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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水晶却垂下了双眼,我看见她的双颊开始泛红。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夕阳开始冉冉没入地平线,黑夜的影子己悄然显现。
良久,她缓缓抬起了双眼:“阿柠,谢谢你送我回家。”
她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身影很快消融于浓重的暮色之中,看不清了,不见了……她走了之后好久,我仍旧伫立在原地望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时间仿佛已经死去,我的思维凝滞了,全身不能动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黑夜彻底占领大地,家家户户的窗口摇曳灯光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我索然无味地呆立了一阵子,终于迈动沉重的双脚,向我的家走去。
一转眼麦收时节到了。
商队的到来,带给了我们缺乏的盐、油料、洗涤用品、布匹之类的必需品,还有许多构思精巧可以帮我们在生活中投机取巧但却并非必需的奢侈品,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北方的“黑鹰”部落由于今年遭遇罕见旱灾,整个部落有组织地集体南下,准备以劫掠农庄和城邦来渡过难关。他们已经荡平了两个村庄,初步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像这样红了眼豁出去了的流浪部落,即使是强大的城邦也没法招架,他们就像瘟疫一样,谁碰上谁倒霉。
然而令我们吃惊的是,商队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这个黑鹰部落对我们这个小镇兴趣最浓厚!
同样令我吃惊的是镇上的长辈们似乎对这消息无动于衷,他们依旧若无其事地干活、吃饭,和商人们侃价、交易。我知道他们见过更大的场面,但是我没有,我想像着漫山遍野饥饿的人群冲过来的场面,心里直打鼓。
这支商队走后,一直没有新的商队到来。小镇在平静安闲之中打发了十二天的时间。这期间人们不急不慢地各忙各的,似乎完全忘了有可能逼近来的危险。镇长甚至举办了两次歌舞会,像往常那样用娱乐来调剂小镇单调的生活气氛。这两次集会我都去了,尽情享受着生存的幸福。但是到会的年轻人明显少了,水晶也没有露面,对我而言舞会上没有水晶气氛就平淡了许多。
第十三天,随着初升的朝阳,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
不一会儿居民区的街道上就站满了人,人们翘首等待着塔上拥有望远镜的观察员通过广播传达的观察结果。
随着黑鹰部落一步步逼近,有关它的基本情况也逐渐清晰了:这个部落人数在二万六七干人左右,最前方是约一千名壮年男子,均全副武装;中间是由牲畜或人力拉拽的辊重车辆和妇女儿童以及部落主力武装;最后又是一千武装男子。以他们的前进速度,下午四点左右即可抵达生死线。值得注意的是,这个部落中老年人不多,看来他们已经妥善处理了这些“拖后腿的包袱”……
镇长的命令下来了:全镇成年男子全部自备武器前往各家的果林区,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以防万一。
上午的剩余时间里,我和父亲在家中仔细擦拭我们家的那两支猎枪上的黄油。
黄澄澄胖乎乎的子弹油腻腻的,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因为我这辈子只打过三发子弹,而且还是父亲装填好了的。枪在我们这儿的用途只是打打鸟雀小兽,再不就是用来作为与商队交易时的公平保证,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不多。
父亲擦枪时沉默不语,我从他眼中看出他并无恐惧之情,而是心中另有什么复杂的感情。我想问问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遂作罢。
母亲则在忙碌地为我们制备干粮和饮水,她在竹篮里放了果干、咸肉、奶酪、熟鸡蛋,水罐里撒进了薄荷,父亲的酒壶里装上了最醇厚的陈洒。在她看来我们好像只是去野餐似的。
准备停当,我和父亲背上猎枪和子弹袋,他提着酒壶水罐食品篮,我背上卧具,向果树林子走去。
这真是热闹非凡的一天。阳光明媚和煦,街上到处是身背猎枪手提食品的男人,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冒出腾腾热气,孩子们爬上自家楼房的天台,一边咬着蘸了蜂蜜的麦糕,一边好奇地望着远方模模糊糊的人群。小镇的空气中弥漫着过节一般的气息,天呐,我喜欢这热闹的场面和这种节日般的气氛。
从下午四点开始,黑鹰部落的成员们渐次抵达生死线,他们有条不紊地在那里扎下营来。
黄昏时分,一道道的炊烟从对面的营地里升起,在天边鲜艳的晚霞映照下,这道景致竟是那么动人。我怔怔地凝视着这画一般的美景,一时间竞忘乎所以到了丧失时间感的地步,只觉得仅一刹那工夫,天色就黯淡下来了。
