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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萧千清也愣了一下,继而低声笑了:“皇上,看来你的母后已经不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执意要捉拿我这个乱臣贼子了。”
我慌忙把桌子搬开,扶着萧焕想让他躺下,他摇了摇头,把手绢从嘴上移开,咳嗽着说:“出宫……出去……”
萧千清皱了皱眉:“出宫?出去能干什么?”
“出宫或许还有活命之机……咳咳……你想死守在这里?”萧焕艰难地说着,忽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命已不长,母亲早就知道……她是要杀你。”
“我?”我愣了。
萧焕猛地又咳出了一口鲜血,他用手绢堵住嘴,青色的丝巾很快就被血浸染成了暗红的颜色,他把有些痉挛的手伸向跑到床边看着他的荧,深瞳中射出凛冽的光芒:“你的……极乐香……咳咳……快给我……”
看着他的眼睛,荧竟然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如梦初醒般地说:“好。”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
我连忙抱住萧焕的身子:“你疯了,用了那东西你会死的!”
他转头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说过要一生保护你的……难道你忘了?”
一生保护我?我愣住。
荧已经手忙脚乱地把小瓶递了过来,萧焕接住,仰头把一瓶药汁全都喝下。
喝完了药,萧焕俯身拿起玉玺,也不用印泥,就着诏书上未干的鲜血盖下了印。他把诏书抛给萧千清,拉着我的手站起来,丝毫不缓地吩咐:“宏青带着荧在前面开路,楚王断后,出了养心殿向英华殿的方向去,这会儿角楼守备不会很森严,从那里出去。”
宏青大概是听惯了萧焕的号令,马上应声:“是。”带着荧就出去了,萧焕拉着我紧跟着他们,萧千清愣了愣,还是将碧玉箫和诏书收到怀里,跟了上来。
那些人都是锦衣卫的亲兵,这时已经冲到院子里来了,宏青和荧马上就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小道,萧焕站在人群中喝了一声:“谁敢挡道!”
看到萧焕,亲兵们都愣住了,手中的大刀也不敢再砍。
趁这工夫,萧焕已经拉着我穿过人群,出了遵义门。甬道北端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玄色劲装的御前侍卫,路正中竖着一把明黄的大伞,太后站在伞下,身旁垂首站着杜听馨和石岩。
见到萧焕,太后的身子一震,踏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焕儿,为了这个女人,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这话母亲问过很多遍了,无论哪一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停住脚步,萧焕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握紧了我的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谁碰她一根手指头。母亲,我要带她出宫,请你让开。”
“看来我们是无话可说了,”太后冷冷地笑了,“二十年母子情,比不过对这个女人的一句承诺。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忘了她是怎么扑到别的男人怀里,忘了她是怎么对你横眉冷对的?你问问她,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个约定?为了一个早被别人忘了的约定,就把自己的命送了,萧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太后声色俱厉,大喝着。
“早就不是因为那个约定了,”萧焕仍旧笑着,“早就不只是因为那个约定了。你难道不明白吗,母亲?”
一阵死寂过后,太后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你真是太像你父亲了,焕儿,你为什么要那么像他?”她把颤抖的手举起,对着背后的随行营御前侍卫说,“听着,你们的皇帝已经死了,把这个几个乱党拿下,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站在最前面的,是随行营统领石岩,他抱拳接令,抽出长剑缓步走了过来。
那边萧千清和宏青正在打发围上来的亲兵。萧千清一边用手中的碧玉箫把一个个亲兵放倒,一边笑着:“皇上,太后已经和你闹翻了,你的遗诏还管不管用?”他一袭白衣,在刀丛箭阵中来去自如,衣袂飘飘,依然闲雅。
章节名称:第7章 更新时间:2007…08…15 23:14:22
…
“只管好好收着,啰唆。”萧焕轻喝一声。石岩举剑砍了过来,萧焕沉肩避过他这一剑,双指伸出,已经夹住了他的长剑。
“破绽太大了。”萧焕对他笑了笑,“对敌人手软是最蠢的事,因为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话音未落,石岩的长剑就“当”的一声,自中间断成了两截。萧焕手指回转,已经把半截断剑握在手里,断剑不长不短,正好是王风的长度,白虹紧跟着从他手中迸出,带着一道血珠从石岩胸前闪过。血像泼墨一样从石岩胸前涌出,他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萧焕冷笑着把短剑垂下,剑尖指地,鲜血嗒嗒滴落,他眯上了那双深瞳:“还有谁想死?”
