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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我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原来是一只萤火虫提着她的灯笼飞过来,那蓝色的光就是她的灯笼发出的,她说:“不要怕,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赶过来了,我给你照路吧。”借着萤火虫的光亮,我才看清自己竟踩在一只毛毛虫的身上。我小心翼翼地从那上面爬下来。走到树枝上,却发现,原来我是很容易就可以从那些盘错的枝节间走出来的。
当我又找对了路,就好奇地问萤火虫:“你是星星变的吧?”她说:“我原来是一颗星星,可我不喜欢天上的生活,我不喜欢每天在相同的位置出现,从属于固定的星座。而且,我看到大地上很多的美丽,我就从天上飞了下来。”
“噢,我明白了,我总会看到一些星星从天上飞下来。”
她说为了飞翔,每时每刻都在向天神祈愿:“请给我一双翅膀吧,哪怕把我一生的亮度拿去,只给我一盏灯笼。请让我获得自由吧,哪怕把我一亿年的生命拿去,只给我一个季节。我用了九十九年的时间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相信只要坚持下来,我的愿望就会实现。”
我被她的话感动了,而且我非常喜欢萤火虫的灯笼发出的蔚蓝色光芒,我问道:“你能一直陪着我走吗?”
她摇摇头说:“不可以,在这个秋天我就会死去的,现在,我要去充分享受大地的美丽。”
听了她的话,我无限伤感,可她却高兴地说:“我就喜欢提着灯笼到处流浪。”
萤火虫提着她的灯笼飞走了,我却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万物都可以选择自己存在的方式,即使是付出了九十九年的光阴……
孤单的路程
从此,我的记忆中留下了萤火虫蔚蓝色的光芒,慢慢地,我也学会了在黑暗中辨别方向。
在每日不断的变化和艰辛的赶路之余,我有时会想起丁丁和咚咚,想起我们慌里慌张地上树,想起沙尘暴中的无畏,想起初尝果实的快乐,想起分手时的祝福。可现在,遇到困难时我却没有同伴可以询问和商量,一个人的路上,每一件事我都必须独立解决。
我在一个树节前停住了脚步,我已经反反复复地绕了很多遍,但是都爬不上去。我顺着树节边上的叶子向上爬,可是那叶面滑滑的,有时好不容易爬上去两步,又滑下来,有一次还险些从树叶上摔下去。
我有些发慌,我该怎么办呀?我不能后退!我要像萤火虫一样,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直坚持下去。我的目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我相信妹妹说的那句话:“前路一定会更好!”它像是一个信仰,使我在孤单的旅程中感受着温暖和力量。
我看到树叶在随风飘荡。我发现每一阵微风拂过的时候,那片离树节最近的叶子就会从我这里飞到树节那边去 一次。我有办法了!当那片叶子又飘过来的时候,我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那片树叶的边缘,我像荡秋千一样随着那片树叶从树节上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枝干上。
新的路又在我面前奇妙地展开了。
我对着高高的树冠大声喊:“我胜利了,我胜利了!”我的声音没有了少年的稚嫩,充满了青春的强壮。
(三)
琥珀往事苹果树进入了她最美丽的季节,所有的果子都成熟了,散发着郁郁的浓香,一路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被杈桠上最香的那个苹果吸引住了,远远看去,它又大又红!这是我梦想中的果实吗?原来得到它竟这样容易。我满心欢喜地走过去。可当我走近却发现,一条毛毛虫正在贪婪地啃噬着它,它红润的脸庞变得污浊,她浑圆的身躯成为虫穴。她虽然一副惨破的模样,却仍然香味四溢,那甜甜的味道化做一滴滴糖浆落下。
我赶紧从那里绕开了,说不出的失望。我听到嗒嗒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下面的树杈上停着一只七星瓢虫,她的身躯已被糖浆裹住了大半,糖浆正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对她喊道:“你为什么不逃开?”
七星瓢虫却是一副静静的样子,她说:“我一直希望能凝固我的美丽,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又那么美!”
