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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阿诚开着Gloria出去的时段,正好和长峰绘摩被掳走的时间吻合。
其实打从一开始,快儿的提议就很自私。之前明明叫阿诚当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现在看到阿诚可能会先遭到怀疑,又叫阿诚绝对不能把他们抖出来。
刑警会来找我吗——
可能会来吧,阿诚心想。现在警察一定正在打印全东京,不,是全日本拥有旧型轿车的车主名单。搞不好他们已经知道车型了,只要再锁定地域及现场周边,要捜索就更容易了。
刑警来了之后,会问他什么问题呢?阿诚思索着。首先是问他那天晚上的事吧。快儿说,那天晚上是阿诚自己一个人开车。可是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有一个人开过车出去闲晃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快儿还有敦也同行。
假设当天刑警就先回去好了,他们或许还会接着调查阿诚的交友状况。这样一来,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会立刻就被查出来吧。快儿和敦也的素行不良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阿诚从床上起来,坐立难安。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呢?只能一直等着刑警上门吗?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挡得住刑警缠人的质询。
最好的做法还是自首吧?如果自省的话,只有协助掳走女孩的他,犯下的罪行应该不至于太重——
阿诚摇摇头。如果这么做的话,后果更恐怖。快儿和敦也虽然会被逮捕,可是未成年的他们并不会被关在监狱里面多久。等到他们出来之后,一定会想要报复吧,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杀了自己。
就算阿诚是因为刑警的逼供才抖出了真相,下场应该也一样。快儿他们不会放过阿诚的。然而即使他没有招供,一旦刑警们怀疑到快儿他们头上,他们可能还是会认为都是阿诚害的。总之不管怎么样,只要事态不如他们预期,他们就会责怪阿诚。
就在阿诚正在发愁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阿诚吓了一跳,很少人会在深夜里来拜访的,难道警察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偷偷走出房间,站在楼梯上,弯下腰竖起耳朵。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他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松了一口气。那是阿诚很熟稔的里长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折回房间时,书桌上的那张传单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自己去提供情报不就好了吗?他思忖着,如果拨打这张传单上的电话,说出快儿他们很可疑的话,警察就会去调査他们吧。这么一来,在刑警找上自己之前,那两个人可能就已经先被逮捕了。
两个人当然会说出阿诚的名字,所以到时候也只能被抓了。到了警察局之后,阿诚就会告诉刑警是自己提供的情报,不过到时候必须拜托刑警不要告诉快儿和敦也。如果阿诚说是因为害怕他们会报复的话,刑警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提供情报就等于自首,所以获得减刑的可能性也很高。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阿诚盯着传甲。问题是要如何跟警察说,还有,该打到哪里去才好。传单上印有三个电话号码。
一定要用隐藏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他想道,还有,被问到姓名时也不能回答。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就用假名好了。电话号码还有地址什么的,全都随便乱掰就可以了。
不——
如果乱掰得太过火,对方不就不会相信自己了吗?听说发放这种传单时,都会接到很多恶作剧电话。如果被当作恶作剧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还有一件事令阿诚很在意。这些电话号码会不会都装了反侦测的装置呢?如果是这样的话,用隐蔵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也没意义了。
阿诚决定使用公共电话。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想尽量找一个远一点的电话亭。绝对不能让别人听到他通话的内容。
他一边看着传单,一边思忖着会不会出问题呢?他总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不过如果要提供情报的话,也只能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
阿诚抬起头,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长峰绘摩的手机。
传单上没有写长峰绘摩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的手机里有。那通显示“爸爸”的来电,一定就是从她家打来的。
阿诚一面看着粉红色手机,一面开始思考该如何对被害人的父亲提供情报。
8
电车门打开后,长峰被身后的乘客推挤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挤回到电车上时,才发现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车的车站,于是他停下了脚歩。如果刚才不是有人推他下来,他就要坐过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学生们的后面走下楼梯。
下楼梯时,一个走在他前面旳国中女生吓了他一跳。他记得那女学生身上的制服,那是绘摩去年还穿过的夏季水手服。
那女学生走下楼梯后,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出口走去。长峰看见她的侧面了。和绘摩一点也不像。
长峰低下头,踏着沉重脚歩走下楼梯,就好像鞋子里放了铅块似的。夹在腋下的包包里也没放什么东西,却让他觉得很沉重。
