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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朦胧,故地重游,染指江山谋
秦湑冷漠地将自己的手抽离。
刚刚一番苦战,他一袭白袍早已千疮百孔,血污满身,那微蹙的眉宇凄清如霜。
身侧女子的话再明了不过,她既然倾慕自己,来救的只是他一人,并不是十万赤锋军。
再度握紧了银枪,双目之上的白绫翻飞,在他发间舞出凄艳孤傲的姿态,不可一世,冷眼天下。
秋菀狡黠一笑。
她悠悠走下行刑台,朗声说道:“武将军,虽然我倾慕玉锵侯,但是此番前来,我的目的,只有六个字……”
她略微沉吟,直面无数双希冀地望着她的眼睛。
三年经商,她秋菀能将活人说死,将死人说活,将黑白颠倒,将正邪倒置,无非是无所不用其极,投其所好,收买人心。
他玉锵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要与他结成同盟,她必然得一身正气,用慷慨赴死,赴汤蹈火来昭显赤子之心。
顿时收敛笑意,她不笑的时候,周围密不透风的人群全都安静下来,就等她说出下一句……
“我秋菀不才,只精通商贾之道,但此番抛家弃业,只是为了,救大燕,于水火!哪怕肝脑涂地,哪怕千夫所指!”
救大燕,于水火!
这并不是假话,她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用三年排兵布阵,在天下撒网,为的就是救大燕,可她又装出对秦湑一片痴心,就是为了模棱两可,黑白皆染,如此遇神杀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面前千万百姓无一不痛恨江婳,她站在血腥满地的法场,这样说出来,明日之后,她秋菀便名动天下,多少爱国志士会来投靠她。
可她待会儿进宫,还是得装出一副花痴模样,好像为了秦湑甘愿倾覆天下,以免打草惊蛇……
进宫面圣,她忽地心潮澎湃,三年绸缪,今日让她直入敌穴,杀得卖国狗贼片甲不留!
秦湑心下一惊,秋菀,究竟是谁?
商人皆是趋利避害的,为何独独她染指天下,直指紫微帝座,难道不怕被牵连?
忽地,他的耳畔,传来她的声音……
“先在大牢里等我哦,我出了宫就去接你。”秋菀回头对他说道。
她似乎离开了,裙裾摇曳窸窣声渐远,那丝馥郁又大度的青莲香渐渐弥散在血腥中,仿佛丢失了什么,他紧蹙眉宇,说不出心中那份熟稔来自何处……
他看不见。
但明明能感受到,她启唇说话,一颦一笑,姿态神韵,遥遥地和梦魂中,牵念五年的女子一一重合!
“江云宛?”他忽地喊出声……
她揽过广袖,此时堪堪回头,那满身缟素,雪衣飘扬的公子,在冷风中,她看不清他的双眼,雪色绫罗锦缎渗着淡蓝的冷光,化作一缕月白的魂魄般,幽幽地荡进她的眼底。
“侯爷,你说谁?”秋菀疑惑地问他。
陌生的声音。
秦湑低眉,苦笑地嘲讽自己。
他许是害了心魔,她怎会是她?当日他亲手将她埋在黄土之下,她怎会是她!
可是,他又隐隐期待,怀疑,直到秋菀反问他时,好梦惊醒……
她,不是她。
声音,香气,应该还有外貌,全都不像。
江云宛的高度刚到他的胸膛,而秋菀要更娇小些,秋菀的一身轻功如何解释,她深厚的内力显然不是五年之内能修习出来的。
秦湑不再言语,漠然转身,离开。
秋菀心下疑窦丛生,她刚刚似乎听到他喊出了一个名字,不同于他平时的语调,似乎是一声撕裂心扉的呐喊。
幽幽从天光,滑进地狱的黑暗中一般,穿透迷雾的声音。
她轻轻一笑,随着武将军离开法场。
※※※
早有黄门来报,说今日赤锋劫法场,江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而片刻之后,刑部侍郎跑来,说有人身着江山披,手持玄黄令来救人,她惊得从锦榻上猛然坐起,面如死灰。
“张大人,你再说一遍。”江婳垂眸,冷声问道。
那张侍郎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匍匐在地,又磕磕巴巴地将原话禀告了一遍。
“什么?秋菀?”江婳黛眉紧蹙,渗出冷寒的杀意:“张爱卿,这秋菀不好好做生意,为何来劫法场。”
“启禀太后,秋菀在法场上有言,倾慕玉锵侯,微臣以为,她是因情而来,至于江山披,和玄黄令为何被她持有……微臣刚刚去了趟紫微阁,阁主宿醉未醒,据说昨夜与秋君对酌,小赌怡情,竟然输得只剩了条亵裤,连江山披和玄黄令也被……”
“混账!这阁主一代不如一代,竟然嗜赌酗酒,拿社稷开玩笑。”江婳抿唇叱道,但忽地眼眸一转,冷笑道:“原来如此,这任紫微阁主向来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一定是知道秋菀要去救赤锋军,才故意赌上江山披和玄黄令的,真是聪明,他自己不出面,却搅乱了哀家的一盘好棋!”
