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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难道江云宛真的没死?
怎么会没有尸体,连棺材都没有?
江婳忽地忆起刚刚那场噩梦……
五年前,她江云宛死于浔阳,却并无丝毫中毒迹象,浔阳城也并没有听说被七七断魂的毒气缭绕覆盖,可见她并没有吃下七七断魂,只要她没中毒,就有可能没死!
这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块心病。
梦里,江云宛化作厉鬼,追问她为何逼死她江家百人,为何要割地卖国,她双目泣血,脸色煞白,形同游离尘世的孤魂野鬼,惨死之态毕露无遗。
听闻她死于瘟疫,临死前还曾以腐尸为食!
如今,她化身秋菀回来了?
“去,宣秋菀进宫。”江婳强忍恐惧,渐渐平复下心境,起身穿衣绾发,再抬眼时,东方既白。
这一日,乃是大燕建耀五年,十一月初九。
逼近五年前,江云宛的死日。
※※※
长岁兜兜转转,在屋门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没有凄厉悲惨的哀嚎,也没有生不如死的求救,这次秋菀似乎忍耐住了所有疼痛,一言不发,那间狭小*逼仄,不见天光的暗室里,此时水汽氤氲,缭绕的雾气之间,秋菀坐在蒸腾热气的大木桶里,让滚烫的热水给自己冰寒的躯体添一丝温暖。
周围的丫鬟们全是从洛阳秋园带来的,显然很熟悉秋菀奇怪的“疗法”,一桶翻滚冒泡的开水灌进去,却不消片刻变作了冷水,秋菀唇间勒着白布,防止她痛得咬断舌头,或是咬碎了牙……
可片刻过去,那雪白的布条上,又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鲜红色。
秋菀此时的痛,如万箭穿心,蚂蚁啃啮,骨头尽碎,血脉断裂,千刀万剐,所有世间最痛的折磨,堆积在一起。
五年来,她每年一次,所承受的就是这样的痛楚,此刻她似乎有千百个理由相信,她五年前一定死过一次!
眼前,依稀有个人影,玄墨色的衣袍,黑绫覆着双眼,昨夜他一席痛彻心扉的话语犹在耳畔,一时间,让她清醒无比。
虽然想不起她自己究竟是谁,但这一刻她才愿意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五年前病死孤城的女宰相……
因为,种种的吻合,相似,她百口莫辩,或许谜题的答案全在太虚岛上。
等她熬过这一次的剔骨之痛,一定要去查个一清二楚!
“圣旨到,秋菀接旨——”一个尖锐的声音,忽地响起在屋外。
秋菀朦胧间听见,黛眉微蹙,江婳此刻宣她进宫?
随即,屋外的院落里,响起了长岁的叫喊声。
“你滚回去,我家掌柜的今日不能进宫,她身体抱恙,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长岁喊道,一面将宣旨的太监向屋外赶去。
千万不能让秋菀听到!
长岁鼓足了劲像那群宣旨的官兵太监冲过去,却被两个身高体壮的官差反剪双手,牢牢地摔在地上。
“掌柜的,你不要出来啊……唔……”长岁的嘴被捂住,一时间只能胡乱挣扎来反抗。
“秋菀接旨——”太监又叫了一声。
庭院里寂静如深渊之底,光色黯淡,又静谧幽暗。
无人回答,沉默仿佛悠悠过了百年。
几个官差才要上前去推开屋门……
门,此时却缓缓而开。
秋菀裹着雪白衣袍,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还在滴水,她趿着木屐,扶着门框,身后的丫鬟们立刻给她披上雪白貂裘,那清透白皙,如玉如雪的面颊上,染着淡淡血痕,鬓角的青丝有几缕粘在颊边,她慵懒地勾唇一笑。
“怎么?还不能给我些时间沐浴更衣么?”她浅笑。
痛意令她清醒极了。
如果她今日不去……
或许江婳就要动手了!
为何偏偏是今日,她需忍受剥皮剔骨般疼痛的今日,每年十一月初九。
宣旨的太监和官兵们,此时全都愣在原地。
从那门缝间倾身而出的女子,分明像个死人一般。那枯瘦的十指,羸弱的肩背,因为浑身贴着湿透的衣袍,勾勒出她不堪风吹的身躯,竟是纤弱至极,气若游丝。她紧蹙着眉,微敛薄唇,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面容毫无血色,惨白如鬼。
“长岁,今日我要进宫,你且去玉锵侯府跟侯爷说声,我出宫之后,请他喝酒。”秋菀凄然一笑,向前踏出一步——
立刻便跌倒在地!