石岩号称御前第一高手,是萧焕从不离身的亲信,现在他倒在了地上。
太后身后围成铁桶的御前侍卫们再也没人敢站出来。
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响起:“我来跟焕哥哥过招!”杜听馨笑吟吟地越众而出,缓缓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馨儿学艺不精,还请焕哥哥手下留情啊。”
她手中的软剑仿若无骨,在微风里轻轻颤动,摇曳出淡绿的道道清光。那是我的杨柳风,传说中王风的唯一克星杨柳风,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上?
萧焕把断剑举到胸前,轻咳了一声,点点头:“请。”
杜听馨手抚软剑,轻笑着:“那馨儿就不客气了。”
杨柳风仿佛活了一样昂起头,剑光如风,剑意缠绵。回风流雪一样的剑招在她手中展开,她把杨柳风用得比我好太多了,原来看似弱不禁风的杜听馨居然是个剑术高手。
然而杜听馨软剑的招式再精巧,也被萧焕不动声色地一一化解开,他手中那道剑光也不见得有多凛冽,他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杨柳风的清影里杜听馨轻笑了一声:“连脚步都不移吗?焕哥哥也太小看我了。”她说完,剑上的清光转盛,萧焕终于被她逼退了一步。
杜听馨剑势急转,剑剑只攻不守,全是从冷僻料峭的方位刺出,杨柳风柔软的剑身攀援而上,缠上了萧焕手中的断剑,两刃交错,杜听馨却突然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杨柳风被贯注在断剑上的余劲远远甩了出去,断剑去势已不能控制,“哧”的一声刺入了杜听馨的肩头。
萧焕连忙松开剑,抢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她:“馨儿!”
杜听馨抬头向他笑了笑:“母后料到你要从后宫出城,后面都布有重兵,从前面走吧。”她是背对着太后的,话说得也很轻,刚好能让萧焕听到。
她说完,将目光转向我,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
我连忙回她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张柔美的脸上看到的,是绝然而悲痛的表情。
萧焕微微点头,缓缓放开扶着她的手:“珍重。”对一边的萧千清和宏青轻喝了一声,“从前边走。”
他说完,再不停留,拉上我转身就走。
太后好像没料到我们会从前边走,布在内右门里的全是功夫不怎么样的亲兵,早被萧千清和宏青收拾了大半。这时候听到萧焕的号令,萧千清就轻笑了一声:“我也在想,索性从午门杀出去得了。”一边说一边手上不缓,又放倒了几名亲兵。
宏青拉着荧跟在萧千清身后,我拉着萧焕的手跟在后面,回头遥遥看到杜听馨扶着肩头的伤口站在甬道正中,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玄色衣衫的御前侍卫潮水一样从她身边越过,提剑追了上来。
我无法理解杜听馨此刻的心情,她是一个奇女子,不但博学多才,兼收并蓄,还身藏武功,她和一无是处的我不是一样的人。在这一刻,连我也开始希望,现在紧随在萧焕身边,被他珍视守护胜过性命的人是她。
为什么会是我呢?在那个我在江南的秋风里遇到的年轻人展开笑靥之前,在更久远的年代里,有个少年轻轻向我笑了起来,他的脸庞苍白而秀美,他眯起深黑如夜空的眼睛,笑意盈盈:“小丫头,说好了,这一生由我来保护你。”
原来是早就说好的,原来在一次次的过往里,在险恶的江湖风波里,在清寂的宫廷生活里,那个少年一直记着那个约定。
就算再冷面如霜,他也没有真正伤害过我,就算再怎么被误解埋怨,他也从来没有想要放开我的手,他会在我危急的时候,只身闯入敌营,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知道我有危险,他也会拼尽全力救我出去。原来一次次地,他只是要保护我,原来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和那个懵懂的小丫头约定好的。他还记得,那个小丫头却早就忘记了。
乾清门广场,后右门,一道道朱红的大门在眼前闪过。
前庭的守卫匆忙之间还没有调集过来,进了后右门,远远地看到有一队亲兵从甬道那头跑了过来,萧焕皱了皱眉头,指指台阶:“走上面。”
三大殿平时是绝对不允许有人靠近的,平台上空无一人,我们走得很顺利。出了太和殿旁的侧门,我们正要找路下到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去,萧焕突然顿住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我也看到了那个一身灰衣的人。
那个人就站在通往广场的必经之路上,负手而立,上午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那张惨白发青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是带着人皮面具的。但是就算他带着人皮面具,我也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归无常,不会再有人身上带着比他更强烈的萧瑟孤寂的气息,那种气息冷到极致,冷得就像死亡。
“到此为止,都留下罢。”他的声音也是冷的,他轻轻地举起了右手,那只空着的手微微蜷曲,就像拿着一把看不见的长剑。
萧焕放开我的手,眼睛紧盯着归无常,嘴里的话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