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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算了,江湖到底是江湖,时不时地还有各种各样的纠纷,不用武力不能解决。下面堂口能摆平的就自己摆平,他们实在摆平不了了,就得总堂派出人马,更难对付的,类似上次七不坞那样的势力,还要苏倩和我亲自出马。
和苏倩一同出去收拾了两三个不伏贴的帮派之后,我的名号居然开始在江湖上响当当起来,谁都知道凤来阁阁主新收的女弟子手上那柄火枪不能小视。
我多少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几个月训练的成果这么明显,这几次出去,有几个看似很厉害的帮派首领,我也能颇为轻松地击败他们。
在看过我一枪卸掉了那个盐帮首领的长剑之后,苏倩笑笑,对我说了一句:“说句实话,我现在都不敢贸然和你动手了。”
我也笑笑,心里有些高兴,毕竟苏倩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已经罕逢敌手,她这样一个高手都这么说,要说我没有一点沾沾自喜,连我自己都不信。
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忙碌下来,转眼间已过去了半个多月,等到那场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下的时候,冬天也快要来了。
立冬当日,天气更加阴冷,人人鼻子前都多了一团呵出的白雾,我接到了一封萧千清的加急信函。
京城有什么事的时候,萧千清通常都是打着通知我的旗号亲自跑来厮混,这还是第一次让人带信过来。
我拆开信一看,原来是说皇陵已经修建完毕,停在奉先殿的梓宫要葬到陵墓中去,让我回京主持仪式。
收起信想了一想,这一走最少也要小半个月,现在我是凤来阁的人,离开这么久,理应向阁主请示一下。
这么想着,我找了个机会就到水榭去。
自从上次和苏倩一同来汇报事务,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再进过水榭,这时在门外就被守在门口的石岩拦了下来,他绷着一张脸,目光中满是警戒和愤恨:“干什么?”
章节名称:第17章 更新时间:2007…08…29 18: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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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紫禁城,石岩就算再对我不满,见了面也还恭敬有礼,不敢乱了尊卑之序。自从来了凤来阁,大家的身份不再有差别,他就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不但言语毫不客气,目光中的厌恶也一点都不加掩饰。
我轻笑着:“来见阁主啊,石统领,怎么防我跟防贼一样?”
石岩冷哼一声:“你比贼危险,不能进!”
“嗯?”我笑得更加娇媚了,“石统领,我是凤来阁的普通弟子,你也是普通弟子,阁主似乎也从没说过我不能求见,谁给你权力拦着我了?”
石岩有些词穷,微微涨红了脸:“反正你不能进!”
我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石统领,你这么讨厌我,会不会是因为忌妒我?”
石岩彻底愣住,身体僵硬得像石板一样。
我偷笑得嘴抽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石统领啊,既然喜欢,就努力去争取,在这儿干忌妒别人,有什么用?”
石岩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我趁他还在发愣,早闪身掀开棉帘,进到了水榭内。
水榭外间的门窗现在都被厚厚的棉帘围了起来,房内密不透风,浓重的药味直冲鼻子,我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渐渐适应。
刚才急着躲过石岩进来,没来得及问萧焕正在干什么,站在外间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我犹豫了一下,掀开里间的皮帘,看向里面。
水榭的采光很好,就算所有的门窗都装上了皮帘,房间内也不觉昏暗。我悄悄进去,绕过门口的那座白玉屏风,就看到了倚在床头的萧焕。
他闭着眼睛,头略微倾斜地靠在红木床架上,长发拢在一侧,有些零乱地垂到胸前,微屈的膝盖上放着一卷翻开的文书。
他的一只手按在书卷上,另一只手却从肩上围着的白狐裘中掉出,垂落在床侧。
清冷的日光中,那只手苍白而单薄,手指边缘仿佛要融化在空中,淡蓝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一片寂静中,似乎可以听到血液流到指尖的声音。
他睡着了。是看文书看得累了,倚在床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吧?居然睡得这么熟,熟到门外有人喧哗,别人站在了他的床前也还是没有醒。
我站在房间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的呼吸声很细,细到如果不仔细倾听根本听不到,他胸前随着呼吸的起伏也很小,小到他在那片微冷的光华中就像一座静止的雕像。
时间在静静地流逝,床顶的流苏在他脸上投下的影子似乎拉长了一些,微凉的麻意慢慢从脚底升起,我终于看到他轻轻蹙了蹙眉,接着抬起压在书卷上的那只手,按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睫毛微微闪动。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抬高声音:“阁主?”