“你看到上面的苹果了吗?它以前是现在的样子吗?我不会像它一样。在我的美丽被生活破坏之前,我要在时间和空间中成为永恒。我将不会有衰老、有病痛,我将永远停驻在我最单纯的快乐上。”
她刚说完这句话,一滴糖浆落在了她的嘴上,一会儿,她就被糖浆完全包裹了。在薄而透明的糖浆中,她身上那七颗小星星发出璀灿莹洁的光芒。
也许有一天,她只是其他生命记忆中的往事,但在其他生命的记忆中却永远美丽。
生命中的优势
看着凝固美丽的七星瓢虫,我惊呆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活法。这真是个奇妙的世界。我又带着探寻和好奇上路了。
当我的前面又出现了九个树杈时,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伙伴。他比我要小,当我们一起谈起往事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曾走过相同的路,但我们的经历却又很不相同。当我对他说起那次苹果树下的灾难时,他竟一无所知。他说,他一出生就在这棵树上。也许在那次灾难发生时,他还只是一个幼卵。
如果没有那次灾难,也许我的一生都将局限在苹果树下。可这个童年的经历也像影子一样追随着我,使我对前路既向往又心有余悸。而这个年少的蚂蚁,他没有经历过那场灾难,也不了解苹果树下的生活。他生来就是在苹果树上的,他生来就有很高的起点和目标。他指着其中一个树杈对我说:“我一定要爬上这棵树的树冠,而这个树杈是必经之路。”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又说,他的目标是爬上高高的白杨,而他却生在了一棵苹果树上。他希望能早点爬上苹果树的树冠,也许在那里,有些枝杈会在空中与白杨树相接。
我清楚地知道,他的判断总像是用逻辑推理出来的。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那个树杈对我来说难以攀爬。可能是由于这段时间路途的顺畅,使我在这个收获的季节有了飘飘然的快乐,也产生了想要去冒一次险的勇气。我决定与他同行。
这个树杈对我来说果然困难重重,接连不断的崎岖险路总使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有小蚂蚁的帮助,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在那些星星闪耀的夜晚,我们一起遐想美好的未来。
可是,有一段路彻底把我难住了。我几次试验,想尽办法,却怎么也爬不上去。他爬上去后,把手伸下来,想把我拉上去,可是任凭我们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我们被困在了这里。那些日子,忧愁时常袭击着我,把我从梦中惊醒。
又过了几天,小蚂蚁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听了他的话,我想退下来,可又不甘心。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树爷爷来帮忙了,他缓缓地说:“退一步吧,孩子,要学会放弃。”
树爷爷的话使我清醒了,我必须承认自己选择的错误,我不得不从那个树杈上退下来,重新考虑这次选择。因为小蚂蚁所要去的高度是我难以企及的。这是少年生命中的优势啊!我希望他能实现他的愿望,到达一棵白杨树。我们互道珍重后,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水灵和她的故事
我应该庆幸自己退了一步。
在返回的路上,我遇到了水灵。那段时间由于攀爬得过于劳累,我的身体受到了损伤,我总是失眠。对前路的过于渴望和订立的目标过于远大,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负重和浮躁,好像所有的神经都被无限地拉长到超出了极限,很难回到原来的状态。
看到水灵时,她的光彩照亮了我的灰暗。她问我:“你也是从蚁群中逃出来的吗?我很喜欢你独特的气味,是嫩绿色的,是叶子的味道。”
“不是,我是因为灾难。”其实那时我已经差不多把那次灾难给忘了。
水灵是聪明的。她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我看透了。她那双闪闪的亮眼睛能一下就洞穿我一生的黑暗和愚钝。水灵向我传授解决失眠的秘诀:“数树叶吧,要这样数,一片叶,两片叶,三片叶……”
“那怎么可能呢。要是数到成千上万片树叶,我就会感觉自己拥有整棵苹果树了,一定兴奋得更睡不着。”
“歪论!那我就讲故事给你听吧。天黑了,小猫不想睡觉,他想找小伙伴玩。它去找小兔子。小兔子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又去找小鸟。小鸟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又去找小熊。小熊说,我不想玩了,我要睡觉了。小猫一看没人和他玩了,他也睡觉了。”
在温和清凉的秋夜,我在水灵的故事中睡着了。
在水灵的聪明面前,我总笨得无以复加,总是呆头呆脑地说些傻话,做些糊涂事,被她取笑。那天她又给我讲故事,她的故事给我的心灵带来温柔的安宁。
“一只毛毛虫对蜗牛说:‘笨蜗牛,你不想爬上来亲亲花姑娘的脸蛋吗?’
蜗牛说:‘我可不想上去,你看你把花姑娘弄得又脏又痒,她都快哭了。’
花姑娘生气地一摇,毛毛虫被摔在了地上。‘哎哟,好痛呀!’毛毛虫没命地叫。
一阵大雨下来,蜗牛躲进自己的壳里,毛毛虫无处可躲,任大雨淋着。
雨停了。蜗牛看到毛毛虫可怜得缩成一团,昏了过去,就爬过去舔干了毛毛虫身上的水珠,并把他暖醒。
毛毛虫说:‘蜗牛,还是你好,房子就在背上,不怕风吹雨打。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笨了。’”
讲完后,水灵把她那纤美的手指轻轻地按在我的鼻子上说:“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笨了。”
我老了,只剩下空洞的眼和丰富的心。
记忆总是像水一样静静涌上来,
浸湿我整张脸。
我也曾像鹰一样护佑过我的雏!
那是多么漫长、多么漫长的
转瞬即逝的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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