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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开口,就击中了我的神经兴奋点。
“在这资本主义社会有我们的社会主义企业,我们开放后社会主义社会也有了独资的资本主义企业。社会主义企业在资本主义社会能办好,资本主义企业在社会主义社会也能办好。唯独社会主义企业在社会主义社会往往办不好。同样的干部,在两个社会领导企业,却有明显不同的效果,这是为什么?工人在内地是工人,在这里也是工人,干劲与效率绝然不同,这又是为什么?”
他自有答案,设问不过是加强语气。
这位江苏无锡人,1949年毕业于武汉海事学校。1982年从交通部调到香港,1985年8月31日担任现职。这个有1000工人的修船厂,修船能力在香港首屈一指。总产值和人均产值、利润率都值得自豪。
“这里做到的内地做不到,是否社会制度有问题?不是。大锅饭、平均主义限制了人们的能动性的发挥。我们旁边有个德士古油库,那里工人露天干活,风雨天也不停工,内地来的工人说:‘大佬,落雨也不休息?”人家马上就说:“你是大陆来的吧?我们也来了不久。”这里多劳多得,叫他停他也不停。
“内地来的干部,不一定是很强的,有些很一般。思想、作风、技能、才干、基本的领导艺术,本质上还是国内那一套。但是到了这里就不同了。这是个开放的社会,信息,物料配备,技术协作,社会化条件,都非国内所能比。如某种材料,香港没有世界有,几小时找到。内地就死了。船是国际化的,千变万化,这里一天就能搞清楚,找得到。还有分配问题。这些条件解决了,我们内地也能做到高效率。我就死不相信内地搞不到外国人那样。
“就说蛇口海虹油漆厂吧,因为是特区,就和内地大不一样。它今年人均40万港币产值,比内地最好的油漆厂高得多。
“一般地说,香港工人干部的技术水平比不上内地,他们也有习惯势力。我们在这里,用改革精神管理企业,就比资本主义企业干得好。
“我们怎么改革?改的多了,已经改了十六七项。比如上班换工作服,原来是上班到船上换,中午下来吃饭又换,吃过饭上船再换,晚上下班又换,一天四换。我改为八点前进厂在车间换掉,中午在船上开伙,一天两换,不占工作时间,这就省了20—40分钟。
“明年怎么样?还有潜力,还得改。明年要实行不减人的减人,即实际上等于减少150人。我们现在下午5点至7点加班2小时,叫补水,拿4小时工资,即工作10小时拿12小时工资。修船是体力劳动,8小时下来没多少力气了。我准备不让多‘补’,让一半人,即300多人‘补’,这就等于减少了150人。现在是人人‘补’,2小时等于白耗了。”
“这样工人会不会有意见?工人队伍稳定吗?”
“稳定不好。不稳定才有竞争。工人怕没活干,是好事。”
他说得那样坦然,好像这一切都天经地义。接着又总结似地说:
“招商集团高举改革的旗帜。我们这个袁庚年纪是大的,但思想比我们还活跃。我们学工的框框多,局限性大。”
问起他个人的收入,他不无感慨地说:“还是大锅饭,比不上干活多的工人。”这个话题一扯开,倒引出一段故事。
“我有两个武汉海事学校的同班同学,武汉解放后,忽然不见了。不料前两年又在香港见了面。他们都阔了。一个是港英政府的副处长,月薪2万多元,一个是水翼船总工程师,月薪3万多元。他们请我吃饭,说:‘我们早知道你到了香港,怕对你不利,不敢和你联系。现在你们也开放了,我们才敢请你。你老兄品学兼优,到我们这边来,薪水保证比我们高得多,怎么样?来不来?’我哈哈大笑,反问道:‘你们二位当年是怎么跑出来的?’他们也笑了:‘那还不简单,深圳还没封关,我们把金戒指、银元缝在棉衣里,跳上火车就走了。’嗐!他们在学校里成绩不如我,如今都成了这里的专家了。”
谈话告一段落,他带我们走上办公楼的天台,去看他心爱的厂区。船坞加上厂房、露天作业场,也比不上内地某些大厂的一个车间。在香港这就算大厂了。看外表并无特殊之处。很难想像,那种惊人的劳动生产率和利润是怎样创造出来的。
他指着稍远处的海面说:
“那个地方,我在海底打下几千根木桩,搞了个修理钻井平台的底座。这种设备日本和南朝鲜才有。过去南海上的钻井平台坏了,拖到日本去修,一个来回就是几十万美金。现在这笔钱可以省下来了。可是最初‘南油’的人不相信我们能修。一个副部长级的干部说:‘章学海,不是吹牛吧?那玩艺你干得了?’我说:‘牛皮不是吹的。你只管来修,修不好分文不取,还赔偿你的损失,可以签字划押。’结果修好了,省了大钱,他也服了。”
说话间他像个小伙子那样得意。我这才相信,介绍他这个得意之作,才是他叫我们上天台来的真正目的。
送我们离厂的时候,他对梁宪说:
“听说蛇口要选派干部到国外进修,有钱没地方花了吗?为什么不可以在蛇口办个班,请人回去讲课?我就可以去讲航海学!外国人请我去讲我还不去呢。”
