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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颜怀忽地起身问道,他一向沉静娴雅,温文得体,群臣从未得见过璟初帝竟有如此巨大的情感波动,一瞬间莫不是愣在原地。
“江……秋军师,她如何了?”他慌张问道。
“现在还未找到秋军师,不过,孤山坍塌,被夷为平地,原本的断崖之下此时尽数被断裂的山石掩埋,要搜救秋军师,恐怕,需要数月……”
“够了!七日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朝廷派出工匠,一定要把山石清空,掩埋之下的五十位死士都给朕救出来,若是不幸遇难,全都抚恤其家室,然后厚葬了。”颜怀冷静了下来,低声吩咐着:“刘舜,你亲自去北疆一趟,料理后事。”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刘舜,乃是当朝宰执!
皇上居然把宰相大人派去北疆救人,可见他对秋军师的重视……
“臣,领旨!”刘舜叩拜接旨,
“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忽地,一个小太监冲进大殿,满额汗水地跪在地上高喊:“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刚刚诞下皇子!请皇上速速移驾延福宫……”
“什么?”颜怀一时间,又惊又喜,殿内沉重肃穆的气氛,顿时被喜悦覆盖。
北疆大捷,三军会战收回了四座城池,如今皇后又诞下皇子,实乃可歌可贺。
若秋菀,也能毫发无伤,就好了……颜怀如此想着,撩开龙袍,大步踏出文德殿,摆驾延福宫,心中,忽地想起那人的面容。
她的衣冠冢,又是好久未去了。
许是,落花满地了罢。
他知道秋菀便是江云宛,他听到江婳这般说过,秦湑这般说过,可直到如今,他还是在心底空出一抔黄土,坟茔,葬着她长眠于心。
他登基后,和范皇后帝后恩爱,相敬如宾,他已经看到本就是他的妻子的范绿绮,明白了她的心意。
往事,既然消散了,便不必日日挂怀,她既然离开了,死去了,便当她音容宛在,夜深处偶尔怀念她便可。
她本是他的一束光,此时依旧如是。
愿她,像他这般安好,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求。
“江云宛,你一定不会死,既是死过一次的人,阎王的生死簿上,已是被勾去了名的,阎王见了你重回地府,也会把你再赶出来……”他笑了笑,心安了许多。
朕的第一个孩子,便取名“颜光”罢。
光在,一切都还有希望,还有转圜。
仿佛,你依旧还在。
※※※
北疆大捷。
四座城池,一夜之间悉数收回,大燕北疆的百姓们蜂拥上街,迎回凯旋而归的三位将领,三位英雄。
揠龙城门大开之后,却见一骑快马绝尘,马上黑袍的将军,连战袍也未退下,直奔城南,两侧亲迎的百姓们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后,让出一条去路。
城南,那是秋军师的宅邸啊!
不知是谁,忽地高呼出了秋军师遭遇山难的噩耗。
遽然,欢腾而出,夹道相迎的揠龙百姓们,全都敛去了笑意。
那日,揠龙城,哭声震天。
回城马队中,冯焰和郭子奚骑在马上对望一眼,也具是神情凝重。
只差一点,若秋菀等到了他们的支援,便不会引爆孤山,可郭子奚对秦湑道歉,说因为他的计谋害死了秋菀时,被他冷冷打断。
“她没死,所以你不用道歉。”秦湑这样告诉他……
拨开人群,他隐隐在商华的带路下,来到了秋府。
格局和洛阳城中的秋园差不多,石径通幽,牡丹盛开,夏风拂过长廊水榭,池塘树荫,这宅邸中,每一处,都有她的气息,引着他,毫无障碍地穿行,足下生风!
循着那夜的记忆,走到她的书房前。
“吱呀”那老旧木门被推开,许是因为弟子太多,常常来此处与她论事,那扇门刮痕斑驳,只被他轻轻一触,便向内自己打开。
书桌,还是照着她的脾性,堆满了如小山的书籍,辟蠹的芸香四溢开和暖的香气,墨已经干涸了,但墨香四聚于此,四国残卷被翻开,停在了“东豫”国史的那一页,四周的地图,书册,凌乱之中,他触摸了一块布料……
微微讶异,他将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丝绸罗帕上,用蹩脚的绣工刺绣上去的,歪歪斜斜的一行字迹——
“君若利剑,出必见血,直入北梁。妾为剑鞘,护锋敛芒,守在四方。”
剑锋与剑鞘,他与她……
秦湑扯下了蒙着双眼的黑绫,冷如冰霜的脸上,毫无表情。
她奔赴出了对她自己的承诺,他在前冲锋,她守护四方,她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就仿佛,她现在,就在他的身侧一般。
“傻人。”他甚至能听见她在唤他,近在咫尺,他虽看不见,触不到,但她依旧与他并肩。
从十岁开始,烟湖初遇她,她次次来玉锵侯府,坐在窗棂上吹箫,而后她为他赶赴北疆,救了他无数次,再然后哪怕她忘记一切的五年里,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奔波,为谁拼命,为谁步步为营,身处刀光剑影,但她的每一步,依旧朝着他,从未停歇过。
后来她与他并肩看烽烟遍地,满目疮痍,她也不曾退缩过。
君为利剑,妾为剑鞘。
出必见血,护锋敛芒。
直入大梁,守在四方!