她苦笑,看来,今日皇宫一入,杀机四伏呐。
作者有话要说:
☆、残棋输赢,飓风吹灯,死地又逢生
风悲日曛,黯兮惨悴。
一顶赤红色软轿,嫣红撩人鲜艳,引人侧目,缓缓而来,静静地停在宫门前。
软轿中,滑出轮椅,坐在华贵镶金的轮椅上,她恍惚抬眼,天地昏暗,飓风怒号,似是酿着一场大雪……
穿过重重叠叠的朱漆拱门,羽林军千万双眼眸的注视下,她幽柔一笑。
憔悴,荏弱,却似出水莲花,天然清雅,风骨峭峻。
她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簇拥雪白貂裘,衣领处银毫随风舞动,映得她柔弱深处浮起丝屡的艳骨蕴藉,月白风清。
而没人知道,此刻,她忍痛微笑,究竟用了多大的念力。
大悲咒反反复复,被她默念了千万遍,才勉强撑起这病骨支离的身躯,将意念的千分之一转移到别处。
此时犹如身处八寒地狱,她口齿干裂,骨缝生寒,冷得如坠冰窖,皮肤下裂骨的痛,锥心的疼,已经麻木,唯那寒冷令她禁不住地颤抖。
还好,冬衣一层层地遮掩,并无人在意,她由太监推着,缓缓进宫。
现在长岁应该去找秦湑了罢,今日若是兵不血刃地毁灭了江婳还好,若无法除掉她,只好等赤锋来救……
此时,长岁跳下马车,拔足狂奔!
玉锵侯府外,此时密密匝匝地围着一群赤锋兵,他本就年少瘦弱,挤在人群里,大喊着“借过”才勉强挤进了门……
“秦湑!”长岁大喊一声,引得周身赤锋战士们频频侧目。
“臭小子,秦将军大名岂是你直呼的?”有人骂道。
长岁连白眼都懒得翻,越过前厅,便见秦湑立在廊檐下,正和商华交谈。
每离他更进一步,他便更清晰一分。
他墨色劲装,黑绫覆目,端坐在椅中,冷艳遗世,眉若剑锋。
“秦湑,快去救……救我家掌柜的!”长岁跑到秦湑身侧,顿时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好好说。”秦湑不动声色,肃然威仪却倏忽跃于周身。
长岁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斜睨着眸子瞥他,他动静皆风云,唇角微敛,孤冷中透着清傲,肤若雪,冷如霜,勾勒着如寒潭映月的清湛风骨。
他虽不动,少言,但那独处一隅却掌握天下的威慑,令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有些莫名的发怵。
“还能怎样!我家掌柜的今日忍痛……不,忍病被太后召见,她让我来找你,分明就是要你去救她!”长岁嘟囔道。
“本侯正要去。”秦湑幽幽吐出五个字,他冷然端坐,八风不动的样子令长岁一愣。
“什么意思?你都知道?”
“秋菀……”秦湑喃喃念着,似乎对这名字很眷念,然后问道:“她,今日怎么了?”
然后他缓缓起身,披衣,长岁细看,他竟然一身戎装!
墨盔黑甲,外罩斗篷,那笔挺的黑靴,泛着冷光的铁甲显出他挺拔的身形,渗出锐不可当如剑锋三寸的杀意。
“她……”长岁一时间讷讷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秋菀每年一次的病,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他知道,如今只有玉锵侯能救她……
一瞬间,往事幕幕在长岁眼前闪过,他蓦地心里一酸。
“侯爷!我家掌柜的为了经商救国,夙兴夜寐,强忍病痛,从未说过一次累喊过一次疼,大漠雪山,森林沼泽,她哪里都去过,什么都经历过,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这般累,但是……”长岁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哭出了声:“但是,她也会痛啊,我亲眼见过她痛得把自己的双臂都咬烂,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呜……她说,要你去救她……我好害怕她今天挺不过十一月初九……”
每年今日,都是他最害怕的一天。
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秋菀将双臂咬得血肉模糊,清瘦的身躯时而像是坠进冰窖,时而又似掉入火海,喉间发出撕裂天地一般的哀嚎时,他吓得魂不附体。
她天生就该高贵,清雅,笑对天崩地裂,那天生贵胄的风流,与生俱来的狡黠,曾让长岁觉得,她是世上最脱俗,最聪慧的女子,就该将天下玩弄于股掌,漫看风云迭起……
可那日,亲眼得见,她一袭雪白毫不染尘的衣袍被泥土染得肮脏不堪,清高零落成泥泞,孤傲被碾碎成尘埃,她痛得满地打滚,泪迹斑斑,他好害怕,她会死在那一片绝望里。
少年一席话,数度哽咽到无法言语。
秦湑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不要哭。”秦湑语调清寒:“她那样的师父,是教不出懦弱的徒弟的。”
因为她,从不懦弱……
哪怕垂死挣扎,哪怕身陷诡局,哪怕绝境求生。
她始终笑看风云,她虽有着最羸弱的身体,却有最坚定的心,和最清澈的笑眼。
“秋菀啊……”他垂首,低声,念出这三个字,拂去少年的眼泪。
对她,他有太多的感情,心疼,眷恋,钦佩,爱慕,丝丝缕缕交织成最复杂的酸楚,堵在胸臆,他却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喃喃念出这三个字,她的名字。
像是用尽了温柔和满腔的思念。
秋菀啊……
不管你还记不记得,哪怕一切重头来过,我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