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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侯爷很是关心江家小姐?”颜怀接过潇娘递来的茶盏,不动声色地问道。
秦湑沉默了片刻。
“她跟范家小姐比起来,还真是云泥之别。”秦湑漫不经心地轻啜了口龙井,冷笑道:“范家小姐是云,她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
那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果真在马车上紧紧贴着颜怀,流着口水,发出轻微的鼾声,回到敬国府。
女儿彻夜未归,江修自然大怒,可在一众家仆女婢簇拥着出府门,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衣衫不整,且烧得不省人事之后,江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来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跟江夫人去相国寺烧香叩拜,砸了数万两香火钱。要知道,从小到大,江云宛终日活蹦乱跳,全须全尾儿,愣是一次病也没生过,大冬天里跟个火炉似的头顶冒热烟。这一病,连累着敬国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如坐针毡。
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照料下,江云宛傍晚时分便热得醒了过来。
一睁眼,却见廊檐上飘雪,屋里药香缭绕,窗棂上,一朵白花,百态玲珑。
“我这是要死了?你们还给我送白花,怎么不连棺材一起买了,顺带着拿纸给我糊一对童男童女。”江云宛心气不顺,鹅绒被滑落下身上薄纱的深衣,长长的青丝垂至腰际。
丫鬟素敛暗暗哀叹,真亏了这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自家小姐却一点大家闺秀的风骨也没有。
果真,江云宛随手操起一个枕头,便扔向窗棂上的瓷花瓶。
“咳咳,小姐。”
素敛在确认那瓷花瓶碎成渣渣后,才开了口:“那朵花,可是璟王殿下送你的夕颜花……”
“!”
傍晚时分的敬国府,被一声如丧考妣,震天撼地的哀嚎声震得颤了三颤!
江云宛赤着脚,也不顾踩到花瓶的碎片,踏出一地血痕,在丫鬟们的惊叫声中,扶起了那朵雪白的花。
然后,她嘻嘻笑了,唇边的梨涡深深,荡漾开暖色的涟漪。
素敛一面内疚地给小姐包扎伤口,一面急道:“真真是入了魔障,小姐你也未见璟王殿下几面,竟把一颗心全交了,若说你聪明你天下第一,这时候却傻得连我素敛也不如!”
江云宛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手腕上,发丝间,果真全是那人身上的香气。
安息香,香气带着些甜,静谧安然,如独坐幽篁里,如泛舟烟水畔,如竹林过清风,如落梅一地红……
那香气让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
那年除夕夜,皇帝带着皇子贵族,文武百官,在城楼上观赏烟花……
城楼下万民欢庆,为瞻仰圣容而倾城欢腾。
她立在城楼下,却迷失在一片人群里,只因微微仰头,看见那袭雪衣,那位公子。
烟花在眼底绽开无数缤纷绚烂,应接不暇的繁华,姹紫嫣红中,唯那一抹冷白色,与喜庆的红格格不入。
却兀自,成为万民眼中最灼目的雪色。
冷清,寂寞,彷如枯坐了千年,静默了无数轮回,不染尘世的艳。
江云宛深深地记住了,十三皇子,雪衣梅郎。
再次见他,是在敬国府内,那日父亲邀请了全皇城的权贵来府上品茶,本是一群玩弄权术的老滑头,却偏偏爱附庸风雅,也邀了璟王前来。
江云宛虽被勒令不能抛头露面,却躲在屏风后,静候他的到来。
因他有疾,身子羸弱,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雪白缂丝绣淡梅的长袍,直裾宽袖,峨冠博带。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安息香。他浅笑着朗声道,十三来迟了。
然而,他刚落座不久,只轻泯了一口茶,便直直摇头。
“陆羽浅尝而知南冷之水,那一浅一深,一清一浊,怎可混淆,同流合污?”他语带机关,那平日里含笑的眸,却毫无笑意,凛然如刃:“本王不与为官不正者同席!”
原来,席间竟有贪官,贪了南岭赈灾款百万两,朝廷虽无实证,但南岭百万饥民的悠悠众口,又岂能全部堵住,不漏风声?