张侍郎微怔,原来如此啊,他顿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不由得又偷偷觑了一眼太后。
自从垂帘听政之后,这太后的容颜愈发年轻,大有返老还童的意味,此时慵懒地斜披着金色龙凤袍,霞帔缀珠翠,金钿敲步摇,乌墨青丝云鬟雾鬓,花颜月貌肤若凝脂。
怎么看,说当今太后年方三十,也有人信啊……
江婳但觉他正端详自己,不由得魅惑一笑。
散开的绮罗香艳,锦缎丝绸之中,露出她清瘦单薄的雪白肩膀,幽幽褪下,绫罗发带无风自飘……
云鬓微散,杏眸含情。
张侍郎浑身一颤,当朝太后居然在凤袍中,未着丝缕!
他一时无比尴尬,退也不是,看也不是……
他正犹疑着,下巴却被江婳微微挑起来!
“张爱卿,你乃新科探花,殿试之时还是哀家钦点的你,可还记得?”江婳妩媚一笑,张侍郎觉得脊背发寒……
“臣,臣,臣自然记得……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以躯报国……”他觉得一双冰凉如毒蛇的手,缓缓解开他的朝服,缠绕上他的颈间。
“那你可知,你的策论一文不值,文思混乱,根本是不入流的东西?”江婳冷笑,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慌乱的神色。
“……”他已经说不出话,尴尬至极。
“只是啊,你这皮囊,哀家喜欢的紧,若你好好服侍哀家,前途无可限量,听闻你倾慕麟熹郡主?下次应该早点告诉哀家,谁知上次被状元郎抢了先?说起状元郎,也让哀家疼爱极了。”
张侍郎惊诧得无法言语!
风吹延福宫的穹顶,回风发出宛如哀嚎的声音。
一地花钿珠翠,绫罗绸缎,香艳风暖,四下静谧无人。
蕙馥缓缓走进殿中央,神色清冷地拾起地上的衣物,轻轻为太后阖上了偏殿的门……
秋菀裹紧了貂裘衣领,手中紫铜神兽的手炉传来淡淡暖意。
她坐着青色软轿,随着车辇来到丽正门。
灰霾暗影中,朱漆金钉,富丽堂皇的宫门,近在眼前,她缓步下轿,身侧的长岁正打算跟着她走进去。
雪衣少年念念有词,她侧耳细听,竟是近三年来每笔生意的进账银两数。
她侧身,弯下腰浅笑。
“不必这般认真,这种没用的东西,你背它作甚?”秋菀觉得好笑,弯着眉眼去看他。
“哼,要你管。你说不用背,为什么你自己都记得?”长岁红着脸。
“傻小子,我看一眼就记住了啊。”秋菀抿唇一笑,忽又垂眼喃喃道:“可我自己并没有想记得那些,记得的东西越少,迈出的步子才能越坚定,若我什么都不记得,那才是最好的。”
长岁一哂,大人真是爱说教。
秋菀趁机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先去刑部大牢看看秦将军,不要让狱卒们用刑,多给赤锋军的战士们送些饭菜去,要满春楼最贵的那桌。”
但觉颊边一股颓靡冷冽的青莲香袭人,长岁撇唇,脸被秋菀捏得像个白团子,冷声道:“死女人,刑部大牢也是可以随便进的?”
“给钱就是。”秋菀漫不经心道。
“若还不行呢?”
“再给些,十万两要是还进不去,你也别学做生意了,跟我学了三年,这些办不到的话,你也笨了。”秋菀唇角含着狡黠的笑意。
“哼,还不是你这个花痴,干嘛看上一个瞎子。”长岁冷着脸装成熟。
“才不是,你何曾见我看上过谁?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秋菀敛去笑意,正色道。
长岁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很久没见过秋掌柜这般正色的神态了。
她一向游戏人间,潇洒恣意,为何此次进京,她却牟足了劲要进宫?
少年微微侧头,看见那巨大的宫门,威严肃穆,里面一团暗影漆黑,像是巨魔张开的倾盆大口。
那幽幽黑色,映得秋菀更加苍白,长岁笃定地点了点头:“你放心罢,我一定会让那个瞎子好好被咱们利用的!”
秋菀“噗嗤”一笑,敲了敲他的头:“既如此,你快去罢,这门里头,不是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
她直起腰,等待黄门通报,领她进去。
隐隐觉得这宫门之后,便是一切阴谋的结束,和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那重叠的夹缝中,才是她要跻身而去的地方。
独自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太虚孤岛,花颜成空,寻佳人芳踪
薄暮四合,皇宫深处,雨花阁。
秋菀踏着玉石径,心道这处幽阁奢华靡丽,十分对她的脾性,才揽着裙裾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踩上光滑的大理石阶,便听水声淙淙。
再一抬眼,面前水汽扑面,落花零乱,假山嶙峋,红梅虬枝参天,一道飞落的瀑布笼着微凉的雾霭,当朝太后就坐在水榭中。
倚着身后彩花软垫的大椅,手中持着玉白的小杯正呷了口酒,莺唇敛,玉腕斜,尽倾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