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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杜若在熏炉中沉淀,烟花散,西窗下,暗香残冷。
云想衣虚弱地喘着气,忽然觉得肩膀上有些痒,他迟疑着伸手搂住了景非焰的脖子,皱着眉头嘟囔:“你哭什么,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啊……你哭什么?”
“没有……我没有……”景非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回道,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
听着心跳的声音,沉重而缓慢。胸口下面的那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了起来,微微地有些疼了,云想衣笨手笨脚地拍着景非焰的背部,小小声地道:“乖,不哭啊……你看,我都不哭了,乖……”软软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景非焰的脸,哼唱起绵绵的江南小调,絮絮地安慰着他。
江南春暮,软红青烟,繁华千落,也仿佛相似。偎依着,把手指绕上他的长发,十指缠绵,听着他燕子般的呢喃,声声细调、声声迟慢。
——
日暖香絮,宫娥卷竹帘,惊起枝头画眉儿,一声娇啼。青阶外有竹影两三枝,横斜入窗。
景非焰悄悄地为云想衣裹上丝毯,将他从锦榻上抱起。云想衣沉梦正酣。
出了宫室,明亮的阳光倏然刺疼了云想衣的眼睛,他醒来,捂住脸哀哀地低叫着:“怎么了……讨厌、讨厌!我要回屋子里去,放我下来!”
“想衣乖……”景非焰将云想衣放在柔软的青草地上,拥抱着他,轻轻声地哄他,“你不能整天总待在屋子里,身子骨都发霉了,今儿日头正好,出来晒晒也精神些。”
云想衣将脸埋在景非焰的膝上,总不肯抬头,他的身子软软地打着哆嗦,满腹的委屈:“我困呢,想睡觉,这么大的太阳……讨厌极了。”
“想衣、想衣……”景非焰叹息般地呢喃,温柔地抚摩着云想衣的头发,吻着他的脸颊,“有我在,你怕什么,听话,把头抬起来看看,我在这儿,我会护着你的,别怕……想衣乖,抬头看看。”
云想衣紧紧地抓住景非焰,在他的身上磨蹭着,惺忪的眼波偷偷地瞥了过来,迷离宛如那一汪多情的春水:“太亮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不喜欢我陪你睡觉么?床上软软的,很舒服呢。”
“谁教你学坏的?”景非焰竟红了脸,在云想衣的腿上重重地拧了一把。
云想衣吃疼,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半搭的丝毯从肩头滑下,露出他苍白的肌肤,仿佛阳光下就要融化的雪,单薄得近乎透明。
景非焰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抚摸着他的胸膛,贴在他的耳鬓旁边低低地道:“怎么愈发地瘦了,今儿又没好好地吃药?”
云想衣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小小声地道:“有啊。”
“胡说。”景非焰在云想衣的耳朵上啃了一口,刻意地沉下了脸,“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早上你把药泼了三回,还咬了太医一下,叶太医方才还向我诉苦来着。”
云想衣揉着耳垂子,微微地蹙起了眉尖:“很苦呢,我不喜欢。”他的声音就似天上的云絮,便只是哝哝地抱怨着,也带了三分绵软,“为什么给我吃那么苦的东西呢,他们好坏呀。”
景非焰苦笑了一下:“你的伤拖得久了,太医说,若是到了秋天还没大好的话,怕是会落了一辈子的病根。你整天昏昏沉沉,不懂得照顾自己,喝口药都闹得不得安生,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惘然低迷,俯下身,在云想衣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我的心里……其实,很难受呢。”
云想衣只是倦乏,象虫子一样蜷着,懒洋洋地道:“你难受什么呢,你不用吃药啊。”景非焰的手指触摸着他的嘴唇,有些儿痒了,他迷迷糊糊地含到口中,舔了几下,不知怎的,又觉得恼了,恨恨地咬了一口,“我不吃药,我生气了、生气了!苦死了,肚子都吃坏了。”
彼时,夏未了,晴风摇曳,带着花木柔软的味道。日头熏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又闹脾气,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真不听话。”景非焰的呼吸渐渐地有些急促,他将那一袭丝毯拉下,露出了云想衣赤裸裸的身体,他的指尖滑过云想衣的胸膛,那道暗红的伤痕宛如胭脂的沉灰,漫过苍白的底色,他吻了上去:“不吃药怎么会好呢?你看你……浑身都是伤,疼不疼?”
“也不很疼,可是很难看。”云想衣噘起了嘴,摸索着自己的脸颊,腮边淡淡的一抹痕迹,似乎从眼角淌下了泪,没有干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青色的阴影如烟花,晕染了眉尖,他咬了咬嘴唇,“阿蔻说过,想衣的脸蛋最漂亮了……这会儿老大一块伤疤,怎么见人哪?”
