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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仲英用眼神制止马廷贤。
第五部分第十二章 风雨见真心(6)
马廷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皮气得打颤:“好,好,有屁就放,有话就说,看完了我如何整治你!”
吉塘仓狠下心了,也豁出来了,哪怕去死他也要把话说清楚。道理上不能让他们占上风,但又不能耍酒疯般胡搅蛮缠,胡说八道,必须冷冷静静,有根有据,用温火来烧熔冰块,用和风来吹散阴霾,用智慧来驱散愚昧,用文明来开化野蛮。
“回藏民族都通一个道理,那就是狗不咬拉屎的,官不打送礼的,佛不拒供养者。我是以私人交情和寺院总法台的身份来拜访两位大人的,与泽旺出走没有一点关系。”
马仲英怀疑地:“你不知泽旺裹胁寺主逃走?”
吉塘仓毫不迟疑地坚定地点点头:“我来之前才听说。”
马廷贤斜着眼角阴笑道:“泽旺背信弃义不讲交情,这样做反而火上浇油,你不怕迁怒于你,招来杀身之祸?”
“怕。我也是血肉之躯骨头搭架,生命只有一次,去了捡不回来,谁不怕杀身之祸?但我得说清楚,泽旺家族归泽旺家族,我吉塘仓是吉塘仓,回汉民下棋不是讲车走车路,马走马路吗?为什么把泽旺家族的账要算在我吉塘仓的身上?”
马廷贤噎了,抬眼探视马仲英的脸色。
吉塘仓:“我再一次申明,我不代表泽旺,我只代表我自己,代表寺院。泽旺司令惹了你们,国民军惹了你们,但吉祥右旋寺没有惹你们,佛僧没有罪过。”他停了停,直视马仲英。
“尕司令清楚,我和泽旺一家有矛盾,相互见不得,他的事让我挨板子公平吗?公道吗?再说,他是俗家我是佛家,你们俗界的恩恩怨怨应该你们之间去解决。你说,我的话没有道理吗?”
马仲英抿住嘴不说,只是沉吟,但脸上依然如冰霜一般。
马廷贤却胸膛一起一伏,吊起的眼珠里射出冷光,眉毛微微耸起。他鼻哼一声,锉着牙低低吼道:“好你一个能言善辩的云雀儿,要不是看在司令的面子上,我早剁了你这个红萝卜!什么佛家俗家,不是寺主坚贝央,不是吉祥右旋寺,他能当上国民军的保安司令,他能号令几十万番子起兵反抗?他背靠的就是吉祥右旋寺。他的基地就是吉祥右旋寺,他早晚是我们的祸害,不除掉他我心里永远是一块病!司令,下令吧,我率尕娃们烧了这个寺,让泽旺他脚下没有立足地,身子没有恃靠的山,变成一团青烟让风吹个东飘西摇。”
马仲英拧着眉毛没有表态,但脸上的杀气却在聚集。
吉塘仓腾的跪地,泪流满面:“不能啊,求求两位大人。马师长,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想办法,但千万不能烧寺院,杀僧人,抢法器呀。藏人的寺院和清真寺一样,是藏人的心肝宝贝,是灵魂寄托之地,仇可解不能结啊!想你马师长的爷爷马占鳌阿訇英雄一世,占据河州称王称霸十来年,势力多大多显赫,他却未曾派一兵一卒来打扰过吉祥右旋寺,也未向吉祥右旋寺索要过一文铜钱。尕司令在金鹏镇一住七年,和七太爷一起从未向我瞪过眼吹过胡子。两方面好得像亲兄弟一样。司令可以捂着胸口回想回想那些日子。马师长,你是英雄的子孙,老虎的皮子,决不会干出先人不想干的事。”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是造反将军,成了流寇,活个痛快,过一天算一天!”
吉塘仓兀地站起梗着脖子大声道:“即使你烧了寺院,也只不过图了个痛快,有何利益可得?灰烬你搬不走,鎏金佛像你挪不动,僧人的血肉也没有用处。你还是现在这样子,一无所得,只不过落个恶名遗臭万年,成了青史上的罪人!”
“你敢骂我,我先宰了你!”马廷贤气得吼了起来。
屋内气氛瞬时紧张,只要一根火柴甩过去就会烧起冲天大火,烧掉一切。
楼梯口响起一股嘈杂的脚步声,一伙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冲进来的是达悟得大阿訇、鲁吾达嘎会长、金牧师,还有七八个银须抖闪,号帽戴得端端正正的回族耄耋。
见是一帮年长,马仲英、马廷贤惊异地站起身,脸挤笑容,左手按胸,躬腰问候:“色拉目。”
老人们礼节性地回应了一声“色拉目”,便瞪眼生气地盯着马仲英、马廷贤。
达悟得阿訇首先发难,他气得雪白胡须颤抖,脸色铁青,低声吼道:“要宰人你就先宰了我,不能宰吉塘仓活佛。”
几位老人跟着喊道:“要宰就宰我们,不能宰吉塘仓活佛。”
马仲英、马廷贤大张眼,不知所措,马延贤结结巴巴问道:“为什么?各位长老这是咋了,我们与他们异教异族不是一个团体啊!”“为什么?为了我们的婆娘娃娃有口饭吃,有件衣穿,能活得下去。”鲁吾达嘎抢先回答。
达悟得阿訇又接上了话茬:“尕司令,马师长,你们是明白人,不是榆木疙瘩。你们就没有想想,金鹏镇八百户回汉商家,靠谁挣钱发财养家糊口,除了吉祥右旋寺谁能帮我们?”
