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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夸耀说,在牦牛沟时,十岁的马仲英一口气吃过十三颗鸡蛋,过后热炕上一睡,第二天照常活蹦乱跳。马仲英少年时就机灵,脑子好,长得也五官端正,相貌清秀,不像个军人莽夫的坯子,倒像个秀才文人的料子。
一年前,马仲英和他爷爷马海渊,还作为宁海军的带兵官驻防在金鹏镇,他们常来常往,彼此交情不浅。
马仲英的爷爷马海渊,和马麒马麟的父亲马海晏是亲亲的亲兄弟。马海渊因行七,人们尊称为七太爷。辛亥革命后在其侄子、帮统马麒手下当管带。马麒升任为宁海军镇守使后,又在宁海军当分统,主要在金鹏镇驻防。马麟多不管事,常在河州老家休闲,驻军的带兵官常年是马海渊,即七太爷。七太爷只有一个儿子,叫马保,也称呼为九保。这个九保吉塘仓也见过,神经有毛病,反应迟钝,官兵们背地里起了个绰号叫憨憨九保。伯父马海晏曾想拉扯拉扯这个先天不足的侄子,通过私交,推荐到绥远都统董福祥属下马鸿逵混成旅当了几天的骑兵队长,但憨憨九保一犯病就什么事也顾不了,还尽闹笑话,没一点权威和心计,只得打发回来。七太爷也没治了,就让回去在藏沟务家。儿子看来没治希望不大,马海渊把孙子就看得特别重,两个孙子中,尤其马仲英和他爸不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的,聪明、能干、有抱负、能吃苦,所以十岁刚出头马海渊就把他领到自己身边朝夕相伴,手把手教治军执政的诀窍。
在吉祥右旋寺辖区驻军的日子里,他记得马仲英不叫马仲英,叫马步美,和马步芳、马步青是一个血统中的平行辈分,都是步字辈。至于为什么改成马仲英的,他后来才知道。从金鹏镇撤到西宁后,马步芳仗势欺人,瞧不起马步美,他常受白眼冷落,就像寄人屋檐下的叫花子。马步美受不了这个气,一气之下改名为马仲英。
马仲英造反起事的原因他也清楚,一句话,就是冲国民军来的。国民军冯玉祥率部进入甘肃,矛头直指马麒家族的军阀统治,马麒家族的地盘摇摇欲坠。作为侄子的马仲英见叔伯兄弟们吓得惶惶然不可终日,没有一个敢抛了乌纱帽起来造反对抗,少年气盛的他,不管天高地厚,风云变幻,私自和几位盟友扯起了造反大旗,前来国民军的重镇河州挑战争强。河州是回族聚居地域,又是他们马麒家族的老窝,国民军的苛捐杂税也多,惹恼了河州百姓的怨气,所以跟随的人不少。
如果仅仅是马仲英的造反举动,他也不会过多担忧。老交情在,不愁不给面子。何况他也是喝吉祥右旋河水长大的,在金鹏镇有很多朋友,绝不会翻脸伤害寺院的。但现在他的造反队伍里还有其他马姓头头,他一人能左右得了吗?其中一人还是大人物的后代,是马占鳌的嫡系长孙马廷贤。
第五部分第十二章 风雨见真心(4)
马廷贤是凉州镇守使马廷的弟弟,任旅长。原先和国民军关系很好,后带着一师人马投奔了马仲英,成了尕司令举足轻重的副手。他和吉祥右旋寺仅仅一面之交,没有多少深情厚谊,一旦率军过来,恐怕凶多吉少。尤其听说马廷贤被劫、马仲英大动肝火、窜入藏区、气势汹汹要报复的消息,他的心一下缩得紧紧。原来,马仲英、马廷贤在河州围城失败后,溃退向临潭、岷县,转向陇西。从临潭起程时,马廷贤带家眷和少数卫士在后跟进。行至卓尼阿科洛,被当地藏人行劫,抢去了资财和眷属,马廷贤只身逃走。马仲英正在气头上,一下怒气冲冲,统兵杀回藏区,火烧了有五百年历史的卓尼名刹禅定寺,杀了许多藏人僧俗,又对阿科洛部落大肆烧杀。然后突然洪水般卷向吉祥右旋寺,来了个当头一棒措手不及。
吉祥右旋寺的富庶无人不知,一直令军阀土匪垂涎欲滴。而马廷贤又怀着对藏人仇视的心理,这双重原因使他想斩草除根杀抢个尽光。这样,吉塘仓怎能不担忧寺院的命运前途呢?最初,他还有几分侥幸,想泽旺会保护好吉祥右旋寺的。因为他已经是省政府任命的吉祥右旋寺教区番兵保安司令,有权有枪有人马。下辖三个民团,士兵的枪、马、粮自备,下马为民上马为兵。另外有专业的保安大队一百五十人,手枪队三十多人,都武器精良,受过训练,能拼杀一两个时辰。作为总法台,他当时想到的就是紧急下令全寺,禁止佛、僧出寺,禁止留宿教民,禁止相互串门,禁止舞刀弄枪,一律闭门谢客,坐禅念佛,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平静、冷静,不得骚动。他给自己制定的任务就是关严山门,防止惹事生非,保护好寺院正常秩序。
事态的变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连想像都难以想像到。
