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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青离之广漠狼图-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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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青离看到路上一个男子牵着马,马背上一块洁白晶莹的石头状物事,中间有一小孔,以细牛皮绳贯穿,便好奇地问侍女其其格。 
  其其格这名字在蒙语是鲜花的意思,她因汉话说得好,而被指派给青离,是回汉蒙多族的混血儿,面貌上回鹘人的特征多些,大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不符合蒙古的传统审美。 
  “是盐。”她答道。没对青离称敬称,是因为不知该称呼什么。“盐?”青离惊愕,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盐。 
  “咸水泡子。”其其格边说边比划,“盐湖有的地方干了,就露出来,用斧子砍下来,就是一大块盐,采回去不用再熬了。” 
  青离讶异而快活地笑起来。她见过海边晒盐,白花花的一片。可原来,世界是可以很不一样的。 
  在这边,已经看过不少新鲜而美丽的东西,她甚至想,如果那狼牙真是她的,做个蒙古公主似乎也不错。不过就在下一刻,她又见到令人齿冷的情景。老天爷就是如此,仿佛开玩笑般,完全不顾人感受的落差。 
  那是一间石头垒成的大羊圈,厚重的木门上落了大锁。不过里头关的并不是羊,而是人,嘤嘤的哭泣声从里面传出来,引得青离不由下马,趴到缝隙上看去。 
  这一看,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里面是三四十个女人,年纪大的约三十多岁,最小的只有十五六岁,皆赤裸上身,直接披着破旧的羊裘,拥聚在一盆小小的炭火前,低声啜泣。 青离看清,正对着的她的一人正是来时在她旁边的微胖女人,胸部像两只白面口袋般耷拉着,上面有许多新鲜的伤痕,打绺的头发散乱蓬松,正眼神空洞地看着火盆。 
  她一下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无语地退回马上,面上装得视若无睹,心里却不禁气血翻涌。但她能怎样呢?自己此刻没坐在里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时节,一骑飞驰过来,跟其其格说了些什么。其其格再转述给青离:“满都海可敦要见你。” 
  “可敦?”青离知道可敦是可汗妻子的称号,类似于汉族的皇后,不由心下一紧,暗想阿弥陀佛,我只想赶紧跑路而已,对你们家公狼完全没兴趣……事情可万万不要变得太复杂啊。 
  可敦的帐子建在湖畔,银顶反射着白色的阳光。进去后,青离见到的正是那天集会时坐在达延左手、有了些年纪的女人。 
  在路上,青离向其其格打听了可敦的事,已经吃惊过了:她,满都海赛音,曾经是达延的婶婶,不过现在是他的可敦。她在三十多岁时把自己嫁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并扶助他这个黄金家族唯一所剩的幼子,登上汗位。形成了这一桩荣耀却又有些难以想象的婚姻。 
  帐子里,满都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听不出情绪,但汉话可以称得上标准:“你是不是巴图的妹妹?”青离稍愣了一下,达延其实只是个音译的称号,巴图蒙可才是名字,不过她还是习惯叫达延。 
  “回可敦的话,是可汗说的,我自己记不得了。”她尽量让回答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那你想不想呢?”可敦的话还是淡淡的。 
  “可敦见笑了。这个福分,有便有,没有便没有,又不是我想不想就能决定的。”青离脸上赔笑,心里一团狐疑: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福分啊?”满都海的目光落向稍远处,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青离说话,“你觉得一个孩子六岁登上大汗之位,是不是福分呢?” 
  “自然是天大的福分。”青离客套。 
  “那一个孩子四岁设了阿爸和额吉,又怎样?” 
