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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处,风幽处,花香处,回眸处。
铭心刻骨之处,此时空白一片……
我既深藏于心,奈何前尘皆往,万事成灰。
秋菀仰起头——
一方干净雪白的素帕递了过来。
锦帕被折叠得很工整,棱角分明,被水濡湿了,卷着些冷香。
那持着锦帕的手,修长,纤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骨节分明,被一截黑色的窄袖衬着。
再向上望去,那玄墨色窄袖直领的袍贴身,领口前襟的扣子系得平整妥帖,显得他身子修挺英朗,笔直如松。劲节孤寒,幽峻清傲,冷酷中含着淡淡萧索。
他双目之上覆着的黑色绫罗缎,舞出如秋风肃杀凄绝的姿态,垂下的两缕翩跹于他的身后。
秦湑,玉锵侯,她此时需要巴结利用的人。
她只有努力讨好他,成为他的谋士,才有可能去指挥赤锋,收复失地,完成师傅留给她的任务。
她要扳倒江婳,收复失地,要拯救大燕。
为的是她师傅的交代,可她真的踏上这片土地,却发觉她是真的想要做这些。
不知为何。
“擦干净。”他开口道,冷傲的眉宇微蹙,似乎很嫌弃似的。
“谢谢。”秋菀接过他的锦帕,将唇角腮边的污渍擦干净,却闻到那方帕子上,好闻的味道。
佛手香,清心蕙质,很冷艳的味道。
果然衬他。
“噗……”她望见那锦帕上绣着的呆头鹅,忽然笑出声:“侯爷,你怎么用这种奇怪的帕子,上面绣得这是什么啊……”
那锦帕上绣得两只呆头鹅相依偎,目光呆滞,动作迟缓,针脚粗得还飘着线头。
“鸳鸯。”秦湑冷然回答。
秋菀听他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便向他的脸望去。
虽然眼睛被黑色绫罗遮着,但她分明觉得他的情绪像是沉到了冰湖底,幽幽暗暗,冰冷到极点。
那是一份,冰封了很久的绝望。
她看着那两只呆头鹅,一时间无法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君归未有期
眉心,却是一温。
秋菀只顾着低头看帕子上的鸳鸯,再抬眼时,秦湑居然只离自己一寸远,他温热湿腻的气息撩过她冰凉的颊边。
“你,你干嘛……”秋菀愣住,无力地靠着墙,却见他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额头,然后下移,鼻梁,脸颊,嘴唇……
“放肆,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占我的便宜不成……”秋菀一急,一掌打过去——
手,被他紧紧攥住。
就仿佛他能看见一切般,他的动作疾迅有力,一瞬间便擒住了她。
“别动,我只想知道你的容貌。”
是啊,他双目失明,若是想知道她的模样,只有用手的触觉来感应啊……
秋菀也不是拘于礼数之人,便也任由他去了。
那双手,并无丝毫意图不轨之意,冷漠却又霸道,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他离她极近,那股佛手香扑面,令她有些眩晕。
心底,却并不讨厌他的动作。
“怎样,我长得可还看得过去?”她笑问,微微仰起脸,去看他。
秦湑蹙眉,他蹙眉的样子很冷艳,很秀气,说不出来的好看。
若是他的眼睛没有失明的话,应该会更清俊孤傲,惹人痴迷罢。
秋菀隐隐想知道,他黑色绸缎覆盖之下的真容。
他漠然抽手,然后直面她,静静地与她对峙般,立在原地。
空气里充斥着酒气熏天,桂花浓香,还有她身上清冽又淡雅的青莲香,带着太上忘情般的冷漠,隔离着他很远,很远。
像是青灯黄卷,伴着钟声梵音,她的味道,声音,对他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而且她心里丝毫没有留有余地给他。
她不认识他,又为何要念他?
于是他愈是靠近,她愈是冷酷,隔着江天漠漠般,他身在彼岸,她一叶孤舟,和他并无交集。
可,她就是她,江云宛……
“秋姑娘修习的内功心法,可是大圆镜智?”秦湑忽地幽幽问道。
她手腕处,应该有一朵雪莲。
大圆镜智,修习此法者,摒弃凡尘,六根清净,无需无求,清心寡欲。此法若修炼到化境,手腕处雪莲便绽开成十六瓣,可活过百岁,依旧肤若少女。
为何,她要练这个?
“还能如何,我生来身子弱,师父便让我修习此法以续阳寿,否则我可能活不到现在罢。”她温婉地抿唇一笑,轻声说道。
那青莲香,又馥郁了几分,迷离得如佛祖手中拈着的一瓣雪莲,清淡雅致,却是,无情至极。
“五年前,你在何处?”他冷静地问她,可心里却是万丈狂澜般的汹涌。
“自然是在太虚岛,我三年前才离开太虚,来到大燕,奉师命经商救国……”秋菀唇边荡漾着笑意,眼眸一转,狡黠道:“怎么?你真的对姐姐有兴趣啊?为何这般盘问我?”
