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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四平八稳地坐在她的正对面,她咋换?
“……”印天池原地转身,又反手递上一条干手巾,他原本想待她脱掉脏衣裙之后,帮她擦擦头发与背部的雨水,可她明显不领情。
她一边解裙带,一边伸头探脑地瞄看师父的背影,师父双手环胸,小幅度地挪动着脚步,于是她不放心地提醒道,“虽然徒儿身材略平,但是总归是女儿身,师父万不可突然转过来吓唬徒儿!”
“……知晓了。”他翻个白眼,道,“在你眼里,为师就是好色之徒?”
“哪有啊,徒儿这‘一马平川’的身材压根就没什么看头,更不用担心师父会冒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徒儿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手忙脚乱地穿戴着,直言讲道,“徒儿怕自己嘴太快,不小心在翎翎面前提到换衣裳的细节,怕她误会我想勾引师父您。”
勾引啊,你倒是来啊!……印天池长嘘一口气,不能明目张胆地追求她,甚至不能在她的面前展露过多情愫,这种日子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师父,徒儿换好了。”初小药蹲在一旁,手巾搭在肩头,打算把头发拧拧干再擦拭。
印天池从她的肩头抽走手巾,盖在她的头顶,已然帮她擦了起来。初小药下意识地躲开,疏离道,“不敢劳烦师父,徒儿自己来。”
他没有停手,幽幽道,“或许在某年、某月的每一日,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位男子,也像为师此刻这般,笑着帮你擦干头发。”
“没人帮我擦头发,除了师父……”初小药从挎包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锦盒中装有几十颗血香丸,她扭头递给师父,“就是这个东西,让我认清自己的状况。”
印天池指尖一顿,还未打开盒盖,已然嗅到一丝血腥味,他大致猜出盒中的物品,问道,“谁给你的?”
初小药几不可闻道,“是非冥,那位带我闯过九骨鬼阵的郎中,他,他来找过我了……师父,对不起,徒儿故意隐瞒这件事,只因为他说,怕生。”
听罢,印天池打开锦盒看了一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袭来,他猛地扣上盒盖,五指一紧,锦盒连同血香丸在他掌心化作粉末!
“相约采药的也是他?”
初小药怯懦地点点头。
“是他告诉你,这丹丸用鲜血制成?”
她摇头,将如何知晓丹丸成分的来龙去脉,一字不漏地告诉印天池。
她这次真的是不敢有所隐瞒,从路遇常三爷,到之前的契约书,统统讲出来。
听罢,印天池的脸色基本转为铁青。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遇到任何事,无论好的坏的!对的错的!务必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卖身契都敢背着我乱签?!”他尽量不让保持语调正常,但涌动在心中的怒浪却怎样都压不下去。
印天池从未在她面前发过这般大的脾气,她吓得缩到帐边,“徒徒徒儿已经答应师父不再见他……所所所以就就就……”
“就不用讲了?初小药,我还真没看出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不见他、他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否则会发生今日的状况吗?倘若没出这件事,你以为你有本事跑出他的五指山吗?!”印天池越想越气,伸出愤怒的手指,真想戳戳她那颗生锈的脑壳,却还是忍住了,狠狠地垂下手臂,怒步离开黄账。
初小药以为师父气得弃自己而去,赶忙爬起身,哭哭滴滴地追出去,未曾想,师父就在这帐外,她的鼻子硬生生地撞上师父的脊背。
细碎的呜咽声弥漫在空气之中,印天池此刻很火大,警告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她还真以为他心中可以容下任何事!
见师父前行,她一把搂住师父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道,“师父别走!徒儿知错了,徒儿发誓,发誓再不敢乱承诺,当时一听说翎翎会被追杀,我真的是急坏了,心想,只要能保护翎翎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这番话不仅无法平复印天池的情绪,反而是火上浇油,他攥紧拳头,掰开她的手,疾步前行。
初小药忙追赶,脚下一滑趴倒在地,她弹起身,紧紧搂住师父的手臂,“师父别丢下我,徒儿真的知错了!呜!——”
印天池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正准备拉开她的手指,惊见她的手上满是鲜血。
他重重地合了下眼皮,让紧绷的双腿松弛下来,缓缓地转过身,蹲在她的面前,刚欲查看她手上的挫伤,初小药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以初夜作为交换条件,必然是她过于草率,但是!又不是为了自己,心中也委屈啊。
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快要把印天池的心哭碎了。
他不假思索地抬起双臂,将她拥紧在怀。
师父终于肯回应了,惹得她悲喜交加,情绪再一次大崩溃。
“我不能失去翎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就告诉自己,一副身体算什么啊,比命重要吗?……”
“够了!”印天池捏住她的双肩,“你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哪怕只有一瞬?”
初小药的哭声戛然而止,凝视着师父愤怒的双眼,她轻声抽泣道,“考虑了,师父待徒儿好,徒儿也想帮师父分担忧愁……”
“除了这一点,还有……其他想法吗?”