口气够大的,却并不给人说大话的感觉。他处处让人觉得实在。
流浮山下看蛇口
我曾想像过袁庚从新界流浮山海边望蛇口的心情,很想有机会体验一下。机会来了。12月25日是圣诞节。这不是我们的节日,我也不想在这一天去打搅别人。梁宪和袁庚的秘书小韩,家属都不在香港,他们乐意陪我到新界去。
汽车过九龙,上了环新界的高速公路。人们都在过节,路上汽车稀少。两次到香港,对这里的公路印象极深。高速公路、高架桥、立体交叉,四通八达,畅通无阻。即使在像广州旧街道那样的内街,公共小巴和中巴也开得飞快。这里的汽车大约比广州多几倍,但在广州饱尝塞车之苦,在这里却不必担心受阻。光在交通上节约的时间就难以计算了,而时间就是财富。这种差别,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并不断扩大的呢?我想起吴有恒同志在《羊城晚报》发表的一篇文章,其中说到,1959年建国十周年的时候,广州有了无线电视,香港还没有,广州有了大北路立体交叉,香港还没有,以后情况就逐渐翻过来了。当我们“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时候,人家是经济建设年年干、月月干、天天干;我们的政治口号响彻云霄,人家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晚点,不要资本主义的正点”,人家的过海隧道、地下铁道豁然贯通……就这样差距越拉越大。及至从恶梦中醒来,大家睁开眼睛,全民族“啊”了一声,老一代深感内疚,青年人感到耻辱。过去了,过去了,那样的历史再也不能重演了。
车至流浮山,梁宪指着山顶一处建筑说:“那是警署,这里叫差馆,专抓海上的偷渡者的。现在他们比较清闲了。”
驶过一个小墟镇,沿着简易便道朝海边开去。在一个荒僻的转弯处,车子停了下来。
下面就是海。这是瞭望蛇口的最佳地点,梁宪他们来过多次了。现在我能完全体会他们的心情了。
这几千米宽的海面,波光粼粼,海鸥点点,多么平静。怎能想像,在过去对面大搞“政治边防”的时候,许多年轻人硬是冒着生命危险黑夜泅渡。有的侥幸过来了,有的葬身鱼腹,有的尸体又被浪潮推了回去。蛇口崛起之后,这种悲剧终于收场了。日新月异的蛇口使人们看到了希望,谁还再拿生命作赌注呢。现在从这边望蛇口,比从蛇口望这边好看多了。我们指点着蛇口的建筑:看,那是南海酒店,那是面粉厂,那是……虽然不能一一分辨,却能想像那每一座熟悉的楼层。这种了望,真是一种美好的精神享受。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今年春天袁庚与《世界经济导报》记者的谈话。他说:蛇口没有资产阶级自由化。因为蛇口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干部和工人并不羡慕资本主义。蛇口的工作人员,经常因公到香港和国外去,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回来。
袁庚的话,真使人扬眉吐气!
生意兴隆通四海
海通公司是招商局盈利居于前列的公司。1972年创办时,只有五六十人,任务是为远洋搞物料。现在已发展到169人,12个分公司分布在蛇口、广州、香港和欧洲,多元化经营,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
总经理耿全,四十五岁,大连人,学的是机械,在海上跑了14年。那时知识分子很臭,他只能当个轮机工,抬不起头来。打倒“四人帮”,他才当上了轮机长,正想大干一番,忽然通知他上岸,满肚子不高兴。
“派你去香港。”
“干什么?”
“不知道,到那里再说。”
换了别人,也许求之不得,兴高采烈了。他可高兴不起来。他舍不得离开航海生活。
1978年3月,耿全到香港招商局报到。满以为招商局会派他上船,谁知第一个任务就是叫他搞油漆。他不懂化工,不知从何下手,可是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副重担。边干边学,终于在葵涌建了个小油漆厂,年产几百吨油漆。刚上手,袁庚又来动员他搬到蛇口去,他又不高兴了。
袁庚来香港考察时,他就接触过。这个老干部受了多年的罪,不计个人得失,还有这么大的劲头,他从心眼里佩服。可是油漆厂刚刚投产,又叫搬家,这不是瞎折腾吗!蛇口一片荒山,有什么搞头?搬一个厂又有多少麻烦!
袁庚也不压他。把他带到友联船厂。
“你看,我们一个船厂才这么点地方,怎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