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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你女儿怎么吃饭?”工藤拿着咖啡杯问。
“我在答录机留了话,叫她自己买东西吃。我想她大概会买披萨,那孩子,最爱吃披萨了。”
“嗯……听起来好像怪可怜的,我们自己吃得这么丰盛。”
“不过,与其来这种地方吃饭,我想她大概宁愿坐在电视机前吃披萨。她最讨厌这种正襟危坐的场所了。”
工藤皱起眉头点点头,抓抓鼻翼。
“也许吧,而且还得跟个不认识的欧吉桑一起吃,想必根本不能好好品尝味道。下次我会多动动脑筋。也许去吃个回转寿司之类的比较好。”
“谢谢,不过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是我想见她,我想见你女儿。”说着工藤边喝咖啡,边意有所指地看她。
他邀她吃饭时,就主动表示欢迎她女儿一起来。靖子感觉得到,他这话是出自真心,他的诚意令她开心。
问题是,她不可能带美里一起来。美里不喜欢这种场合固然是事实,不过更重要的是,非属必要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在工藤面前恢复女人本色的那一面。
“工藤先生女自己呢?不和家人一起用餐没关系吗?”
“你说我吗?”工藤放下咖啡杯,双肘撑在桌上,“我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所以今天才会找你出来吃饭。”
靖子侧首不解地凝视对方。
“老实说,我现在是孤家寡人。”
“啊?”靖子不禁讶异,双眼也瞪的老大。
“我老婆得了癌症,是胰脏癌。虽然开了刀,还是为时已晚。结果去年夏天,她就过世了。因为还年轻,所以扩散得也快,一转眼就恶化了。”
工藤语气很平淡,也许因为这样,这番话在靖子听来毫无真实感。足足有好几秒,她就这样茫然的瞪着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费尽力气才挤出这句话。
“要开玩笑,我可说不出这种话。”他笑了。
“是没错,可是该怎么说……”她垂下脸,舔舔嘴唇才抬起脸,“那真是呃……请节哀顺变,你一定很辛苦吧?”
“一言难尽。不过正如我刚才说的,真的是一转眼就过去了。起先她只是嚷着腰痛去医院挂号,然后医生就突然把我叫去告诉我病情。住院,开刀,照顾病人——简直像被放在自动传送带上一样。时间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去了,然后她就过世了,然后她就过世了。她自己知不知道病因,现在已成了永远不可解的谜题。”说着工藤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生病的?”
工藤歪着头,“前年……年底吧?”
“那,我那时还在‘玛丽安’嘛。工藤先生,你不是还来店里捧场?”
工藤苦笑着,晃晃肩膀。
“很不像话吧?老婆性命垂危之际,做老公的的确不该上酒家喝酒。”
靖子浑身僵硬,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什么。工藤当时在店里的开朗笑容在她脑海浮现。
“不过,如果容许我辩解的话,正因为发生了这种事让我身心俱疲,才会见你想稍微得到一点慰藉吧。”他抓抓偷,皱起鼻子。
靖子依然说不出话。她回想起自己离职时的情景,在酒廊上班的最后一天,工藤还带了一束花来送她。
你要好好加油幸福生活噢——当时他是抱着什么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呢?他自己明明背负了更大的苦难,但他只字未提,反而祝福靖子重新出发。
“话题好像被我越说越闷了。”工藤为了掩饰腼腆取出香烟,“简而言之,我想说的是经过这件事后,我的家庭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啊,可是令郎呢?不是快要考大学了吗?”
“我儿子现在住在我爸妈家。那里离他的高中比较近,况且,我连替他煮顿宵夜也不会。我妈忙着照顾孙子好像挺乐的。”
“那么你现在其实是一个人生活?”
“说是生活,其实回家只是为了睡觉。”
“上次你怎么完全没提这件事?”
“我觉得没必要说,我是担心你才去见你的。不过像这样找你出来吃饭,你一定会顾忌我的家庭,所以我想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靖子垂下眼。
她早就明白工藤的真意。他在暗示自己,他希望正式和她交往,而且说不定是想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他想见美里,似乎也是为了这个理由。
出了餐厅,工藤像上次一样叫计程车送她回公寓。
“今天谢谢你请客。”靖子下车前向他郑重道谢。
“改天可以再约你吗?”