放在他膝盖上的书卷“啪”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有些怔忡地张开眼睛,略显费力地看清是我之后,笑了笑:“苍苍吗?不小心睡着了,你来很久了?”
我淡淡回答:“也不算很久。”语调客气而疏离。
他微微怔了一下,笑笑:“有什么事吗?”
“属下是来向阁主辞行的。”我回答,“我丈夫的陵墓修好了,我要回去主持安葬他的事宜,大约有半月不能在阁里。”
他沉默了一下,依旧笑笑:“是这样。”
我点头:“是的,说起来我丈夫已经去世快要一年了,陵墓却拖到现在才修好,我虽然懒得回去,但这种场合也没有办法推托,好歹夫妻一场,我总不至于绝情如斯,你说是吧,阁主?”
他轻咳一声,点头笑笑:“也是。”
“对啊,”我笑笑,继续说,“想一想我丈夫生前对我也算不错,死得也是时候,现在觉得他能在那时候死掉真是太好了,比有些人一直拖着不死好太多了。阁主,对吧?”
他挑动嘴角笑了笑,按住胸口轻咳了几声:“的确,要好很多。”
“啊,我都忘了,阁主身子不适,还要休息,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笑着抱拳行礼,“既然已经告诉了阁主,属下这就告退了。”
他轻咳着抬起眼睛看向我,点头笑了笑:“好,你可以退下了。”
我抱拳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再也说不出话,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泛着死灰色的眼睛。
萧焕的眼睛一直都很亮,因为异于常人地黑,也就异于常人地亮。我常常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朗夜的星空,极端的深邃,极端的明亮,光芒瑰丽,却奇异地并不妖艳。
可现在他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就仿佛一个失去了星光的阴晦天空,只留下一片诡异的黑暗,虚无而空洞,寂静如死。
他在看着我,我忽然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这样一双死寂的、简直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真的还能折射出这个世界的森罗万象?
长久的安静里,他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出声:“苍……”
“你的眼睛怎么……”我往前走了一步,冲口而出。
他的瞳仁随着我的身影动了动,依旧疑惑:“我的眼睛?”
“阁主的眼睛怎么……好奇怪,好黑。”我松了一口气,笑笑说。
“这个吗?”他恍然地笑了笑,“我的眼睛生来重瞳,是比别人要黑一些,可能看起来有些怪异。”
“原先都没怎么注意,原来是这样。”我笑笑,再次抱拳,“那属下告退了。”
他笑着点点头。
我转身要走,却从余光里瞥到他在床上微微弯腰,想用垂在床侧的手把地上的书卷捡起来,那只手好像因为血脉不通而有些僵硬,伸了几次都没能够到书卷,却突然一阵痉挛,他用另一只手压住痉挛的手臂,有些狼狈地靠在床沿上。
我回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卷,这是一本地理志一样的卷宗,翻开的这一面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山川和河流。我把书放到他的膝盖上,笑了笑:“阁主还是不要太劳心,多多休息为好。”
他拿住书本,脸上有点诧异,笑了笑:“烦劳费心。”
“正巧看在眼里,想不烦也不行啊。”我淡淡地笑着说,拱手退了出来。
出了水榭,居然又在门外看到了苏倩,她站在我进去前石岩站的位置上,抱胸闲闲地笑:“开始后悔打那一枪了?这是何必?”
我瞥她一眼:“放心,小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后悔过。”
“啊?真的?”这女人的语气淡到让我想打她。
我冷哼一声,准备径直走开,她却又淡淡地开口:“听说你要回京半个月?”
这就让她知道了?这女人不但舌头长,耳朵也不短,我哼一声:“谁告诉你的?”
“李宏青。”苏倩微微有些得意,面露笑容。
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子,我跺跺脚要走,却听到她说:“我来是想告诉你,等你办完你那还活着的丈夫的丧事,只怕你在金陵就看不到他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这是什么意思?”
“天山派啊,”苏倩说,“七大剑派和少林武当好像都在前方吃了亏,我们凤来阁的人马也被困在了山下,形势再恶化下去的话,只怕阁主就要亲自去天山了。”
“只要不派我去天山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就行,别的我不管。”我挑挑眉,转身就走。
“是啊,冰天雪地的地方呢。”像是故意一样,苏倩在背后拖长了声音叹息道。
我翻翻白眼,没再停下脚步,径直回房准备回京的行装。
顶着寒风一路奔驰回京,在第二天清晨赶回紫禁城见到萧千清,上午找来父亲共同商议大丧的各项事宜。
这一商量就是一天,晚上用了晚膳,我回到阔别半年的储秀宫准备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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