“别瞎想,我的想衣还是最漂亮的。”景非焰僵硬了一下,痉挛着抓住了云想衣的手,绞着他的指头,“那个伤是很久以前的了,现在都看不出来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又哄我。”云想衣害羞地笑了,扑上去搂着景非焰的脖子吧唧吧唧地一通乱咬,湿漉漉的舌头舔过景非焰的喉咙,尖尖的牙齿轻轻地啃住了,摩挲着。
景非焰觉得喉咙好渴,仿佛血液都沸腾起来,把人焚烧怠尽。健壮的躯体覆盖住身下的那个人,紧紧的缠绕,喘息着,象个笨拙的孩子一般吻着他的嘴唇。
“好痒,别动啊……”云想衣难耐地仰起下颌,烟水般的眼眸越过景非焰的肩膀,望向高高的天。
繁花半谢,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着掠过花阴,红蕊轻颤,蝶影倦浓。
“你看、你看……”云想衣忽然扭了起来,伸出手戳戳景非焰的胸口,“那边有只蝴蝶呢,我想要。”
景非焰的脸色有些狼狈,粗鲁地抚弄云想衣的臀部,沙哑地道:“想衣,乖一点,先让我进去。”
云想衣皱了皱鼻子,立时泪水婆娑,怯生生地道:“你不疼我……它就要飞走了,我想要嘛。”细细的声音就仿佛是那蝴蝶的幽幽的呓语。
景非焰恨恨地瞪了云想衣半晌,咬牙跳了起来,追逐那蝴蝶而去。
蝴蝶受了惊吓,瑟缩地颤抖着翅膀,飘摇在茉莉花的边上,那时仿佛花舞、蝶香。
云想衣慵懒地卧在草地上,看着景非焰在花丛中手忙脚乱地扑来扑去,他咬着手指,吃吃地笑。
宫娥守在廊阶外,轻敲更漏,隔着竹帘,鬓影叠叠。
蝴蝶翩翩,饶是景非焰身手矫健,亦弄个筋疲力尽,不过终究是逮住了,拢在掌心,欢天喜地捧了过来,跪在云想衣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他瞧:“来看……”
合拢的双手开了一条缝,蝴蝶在那一线光影中拼命地扇动翅膀,想要飞出。
“给我、给我。”云想衣雀跃不已。
景非焰笑了笑,挑起云想衣一绺发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蝴蝶的翅膀上,而后松开了手。蝴蝶飞舞,被长长的发丝牵扯流连,只在云想衣的眼角、眉稍拂过,缠绵着,是花的吻。
云想衣把头靠在景非焰的肩头,眼波随着蝶影流转,絮絮地诉着:“以前阿蔻也常常抓蝴蝶给我玩儿,她比你还笨呢,总把爹爹的兰花扑倒。然后爹爹就会骂我们……有时候,爹爹也会陪我玩,他还给我做了一只很大很大的风筝……”婉转地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茫然的眼睛张望了一下,眨了眨,“他们到哪里去了……爹爹和阿蔻,怎么都不来陪我玩?”嗫嚅着,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们不要我了……”
景非焰的手从背后环绕过云想衣的身体,贴在云想衣的胸膛上,感觉那脆弱的心跳在手掌下面越来越急促,他喃喃地道:“不要想起别的人,想衣,我在这呢……我是天底下最爱你的那个人,这就够了,不要贪心,不要在我面前想起别的人。”
白色的蝴蝶在眼帘前飞过,缠着缕缕青丝,解不开那个结,倦了,便栖在耳鬓边上。
“非焰……非焰……”云想衣的手摸索着,覆在景非焰的手上,用力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他低下头,有些惊慌地喘着气,“好疼,这里好疼呀……我是不是病了?疼得要死掉了。”
蝴蝶的呓语,是冷冷的温存,恍惚地掠过景非焰的嘴唇,把他淹没。那时竟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使劲地抓住了云想衣,几乎想把他的胸膛揉碎了、把心挖出来,俯下去,轻柔地吻着他的耳垂,蝴蝶从梦中惊飞,青丝凭空。
——
淡月如勾,长阶外敲起悠悠的梆子,三更天,上书房依旧是华灯高掌,红烛的灰烬在琉璃盏下沉淀,青衣宫人跪在案前,研磨着墨砚,夜已深,人未眠。
白发苍然的韩太傅佝偻着腰,将奏折呈给上座的景非焰:“这是从边关传来的战报,吃紧得很,兵部的洪尚书今日早朝前也曾与老臣有言,怕是要加调几万军马过去,否则卫王是撑不住的。”
景非焰接过奏折一览,冷笑道:“卫王掌帅月余,竟无一回胜战。封氏不过我手下败将,此番叛乱本不足挂齿,何至于今日如此嚣张,倒大半是托了他卫王的福气了。”
韩太傅见左右无人,遂正色曰:“皇上此言差矣。老臣亦知皇上心意,欲以此举牵制卫王的势力,但封氏向来为我朝心腹之患,断不可因此轻率。皇上登基未足半载,前番时日才平定了景非岑的谋反,此时朝局未稳,若边关再败,恐怕会有变数。”
景非焰执笔批阅,一面不动声色,慢慢地道:“那依太傅之见,当如何?”
韩太傅躬身:“卫王本非武将出身,岂能领兵?臣请皇上即刻招回卫王,另遣得力之人上阵。”
“何人得力?”景非焰眉毛一挑。
“季州黎常曾为殿前大将军,三年前因琐事触怒先帝,被先帝贬往季州府。”韩太傅暗察景非焰的神色,斟酌词句,“先帝尝有云,黎常为人忠肝胆,有将才,来日皇上即位,若能提携他于潦倒之中,他必感恩戴德,能为皇上之死士。”
景非焰的手一颤,笔尖重重地勾破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