良久无言。
他若有若无地传来呼吸声,月色带着空蒙的雾气,桂树摇落满枝的碎花,婉转飘渺的歌吹声依稀,从远远近近各处秦楼楚馆,勾栏瓦舍里飘出……
他却比这一切,更加幽谧渺远,似幻似真,空留一侧剪影般,寂静如死。
“本侯,有位故人。”
他忽地说道,声音痛意分明,令她微微惊诧:“她明明死去了五年,可近来我遇到另一个人,和她百般相像,于是……本侯今夜去她坟前凭吊,铜盆里的纸钱还未烧尽,火却忽地自己熄灭。本侯忽然觉得,她没死。”
秋菀一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说和他的故人相像的人,便是自己?
“于是,我掘地三尺……若她没死,此举也不算冒犯,果然……”他忽地冷声笑道:“你可知,三尺黄土之下,本侯什么都没挖到,连当初葬她时的红木棺材,都不翼而飞!”
话音未落,她却见他轻轻地,缓缓地,像是用尽平生所有的柔情一般,解开了自己蒙着双眼的黑绫锦缎。
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在瞬间,那黑色绫罗被夜风吹走,露出他的真容全貌……
这分明是她,第一次,见到秦湑的样子。
却像是隔着重重海浪,层层雪幕,纷扰杂乱的凡尘中,他倏忽地跃出,露在月华之下时,她眼中便只能有他,静静地,冷冷地,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却幽幽地将他千疮百孔的心,翻开一层血肉模糊的胸腔,直接给她看一般。
残忍,不知为何,她忽地这样想。
她不想看到那双眼睛,她心里好痛!
呼吸钝钝地一窒,她右手腕处,那朵雪莲绽开清丽冷冽的花瓣,她不由得方寸大乱。
她立刻气沉丹田,按大圆镜智的心法开始修炼,可处处受阻,腹内像是江河翻腾,气息滚涌上翻……
“怎么回事……”她呼吸紊乱,心绪难抑,五年来修习的心法,此时像是崩溃了一般,吐纳间痛得像是血液逆流,走火入魔。
那张脸,清俊,冷艳,幽寂,若秋风白霜,冷对繁华,漫看千军万马覆灭于脚下般的无情。
让她,无法自拔。
“如此见了我,你可还记得我?”秦湑幽幽问道。
情到深处,心如死灰又复燃,尸骨冰寒又重生,他忽地看见一丝希望,他肯定眼前这个“秋菀”就是她。
死了五年的,却不知为何,又剔骨重生,凤凰涅盘般回到他身边的,那个她。
秋菀走火入魔,气血翻涌,此时只得静静地逼视着眼前的墨色衣裳的男子,却无法记起更多。
他在说什么?
她明明从小在太虚岛长大,难道记忆里,师父和师弟跟她玩儿捉迷藏的一幕幕全是假的么?难道她二十五年在岛上的回忆,全是镜花水月的幻觉么?
开什么玩笑。
“江云宛这三个字,你的名字,字字泣血,一笔一划,我写在心底,写了无数次了,你就是变作一棵树,一块石头,哪怕一阵风,我都认得你。”秦湑忽地语调哀切,柔肠百转道:“江云宛,你就在这里,当日我亲手埋了你,那抔黄土之中,睡着的,不只是你,还有我……”
他纤长清瘦的食指,直直指着他的心脏。
“江云宛,你在这里啊……我怎会,认错你?”
秋菀摇了摇头,那痛意席卷而来,头痛令她几乎晕厥……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说过那个名字,我不认识你,更不记得你。”秋菀捂住头,气息混乱。
她从小长在太虚岛,跟师父师姐和师弟在一起,这么大的孤岛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她怎会认识秦湑,她怎会是,那个江云宛?
不记得,她什么都不记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忘记我,我也不知道你回来究竟有何目的,但是,你就是你,我还是我,我再也不要让你离开我了。”秦湑强抑着翻涌的酸楚,柔声说道。
他双目失明,但也知道,眼前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和当初的她不一样,但她就是她,他又怎么能认错?
猛然,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仿佛要生生世世,把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那羸弱不堪,又冰冷如雪的身躯,轻得像风,仿佛随时便会消散于虚无,仅留下幻象消失之前,一丝零星的光点。
那清冽繁复,雍容冰冷的青莲香淡淡弥散,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发出低声的呜咽,可是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无处可躲,避之不及。
像是与他,重逢般地,相拥。
不是,不是,她不是江云宛……
她叫秋菀呐,她是太虚岛的弟子,她来大燕是为了师命不可违,她从小便在太虚岛长大的啊!
忽地,一句诗,跳进她的脑海里,从深深的幽暗中,倏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