寒森森的月亮升起来了,猎枪在我的怀里散发着寒气。今天我所见到的景象已烙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爱今天小镇节日般的气氛,也爱傍晚时分在夕阳金辉照下被如雾的炊烟笼罩着的部落人群,美使我分外留恋生命,而害怕死亡。我不能理解即将发生的冲突的必要性,我不明白黑鹰部落为什么要来进攻我们?依水晶的说法,我们与他们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不必进化而他们仍在进化……进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一连串的爆响骤然响起,明亮的绿色死光划破夜空连续闪现!我头皮一炸,神经质地甩掉羊皮毯跳了起来,端起猎枪紧张地扫视四周。但月光笼罩的大地一片寂静什么也看不清,除了残留在视网膜上的死光的余韵。
“怎么回事?”父亲略带紧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也被惊醒了。
“没什么,高塔发射了几道死光,除此看不见什么动静。”我故作镇定地说,竭力克制着刚才的惊悸造成的颤抖,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我不想永远做个孩子。
“晤,他们想趁夜暗摸进来……这可大大地失算了。高塔夜里照样看得见,白赔几条人命罢了……”父亲一边说一边重新躺了下去,不一会又睡着了。
我深知他此言不差。没人进来的话,高塔绝对不会发射,而高塔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的,生死线之内现在肯定躺着不少尸体。
下半夜和父亲换班之后我很困了,再加上高塔大大增强了我的安全感,我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天亮后,母亲送来了早饭,慈祥的爱意充满了她的双眼。母亲的关怀和热乎乎的麦糕令我分外留恋平常的普通日子,我真希望昨晚的那几个送死的人能令黑鹰部落认清现实,从此知难退去,这样那些人好歹也算没白死。然而他们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九点钟的时候他们开始了新的行动。他们居然将一门长身管的火炮推到了生死线的边缘上,炮口指向高塔。我通过图书馆的书和我们高塔上的那门电磁大炮了解了这种具有可怕威力的武器,知道它发作时声如雷鸣,弹着处贯壁毁楼,破坏力极大。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了这种野蛮的物什?
正惊异间,只见那门大炮炮口火光一闪!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绿光也在空中闪现了一下。
紧跟着死光射出,火炮那儿立时腾起几股白烟。向小镇抛射高塔认为其速度超过安全标准的物体也违犯了高塔的安全原则,高塔可以采取措施消除危险源。
直到天黑他们也再没什么新动作。高塔连他们这样的王牌手段都轻易化解了,可能他们已无计可施……
连续三天,黑鹰部落毫无动静地呆在那儿,并不想法进攻,但却也不走,不知他们还想干些什么?
第四天中午,高塔上的那一门电磁大炮突然发作了!
炮弹打在生死线之内,着地时并没有爆炸,而是深深地扎入了地下,片刻之后,爆炸才发生。那场面犹如火山爆发一般,黑色的烟尘和着泥土腾起三四十米高,煞是吓人。“原来他们想挖地道从地下钻进来。”父亲望着正在散去的尘泥说,“这没用,躲不过高塔的眼睛,前早有人试过了。”“如果加大地道的深度呢?再挖深些也许就行了,我不相信高塔的眼力没个止境。”我说。
“这是不可能的。小镇的地下水脉纵横,加大深度极易造成塌方。这镇子从地下是无法攻破的,淹不死压不死的除外。”父亲说。
我默然望着尚在冒烟的爆炸点,心想不知又有多少人断送了性命!
接二连三的失败并未令他们死心,翌日清晨,他们又亮出了新招数。‘这一回他们挑出了一百个成员,让他们一字儿排开列在生死线旁。:不久观察哨报告说那一百人全是老人。
父亲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掏出了祖父传下来的机械怀表,紧张地望着那些人。
猛地,一个骑着马的人手中的步枪朝天喷出一股白烟,那一百人竟然立刻冲过生死线狂奔起来。
绿色的死光冷静地连续闪烁,奔跑中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但其余还活着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管埋头狂奔,似乎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冲入居住区似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纯粹是在自杀,他们一个不漏地全被死光放倒在了地上。
“二十五秒。”父亲合上怀表盖轻声说,他脸色苍白。
“他们这么干有什么意思?纯粹送死嘛。”我不解地问。
“他们想弄清高塔杀人的速度有多快……”父亲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麦田回答,“但愿他们不要……但愿……”他喃喃地说。
我低头盘算着。一百人二十五秒,一秒钟四个人,从生死线到果林不足四千米,一个人跑步大约只需要十七八分钟,就算二十分钟吧,二十分钟是一千二百秒,这期间高塔只能杀死四千八百人,算五千人吧,也还不及他们整个部落的零头……我的脸也白了。
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人们不安地张望着,双手不离自己的猎枪或者砍刀。
对面的黑鹰部落也蠕动不已,人员调动频繁,明显是大行动征兆。
下午四点,实验降临了!随着一阵海啸般的呼喊,早己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