靖子沉默了一下,才微笑说好。
“那么晚安,代我向你女儿问好。”
“晚安。”靖子嘴上这么回答,心里却觉得今晚的事难以对美里启齿。因为她在答录机里,说要跟小代子他们去吃饭。
目送工藤坐的计程车远去后,靖子回到家里。美里正窝在暖桌里看电视,桌上果然放着披萨的空纸盒。
“你回来了。”美里仰脸看着靖子。
“我回来了,今天真对不起。”
靖子怎么也无法正视女儿的脸。对于和男人出去吃饭一事,她感到有点心虚。
“电话打过来了吗?”美里问。
“电话?”
“我是说隔壁的……石神先生。”美里越说越小声,好像是指每天的按时联络。
“我把手机关掉了。”
“恩……”美里一脸闷闷不乐。
“出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美里瞥了一眼墙上时钟,“石神先生今晚从家里进进出出好几次。我从窗口看到他好像是往马路走,我猜应该是打电话给你吧。”
“喔……”
也许吧,靖子想。其实和工藤吃饭的时候,她也一直记挂着石神。电话的事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令她耿耿于怀的,是石神在“天亭”和工藤碰个正着。不过工藤似乎只把石神当成单纯的客人。
什么时候不好挑,石神今天怎么偏偏挑那个时间去店里。还跟据说是友人的人一起出现,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石神一定记得工藤。看到上次坐计程车送她回来的男人,现在又在“天亭”现身,他或许觉得别有含意。这么一想,石神待会肯定会打来的电话就另她格外忧愁。
正在这么边想边挂大衣之际,玄关的门铃想了。靖子吓了一跳,和美里面面相觑。霎时,她以为是石神来了,但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来了。”她朝着门回答。
“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可以跟您说句话吗?”是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靖子没卸下门链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站着一个男人,有点眼熟。他从外套取出警用手册。
“我是警视厅的岸谷,之前,和草薙来打扰过。”
“喔……”靖子想起来了,今天那名叫草薙的刑警好像没来。
她先关上门,对美里使个眼色。美里钻出暖桌,默默走进屋里。靖子看到纸门拉上后,这才卸下门链,重新打开门。
“什么事?”
靖子一问,岸谷就鞠个躬。
“对不起,还是为了电影的事……”
靖子不由得皱眉。石神早就交代过,警方会针对他们去电影院的事死缠烂打,没想到真的跟他说的一样。
“请问是什么事?该说的我已经统统都说了。”
“您的意思我很清楚,我今天是想跟您借票根。”
“票根?电影院的票根吗?”
“是的。我记得上次拜访时草薙跟您说过,请您好好保管。”
“请等一下。”
靖子拉开柜子抽屉。上次给刑警看时,本来是夹在电影简介中,不过后来就改放进抽屉了。
加上美里的份,她把两张票根递给刑警。“谢谢您。”岸谷说着接下票根。他戴着白手套。
“你们果然还是觉得我最有嫌疑吗?”靖子鼓起勇气问。
“没那回事。”岸谷举起手猛摇。
“我们目前为无法锁定嫌疑犯正在发愁,所以只好试着把没有嫌疑的人逐一消去。跟您借票根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从票根能查出什么?”
“这个我也无法断言,不过或许能作为参考。能够证明两位在那天去了电影院当然是最好……后来您还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上次能说的我都说了。”
“是吗?”岸谷瞥向室内。
“天气还是这么冷呢,府上每年都使用电暖桌吗?”
“你说暖桌?对……”靖子转头向后看,努力不让刑警察觉她的动摇,他会提起暖桌似乎不是偶然。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暖桌的?”
“这个嘛……应该四、五年了吧。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岸谷摇头,“对了,今天您下班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吗?因为您好像很晚才回来。”
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令靖子大为狼狈,同时她也察觉刑警似乎一直在公寓前守着。如此说来,说不定也看到了她下计程车的那一幕。
不能扯拙劣的谎话,她想。
“我和朋友去吃饭了。”
她极力想用三言两语简短交代,但这样的答复显然无法说服刑警。
“是那位坐计程车送您回来的男士吧。是什么样的朋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教一下。”岸谷一脸抱歉的说。
“连这种事都非说不可吗?”
“我说过了,如果您方便的话。我知道这样很失礼,可是我如果不问就走,事后一定会被上司骂的很惨。我们绝不会骚扰对方,所以能否请您透露一下。”
靖子叹了一口大气。
“那是工藤先生。他以前常去我工作的店里捧场,发生命案之后,他怕我受到打击所以来看我。”
“请问他是做什么的?”
“听说他经营印刷公司,不过我不清楚详情。”
“您知道怎么联络他吗?”
岸谷的问题,令靖子再次皱眉,刑警看了拼命鞠躬哈腰。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们绝不会跟他联络,就算真有必要,我们也会尽量不冒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