绘摩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虽然他的主管跟他说可以再多休息一阵子,但是待在家里只会让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帮助。他没办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别人说话,也会不知不觉发起呆来。无意间想起绘摩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数度离开座位。周围的人似乎也会特别体谅他。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会怀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现在这样只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吧——他陷入了自我嫌恶当中。
长峰走出车站时,看见了一个直立的广告牌,就是那个在征求绘摩相关情报的东西。透过那个广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报?良峰并不知道。但是从警方什么都没通知他这点来看,应该是没有收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这个直立广告牌以外,好像还有人在几个重要车站发放征求情报的传单。负责发放传单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绘摩同班同学为主的义工。这张传单上印了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警察局,另外两个是绘摩同学的电话。基于不想让长峰烦心的考虑,她们并没有在上面印长峰的电话号码。
他心想这样也好,如果把他的电话号码印在上面的话,他一定会死守着电话,等着人家提供情报的。
发放传单的义工们至今都没有任何报告。换言之,这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长峰拖着脚步,进行着从车站到家里那段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着的,但是只要太阳稍微西下,路上就会变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筑物比民宅还多。
自己为什么会让绘摩走这种路通勤呢?
他买下这间房子是在泡沫经济过后没多久。一看见不动产的价格往下降,他就觉得现在可以买,于是急急忙忙地签了约。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价钱会更便宜。
距离车站步行十分钟——
当初买的时候,他还和老婆讨论过,这到底算是近还是远?不过那是站在长峰上班通勤的立场,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将来女儿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完全没有讨论,只是没把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他那时候乐观地认为,女儿一个人坐电车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候说不定这条街就变热闹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日本经济的黑暗期居然这么长。
绘摩是在这条路的哪里被掳走的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愤怒与悲伤就会无法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长峰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碰巧停在路边的轿车。
回到自己家门前时,他没有立刻钻进门内,而是站在那里仰望着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为想要这种东西。
他那个时候一定发神经了。他以为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点买房子。结果呢?老婆、女儿都死了,对|个男人来说,这不过是个过大的箱子而已。
长峰现在还记得那个脸上堆满亲切笑容,强力说服他“现在买最划算”那个房屋中介员的脸。直到前阵子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可是现在——尽管明白是迁怒——他却无法不恨那个销售员。他觉得那个销售员强迫推销了一间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有事先开灯。今后得先打开客厅的灯再出门了,他想道,再也不会有人会替他开好灯,等他回家了。
一走进客厅后,他就看见电话录音机的灯在闪烁。按下开关后,他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解开领带。
他听见电话的扩音器传来女性的声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讨论奠仪回礼的事,我会再打电话来。)
那是在绘摩的葬礼上帮忙整理奠仪的女性亲戚。葬礼的场景在脑海中苏醒,长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开电视。虽然电视节目无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但是总比没有任何声音好。
电话又开始播放下一通留言。过度含糊不清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楚。
(……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小姐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足立区——)
一时之间,长峰的意识还停留在电祝上,所以反应稍微慢了点。当他看向电话时,留言已经快要播放完了。
(这不是恶作剧,全都是真的,请通知警察。)
随着留言播放完毕时的哔哔声,长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跑去电话旁边,将录音带倒带,然后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长峰先生吗?绘摩小姐是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两人杀害的。这不是恶作剧电话。我再说一次,杀死绘摩小姐的凶手是名叫菅野快儿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为对方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捣住嘴说话,所以声音才会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