阿訇语气沉沉、意味深长地冲马廷贤讲道:“你还记得你爷爷当年在河州起事,打的什么旗号?是保教救民呀。要保伊斯兰教,要救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今天,不管你俩是黑虎将军还是西北联盟军,是赢是输,你们是流水总要远走高飞的,而我们是石头要一代一代生活在金鹏镇。你们烧了藏民的寺,我们伊斯兰的清真寺能保得了吗?同样会被藏民烧个殆尽,杀个干净。你们保教救民不是反害了我们吗?即使藏人不烧不杀,我们能到哪里要一口饭吃,找一个洞避雨?不是等于你们害了教门害了穆民吗?要想明白,得倒过来想。我七十岁的阿訇求求你们了。索菲有,我的尕司令,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给大阿訇点面子吧!”
老人们嗵的跪了下来痛哭流涕,七嘴八舌地请求:“我们人活几辈,是吉祥右旋寺喂养我们长大的,寺院不能烧啊!”“烧寺院杀佛僧倒不如先杀了我们。这回藏仇杀的口子一开,你们一走,不是藏民杀了我们,就是我们自己活活等着饿死。”
金牧师这阵才插进来启口,他先胸口画了十字:“上帝保佑诸位灵魂安宁。司令和师长这次路过金鹏镇,本来就没有杀生取财的意愿。但人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盘缠肯定是要的,何况两位贵人的家底这样大,一万多兵丁要吃要穿。我就不绕来拐去说了,请你俩开个价吧,我美利坚合众国福音堂牧师愿当仲裁人。至于你们和泽旺之间的恩怨,不是不报,而是时候不到,等有机会再报吧,上帝会给机会的。尕司令,我知道你也懂藏语,当地藏人不是有这样一句谚语:不要为了拣地上的石块,反倒把怀中揣的干粮丢了。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需要多少钱粮,寺院、金鹏镇各又该摊多少。”
马廷贤无话可说,脸色无奈,好像懂得了点事理,情绪也平静了许多。苦笑着请大家随意坐,叫卫兵上茶伺候,中午在司令部用餐。他的手势也点到了吉塘仓,眼神中透出点友善。马仲英冲吉塘仓笑笑,算是和解:“活佛别生气,马副总司令的口气是硬了点,但他也是有气没处泄。跟泽旺明明说好今天会谈,他却出逃了,这不是小瞧人吗?再大的官也不打上门客,这不是尿泡打人,不疼骚气难闻吗?”
吉塘仓机械地笑笑,他哪有心思去生气去计较,刚才惊吓得脊背都湿透了,心肝五脏都渗出冷气,现下压在头上的磨盘卸了,心儿落到了实处,双腿像灌了铅般钉在地动弹不得,一门心思想的是寺院出多少钱款才能摆脱这险境。
马廷贤提出三十万银元,一百两黄金,外加八十匹骏马。
金牧师、达悟得阿訇、鲁吾达嘎会长与马仲英、马廷贤谈判。吉塘仓缩着脖子眯着眼,在一旁似在打盹又似在聆听。他不敢冒出一句,也不敢出粗气表露内心的情绪,担心惹了两位司令,引起情绪变动,风向倒转。可他的耳朵却高高竖起,捕捉半懂半不懂的河州方言,猜揣钱款定数,不时把右手指头伸进金牧师袖筒里,用手势数目表达自己能接受或希望谈成的数目。
不到中午,谈判结束,达成协议,是二十万银元,六十两黄金,五十匹骏马。取的是汉回吉祥数的谐音,即满堂大喜,六六大顺,五子登魁。说定寺院出15万银元、五十两黄金、骏马由寺院全部负担。剩下的五万银元和十两黄金,由商会资助担保,时间限定为三天之内。担保人为金牧师、达悟得阿訇”三天后,收到钱粮马匹的西北同盟军得马上撤出吉祥右旋寺教区。
第五部分第十三章 是缘分扯不断(1)
与坚贝央谈过话后,吉塘仓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心境大不一样了。走路脚下生风,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说话办事不像年过半百的人,倒像个三四十岁的壮年汉,连洛哲也发生困惑,不时侧目瞟瞟活佛,不知道寺主给活佛灌了什么顶,让活佛如此青春蓬勃,如此精神亢奋。
吉塘仓亢奋是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坚贝央的心思和志向。坚贝央和他想到一处了。这是坚贝央亲政后的第一次向他敞开心怀,感叹人生,这怎能不使他感动!不纯粹是感动,重要的是他和坚贝央心心相印,息息相通,他觉得有奔头了、能使上劲了。
亢奋的另一原因是他为坚贝央的成熟高兴欢欣。坚贝央这次去西藏拜佛,真是没有白去。学到的不仅仅是佛学知识,还有拉萨政治风云的经验教训和治理政教大业的方方面面,从中受到教育和启迪,知道了藏传佛教政教大业发展与失败的诀窍,明白了吉祥右旋寺要走自己的道路。寺主说得好啊,吉祥右旋寺是吉祥右旋寺的天下,是穿袈裟、戴金冠帽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