而那之后,身有痼疾的十三皇子却主动请缨,前往发生饥荒暴动的南岭,一举彻查了十余位官员。
江云宛只觉得,那日颜怀摔碎的碧玉茶盏,是碎在自己的心尖上,回想起那一幕时,她总觉得心上痒痒的,涩涩的,还有一丝甜甜的。
而真正让她觉得,他应是她共赴白首的良人时,是第二年的初夏。
天子寿宴,江云宛也侥幸出席,她偏偏坐在他的身侧,近得能闻见那一丝静谧的安息香。
席间,宫中名伶唱了一首旧曲《长平》。
本是燕太祖打下江山后,为歌颂江河壮丽,群山苍莽,太平盛世而写的曲子,曲调高昂雄奇,她却听得泪水涟涟……
不知为何,那曲调雄伟,其间却总有一丝萦绕不散的苍凉和孤寂,她举目望去,群臣听得慷慨激昂,却无一人听出那曲子里,多余的一分悲怆。
微微侧目,却见她身侧的他,也已经泪沾衣襟。
雪衣幽柔,含着清冷。
“当初,太祖于九江起义,告别妻儿,与有志之士共谋天下,推翻前朝暴政,一别三年。当稳坐江山时,太祖回乡之日,却见荒郊野外,孤坟一座,结发之妻已成白骨……想来,他登上城楼,君临天下,倾覆江山后,却独守繁华,夜凉冷清,哪怕盛世在眼前,无人并肩相陪,只怕更是孤独。”那一袭雪衣的皇子这般说道:“而她妻子,名叫长平。”
不知为何,她天性喜欢热闹,却总是迷恋颜怀身上那一分安静宁远。
也曾做过站在皇帝与百官面前,说出要嫁就嫁十三皇子的大胆狂言,也曾千方百计跟他相见,江云宛只觉得,此生还从未有人令她如此贪心过……
手中,那朵雪白的花,像是他衣袂的一角。
孤高胜雪,冰魂玉魄。
只是她不知道,夕颜花。
黄昏盛开,翌朝凋零。悄然含英,又孤独零落。
是短暂,又凉薄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酬佳期,泪眼无情,离袖掩盈盈
除夕刚过,皇城自是欢腾未尽,夜夜无眠,烟花爆竹声震落九霄细雪,烂漫开满天的姹紫嫣红。
此时,虽夜色深沉,却仍闻灏京上下歌吹声袅袅,街道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秦湑骑着一匹鬃毛漆黑的骏马,用一双无情冷酷的眼眸打量着身侧的轿子。
眼前,是璟王的白绸软轿,那华盖上朱缨一摇一曳,如梦的韵律,恍惚出轮回往生般的凄绝迷离……
此时,那纱帘被一双手,轻轻,缓缓地拂开——
颜怀一袭红裳如流火,金色烟霞纹的宽阔广袖中露出一只枯瘦,苍白的腕子。
似是女子一般的手臂,那双手有些清瘦得骨节突出,一望便知,此人无福无寿,是久病之人。
秦湑见一袭猩红蹙金长袍的璟王,觉得十分不习惯,往日里那清雅高贵,雪衣冷艳的皇子,今日竟穿了一身招眼夺目,鲜红如朝霞的华裳。
那软轿中的颜怀,见面前黑马上的玉锵侯神色清冷的打量自己,便微微苦笑,重又遮上了帘子。
说来,今日却是自己的喜日呢。颜怀敛了笑意,他不笑的时候,浅浅瞳色渐渐转浓,随后化为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就在刚刚,天子赐宴上清宫,众臣酒至酣处,醉意微醺时,皇帝挥挥手,屏退一众歌姬舞娘,宣布了一件喜事。
群臣心下明了,不过又是哪位皇子公主择偶之事,衬着过年喜庆,喜上加喜,皇帝高兴了,老百姓也跟着乐呵。
可当皇帝说出十三皇子和范御史家女儿的喜事时——
文武百官倒吸了口冷气!
什么?
竟然不是江云宛……
再回头望望江修江大人,后者果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众臣心下暗道,果然,风流倜傥,翩翩君子的十三皇子没看上那顽劣不堪,罔顾礼法的混世魔女……
然后自然是一阵溜须拍马,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将璟王和范家深居闺阁,没露过面的女儿夸耀一番。
宴毕,皇帝起驾回宫,而大臣们的余兴节目刚刚开始。
国宴上,当着皇帝的面当然没法喝得尽兴,一群七老八十,满面油光的文武百官簪花回府,打算在别处大开宴席,不醉不归。
结果,选上的却是江修的敬国府。
江老丞相当时的眼神,有些黯然神伤。果然,一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滑头,只想看自己的热闹!
今夜自己这张老脸恐怕又要被江云宛丢尽了……
一行车马停至敬国府前时,小厮们拥上来,迎进当朝重臣,一时间马嘶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嘈杂。朱色大门敞开,琉璃灯映得敬国府宛如白昼。
庭院里此时灯盏通明,宾客纷纷入席。江修坐于东主之位,发间簪着皇上御赐的牡丹,鬓须霜白,面色红润,平添了几分滑稽。
气氛一时间轻松愉悦,庭中已有歌妓抚弄琵琶,清歌阵阵,颇得雅趣。
席上笑语连连,比今日与天子同席时放松数倍。恍惚间,众宾客却闻到一阵奇香,幽幽飘散在晚风里。这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如漫步于雨后长堤,水气袅袅带着清韵风雅。
“这是什么香气,如此清爽怡人?”江修心下诧异,自己府内居然有这么高雅的香,便微微侧过身,询问近旁的丫鬟,一时间席上笑语声也静谧起来。
江修再定睛一看,顿时暗叫不好。
眼前碧衫丫鬟一脸笑意,她分明是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素敛!
难道,这一切都是江云宛安排的?
江修不禁冷汗涔涔……
“回老爷,小姐得知诸位大人今日在上清宫与皇上共饮,便令下人们烹茶,茶中加了几枝竹叶,雪后第一簇梅花,幽园内新栽的兰草,以及藏于冰窖的去年重阳之菊。煮茶时便清香满园,闻起来解酒,饮一口便唇齿留香,小姐便替这茶取名曰四君子。”丫鬟素敛恭谨地娓娓道来。
众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