初小药一脸茫然,缓慢地摇摇头,伴随她的动作,泪水默默滑下脸颊。
印天池垂下忧伤的眼眸,托起她的受伤双手,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夜悲音本身就是一个不开窍的女子,遥想当初,他明确地对她说,我要娶你。她却像受到惊吓一样,宣称她这个道姑终身不嫁,倘若无缘升仙,便要一辈子留在观中。她固执己见,他无可奈何,唯有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接受这份感情,陪她念书,砍柴,采药,练功,苦行,为了让她回心转意,他甚至帮道观修砖补瓦、担水劈柴,就这样几年下来,除了夜悲音还在装聋作哑,她的师姐们已然深切感受到他的诚意,所有人都愿意帮他说服夜悲音……
诸仙只知晓有一个叫夜悲音的凡间女子,她定是祖上烧高香、祖坟冒了青烟,修了九世福德,才有幸嫁给他们尊贵的创始天龙,却不从知晓印天池为之付出的努力,更不知晓,追求夜悲音是多么漫长一个过程。
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懂,归根究底,放不了手,更忘不掉这个女人。
初小药这会才发现,她是换掉湿衣裙了,师父却还是一身湿衣,她掏出手帕,谨慎地贴在师父的脸颊上,内疚地擦拭着。
“徒儿真的很坏,害师父又焦急又淋雨,好想打死自己……”
印天池握住她的手,叹道,“为师坚信,你的本质一点都不坏,只是不够冷静,就拿今日的事来讲,当你受到刺激之时,情绪完全失控,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了,长此以往下去,一定会出事。”
她太感性,耳根子又软,容易遭到算计。
“嗯,徒儿尽量改正……”
印天池拉她坐下,聊起正事。
“为师中途离开,是为了见雅儿,雅儿告知,霸翎翎的击杀令的确得以解除,但与常三爷无关,实属魔帝的本意。”
初小药倒抽一口气,常三爷是骗蚊子清白的大坏蛋!
不过,可以从师父口中证实这件事,她真替翎翎高兴啊。
“魔帝是暂时不杀翎翎了,还是永远不杀?”
“听雅儿的意思,此事算是终结了。”
雅儿说,魔帝已将她官复原职,并且告诉她,经过一番精细的调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夜悲音的魂魄在霸翎翎的躯干里,但是七情六欲却不是。
魔界中流传一句老话:七情六欲乃我性,三魂七魄乃我命。
性命性命,缺一不可。
魔帝的原话是这样讲的——目前的夜悲音,除了拥有曾经的外表,不再拥有无穷的神力,如今的夜悲音,对魔界失去威胁力,更没有了利用价值。说白了,就是废人一个,任其自生自灭去吧。
于是乎,雅儿风风火火找上印天池,一来转述消息,二来,因为打伤霸翎翎之事,登门道歉。
印天池听闻以上之消息,第一个感觉是,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魂魄与性格一分为二。但是静下心仔细一想,又隐约感觉其中存在疑点。既然魔帝言之凿凿,证明魔界已查明,夜悲音的七情六欲存在于初小药的身体里?
思及此,他变出一个纸笔,道,“你将那个叫非冥的体貌特征,原原本本地告知为师。为师感觉这个人的背景不简单。”
倘若没有血香丸事件,初小药自然不会怀疑非冥的品性,如今看来,非冥的身份确实很可疑。因为常三爷说,可以获得血香丸的,皆是大邪神。
“师父还会画画么?……用讲的可能说出清楚,还是让徒儿来画吧。”
她把宣纸平铺在石块上,咬着笔杆回忆片刻,认真地描绘起来。
印天池见她跪在石头前,即刻变出一把凳子让她坐,自己则悄然贴在她的身后,看似是在关注作品,实则是想近距离看她。
“刚下过雨,冷不冷?”
“师父别动就不冷,您的位置刚巧帮我挡住身后的风。”她笑嘻嘻地侧过头,见师父索性站起来当“屏风”,赶忙拉扯他的衣袖,将凳子让给师父,“徒儿开玩笑的,一点不冷,师父快请坐。”
让来让去没意思,印天池本想再变出一把板凳,不过转念一想……
“要不,你坐在为师腿上……慢慢画?”
“那怎么行,我还是蹲着画吧。”
印天池强行将她拉到腿前,一本正经地道,“一会儿把腿蹲麻了,还不是要麻烦为师背你?别啰嗦了,快画。”
“石头矮,一起坐太高了。”
“不会吧?为师怎么看着……两个人一起坐正合适啊。”
初小药扭头指向矮胖的石头,惊见石头!……长高了?
是错觉吗?她挠挠头,方才明明蹲着正好啊!怎么回事?
她面朝师父迷茫眨眼,印天池则是面无表情地眨回去,内心暗笑……看什么看,叫你坐腿上就腿上,怎就这么费劲呢?没错,就是我把石头偷偷变高了,就是坚决不承认。
另一边,通天山——
自从雅儿在师父的引领之下,亲自向霸翎翎道歉过后,霸翎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且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师父叮嘱她依旧要谨慎行事,无奈太过思念非冥,于是趁师父离开通天山之际,私自下了山……
霸翎翎来到非冥留宿的客栈,在门外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