  “……” 
  “将我的见面礼呈上吧。”满都海又开了口,倒省去了青离不知如何回答的尴尬。 
  侍女立即捧上一个牛皮的酒袋,拎在手里约有两三斤重,清冽的香气从盖口不绝溢出。 
  “这是上好的奶酒。巴特尔总说,有这个,命都能不要。”满都海继续絮絮说道。 
  青离的脑子飞速运转,听其其格说过,巴特尔是此处最好的马倌,选马驯马、骑术箭法都属一流,常常被姑娘们谈起,唯一的最大弱点就是好酒。那么,满都海难道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个疑问似乎在晚上便得到了解答,平时围着青离绕来绕去的几个人竟不约而同地都被“凑巧”安排去做其他事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青离从远处瞧着巴特尔盯着面前无主的上好奶酒,理性逼迫着他远远地转圈,感官却又诱惑着他每次都转了回来,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酒塞,片刻后醉倒在地…… 
  于是青离野兔一样从草窝里跳出,从他身上搜出令牌和短刀,本来也想拿走弓箭的,因为他仰面醉倒,压在背后,青离怕动作太大会弄醒他,急切间便没有取,而是蹑手蹑脚靠近马群,争取逃亡的重要工具。 
  蒙古人对马的感情极深,凡马具,不放在人走路时需要跨过的地方,以免亵渎。选取良马,更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将母马拴在高山绝顶之上,令其嘶鸣,马驹在山下听到母亲的叫声,自然奔腾向上,最先登至山顶者,便是蒙人眼中的璞玉浑金,被交由最好的马倌精心打磨。上了战场,即使在水草不足的情况下,连续作战七八天仍能不惧山岭险峻,驮载主人奔驰,如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乌珠穆沁马令人生畏的声名。 
  青离挑了匹栗色小牡马出来,这马一看毛色油亮,四蹄修长,腹细臀实,跑起来必定箭头一样。且好在不太认生,拿鼻子拱她两下,就没在发出别的抗议了。 
  她摸上马背,按白天寻摸的路线悄悄遁入夜色,离开营盘的一路上,女人们下夜喊夜的“嗬嗬”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牧羊犬的咆哮。这是牧民防止狼或其他野兽夜袭牲畜的方式,千百年来从不曾改变。草原深处,牧羊犬的对手则以凄厉的长嚎呼应,令人不寒而栗。 
  天一黑,白天记下的路也不那么好找了,青离一半靠看不了两尺的眼睛。一半凭着对地势的记忆,并不太快地前行着。不一会儿,感觉马蹄下踩的是半沙地,空气中传来黄蒿草的甜香药味,听其其格说,这种草是长在碱滩上的,她心下不由一喜:看来还没摸错,这里正是白天看见盐泡子的地方了。 
  这时,夜风突然送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青离不由猛地一惊,想起白天见到的情形。看过去,石制的羊圈呈现为一片巍峨的黑影,门上只是落锁,并没有人看守。 
  理智告诉她,她根本管不了这事。她骑了马,还未必能十拿九稳地逃掉,何况那些裹着小脚的女人。 
  但管不了,也得管! 呆会儿打开木门,实在不能走的留下,能走的按顺序编成队伍,年轻些的照顾年老的,体壮的照顾病弱的,她的马轮换着总还能多载一个——青离盘算着,说不定会有一二成的成功率吧。 
  前面说过,人会相信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是因为他们希望相信罢了。于是青离手里的短刀在木门上溅射出耀眼的火星…… 
  从发出撞击声的那一刻起,就听见羊圈里骚动起来,直到青离破开门喊道:“愿回明国的跟我走!” 
  动乱在短暂地平息了一瞬之后,很快变本加厉地喧闹起来。 
  “她穿蒙古衣裳,别信她!” 
  “没有车子,让我们走回去么?” 
  “呜呜呜,让我死在这算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哭喊着,好像被一头狼冲进来的羊群,尖利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姑奶奶们,安静点吧,生怕没人听见么!青离连解释带呼喝,可完全压不住,急得汗都出来了。 
  “你是什么人?” 
  “外头都是狼叫……” 
  号泣在继续,但青离发现自己不能再等了,远处的火光和男人粗重的喧哗已经掩了过来。 
  她仓皇地跳上小栗马的背,向南逃窜,但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她,身后响起了一片浓密的马蹄声。 
  星垂平野阔,江人大荒流。 
  无边无际的草原,星星都仿佛只是悬在地平线上,横斜的河沟偶尔划过旷野,月下闪出寒洌的光芒。其中窄细的,被青离纵马如飞般越过。 
  “豁勒登!豁勒登!”她大声喊着,手上的鞭梢乱舞。豁勒登是蒙语里“快”的意思,因为她的马好像听不懂“驾”。 
  她的身后,五六骑快马利箭一样紧随,骑士们伏下身体,与马匹配合成漂亮的流线。 
  青离挑的马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蒙古大汗的。虽然发疯似的跑,距离却依然在不断被拉近。 
  怎么就吃饱了撑的想到去救那些女人!她在心里大骂自己,这辈子要是再多管一次闲事,我就不姓柳!这一刻的她好像忘了,她本来就不姓柳…… 
  十丈!五丈!一丈! 
  很快,最前头的两名武士已经与青离只差半个马身,身下的两匹追风驹滚烫的鼻息似乎已经灼到了她的后背。青离用余光看清,这是达延帐下有名的勇士莫日根和鄂如苏,一个猎到过黑熊,一个射死过猛虎。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突然发出“哎呀”一声大喝,同时伸出一只巨手向青离的头上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要被抓住的前一瞬,青离猛然将身体往一侧倒去,双手跟着拼命拽嚼子,小栗马久经训练,自然懂得主人的意思,一个低头向右疾转,整个人马画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几乎半贴着地面再次飞出。这是草原上狐狸摆脱猎狗时常用的一招,青离的长发好像野狐的大尾巴一样淋漓尽致地甩开,擦过因一时收势不住而撞到一起的两个大汉。 
  可疾转毕竟有损速度,一瞬间,另一名武士高速插上,眼看就要横亘在她的前头。青离急中生智,将两个手指放在口中尖锐地一吹,发出箭矢破空之声。对方本能地一闪,顿时被她流星一般滑过去,将距离再度拉开。 
  在这样的险象环生中,青离硬是又多冲出十多里地,虽然希望极渺茫,但已经可以望见边界上村镇的灯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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