这便是她,最最简单的心愿了……
“回来,回来,回来……”秦湑摩挲着那一行字迹,心如刀割。
若剑没有了剑鞘,风可以吹化他,雨可以侵蚀他,岁月可以腐朽他,他定会与她一同消失。
“江云宛,你必须得回来……江云宛……”他喃喃念道,一把攥紧了那块罗帕。
回来,嫣红吉服,喜帕遮面,做他的新娘。
他要娶她,说了那么多次,她也同意了那么多次,可为何,好事多磨,天不遂人愿,颠沛流离,刀光剑影中,枯等和思念都付了暮染烟华般的一片迷离,怅然。
尔来十余年,孤影永徘徊,她欠他一个结局,他亦然。
物是人非,从灏京,到浔阳,再到洛阳,终至这座揠龙,他还可以再等多久?
一年,江云宛,我再等你一年,一年之后你若不来,黄泉碧落之下,我去寻你。
说好了同生共死,你不许反悔!
※※※
半年间,北疆战事休停,和平对峙。
孟忽终是没死,侥幸逃脱,但连年征战,燕梁两国都需要休养生息,于是默契地选择了议和,虽然边境线依旧剑拔弩张,江婳割让的九州还未尽数收回,但大燕终是喘了口气。
狼虎岭一战,被载进史册,无论是用奇谋,集结三军联合会战的郭子奚,还是诈降敌军,狡猾刺进敌人内部的冯焰,亦或是血战不屈,如虎如狼的玉锵侯秦湑,还是五十骑死士,慷慨赴国难的秋菀。
都在四国残卷的“燕史”一页,伴着大同元年的一切兴衰,永远浮沉。
盛世再来,大同元年,璟初帝和宰执刘舜变法,中兴大燕,开创了大同盛世,江婳宫廷政变的往事,被颜怀为文王翻案作为结局,了结在了血雨腥风的那段阴谋里。
江婳和颜清消失在江湖,一个多月后,有人上报朝廷,紫霞山山坳处忽被毒气弥漫,蛇虫鼠蚁被毒死,花草树木尽枯萎,颜怀没有做任何议论,只派人在毒气消散后,厚葬了相拥而死的两具尸首。
半年转瞬即逝,忽又是大雪,漫天银白皑皑,上元节已近。
秦湑在揠龙安家落户,造了一座和灏京相似的玉锵侯府,每日策马出城,去狼虎岭查找,那被山石掩埋的悬崖下,早已被人清理完毕,五十骑战士仅有两人侥幸活下来,亦有极少数活下来的梁兵因为璟初帝搜救及时,被留在燕国当成了俘虏……
只有她,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半年里,揠龙城也因几桩风月奇谈,才子佳人的佳话而满城轰动过。
要知道玉锵侯秦湑俊朗绝世,冷如冰霜,现在不打仗了,又整日出城,抛头露面,每次都造成满城女子围追堵截的窘境,再加上北疆边界民风彪悍,女子也分外奔放热情,几乎日日都大有当街“看杀秦湑”的架势。
北梁云霓公主依旧死缠烂打,顾不上两国和谈,就差把刀架在自己父皇脖子上请求出兵挟持玉锵侯了。
更有大燕各地奔波而来的名媛淑女,有的出自书香门第,有的来自簪缨世族,也有一不小心把绣球抛到秦湑怀里的小家碧玉,甚至还有不由分说出手打人,被秦湑一招制服,硬说刚刚是比武招亲的江湖女侠……
夸张到,秦湑刚出府门,便会有无数女子哭喊着认他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爹,真是花招无数,层出不穷。
介于此,一次出游中,秦湑借冯焰之口(冯焰很乐意帮他周旋于各色美女),说出了四个条件,只要你四个条件都合格,秦湑就会上你家下聘书!
第一,美貌要艳倾四国。
第二,家产要天下首富。
第三,文要曾位居宰执。
第四,武可以阵前驱策。
四个条件一出,天下哗然,这哪是娶妻,这比考状元还难啊。
原来玉锵侯此生爱慕的女子,就是曾让他为其自毁双目,倾尽天下的江云宛,和曾有幸成为赤锋军师的秋菀大富商,这两个女子,恐怕百年之内,不会再有!
这秦湑的眼光,真不是一般的高!
于是,风波停歇,再也无人敢去骚扰秦湑,毕竟那会非常没有面子……
就让他一个人打光棍儿罢!
可这夜,揠龙城门刚要关,一个带着兜帽,斗篷破烂,灰头土脸的小乞丐竟然拼死拼活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干嘛的?我们揠龙城这地界儿,哪是你个要饭的能随便进的?!”
“官爷,这揠龙城富得流油,不都是因为秋菀么?你可知道她富裕之前,就是个卖棺材的,谁还没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