尕司令的队伍蝗虫般四面八方从天而降。由于熟悉地形,他分路进沟,占领了象背上的林坡,堵住了往热贡方向的几条沟口,钢炮架在了曼萘罗塬上,大经堂、佛邸、金瓦寺全在钢炮的射程以内。他的司令部扎在了金鹏镇上。为了显示杀气、抖抖威风,马廷贤放火烧了曼萘罗塬上的修禅寺。从寺中和金鹏镇仰望,高高塬上浓烟滚滚,火星乱溅就像半空中乌云在燃烧,天地一下浸泡成灰蒙蒙,阴飕飕,令人骇目窒闷。
一万多人的队伍,几千匹战马、驮马,把吉祥右旋河狭长的川沟塞得水泄不通。到处是白晃晃的圆顶号帽,到处是一张张络腮胡子脸盘,到处是划破空中的呼啸飞弹,到处是河州回民的乡音腔调。僧俗教民一个个屏声凝气,不管汉、回、藏人,谁也不敢出门一步。只有家家院中的煨台噼哩啪啦松枝燃烧火桑火旺盛,烟浓浓,持续不断,伴之的是低低的中音诵经祷告声。
泽旺的骑兵团和手枪队没有放一枪就惶惶然躲进了寺院,抛下省保安大队的一百多人留给了马仲英的队伍垫牙缝。可怜的保安大队离乡背井,举目无亲,只得据守寺西南几座简陋的碉堡作垂死抵抗。结果全被马仲英手下的悍将兵痞捏了包子,尸体拖到河南岸的汉人城隍庙中陈列,让老百姓参观过目。马廷贤执意要报仇雪恨,火烧寺院,掠空财物,但被马仲英劝住了。马廷贤派人到寺主佛邸提出要跟泽旺见面谈判。言下之意泽旺不够朋友不够义气,很不满意泽旺的举动。因为泽旺和他的哥哥马廷是结拜兄弟,和他也很熟悉。前两年泽旺反对马麒统治吉祥右旋寺时,他和阿哥都支持过泽旺,拿出钱财枪械资助他。第一次告状没有成功,坚贝央全家不返吉祥右旋寺怕马麒报复。在他们家族困难之际,是他和阿哥挽留,供养他们在河州过了个舒舒坦坦、平平坦坦的新年,因为河州是他兄弟俩的防区。现在他有难,流浪奔波到藏区,你泽旺如果避嫌躲开,为的是不给官府把柄,这我马廷贤也理解,但你泽旺恩将仇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半路上布置士兵阻击我们,拿我们当仇人看待。我们是借路过吉祥右旋寺,而不是与你们争斗什么。这无情无义之举,你一定要出面向我马廷贤说个明白,有个交代。除了赔情道歉,还得筹集一笔粮草钱。
他也抱着希望,盼着泽旺出面谈判,和平解决这突然袭来的风暴。
泽旺答应第二天走出寺院佛邸与马廷贤见面。
马仲英撤走了布在各路口、各山岗上的部队,全军集中在金鹏镇上,等待第二天的谈判。
夜半三更,泽旺和佛父佛叔,保护着坚贝央,悄悄走出寺院南门,逃向了吉祥右旋寺上游的腹心草原,不知去了何地。
天近黎明,洛哲跑来告诉说寺主的佛邸已经人去室空,找不见一个拿事的人。
他惊得一下从被窝里跳起来,脸色刷地苍白,双脚打颤直不起身,浑身冷汗刷刷落下一层又渗出一层。脑门像被重棍击了一下,又像用什么抽空了似的,空荡荡地嗡嗡作响,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没有,直呆呆蹴在炕上动弹不了。
可能他的样子很是可怕,洛哲慌慌张张地抓起供在佛龛前的净水碗往他脸上泼去,连泼了三碗。要泼第四碗时,他抬胳膊拦住了。
洛哲咚地跪在地板上,急急叩了三个头,颤声呐语道:“罪过,罪过,我以为活佛灵魂出窍,不省人事了……”
吉塘仓依然定定蹴在炕上不动弹,只有嘴皮在打着哆嗦,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冲洛哲发问:“他们怎能这样,他们不要大寺了……”
洛哲满脸泪水,又一次跪在地上:“天上没有太阳的时候,只有靠星星指路,坚贝央不在,全寺三千僧众只有指望你把大伙领出地狱,吉祥右
旋寺也只有你能拯救众僧于苦海之中。我求求你了,至尊至慧的活佛。”
他没有说话,示意洛哲把香炉点着,用香柏碎枝薰薰卧室,也薰薰他昏涨的头脑。
空气中弥漫着香柏的特殊呛人气味,卧室里飘着缕缕香柏燃烧后散发的蓝烟,他的头脑渐渐出现了图像。他真想放开嘴巴淋漓酣畅地痛骂泽旺一顿,泻泻心头的无名之火。但骂能顶什么用,不过耗费时间,煽起僧众不满情绪,播下窝里斗的苗子罢了。
眼下火烧眉毛,消灾灭火最为要紧。他思索片刻,先让洛哲马上派佛邸的侍僧分头去各佛邸、各学院,首先通报各位活佛、僧官、法台,告诉寺主及佛父佛叔佛兄怕受到伤害,为防万一而出走远去,要大家诵经祈祷寺主一行平安顺利。第二点则是要大家严守戒律,不准出门游荡串门,不准在街巷三三两两聚众议事,不准把任何铁器兵器放在随手注目之处;如果造反队伍闯进宅屋搜查财物,不得怒目相视,不得争吵打架,不得斤斤计较财物损失,只准闭目坐禅,念经拜佛,耳不闻外界喜怒哀骂声,眼不观群魔乱舞相,保持六根清净,心净如镜,不提供任何借口,哪怕枪口对准胸膛。佛法僧三宝以人为本,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