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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腰间的褡裢,褡裢里面装着他身上存下来的银子,数目并不多。
范逸尙嘿嘿一笑,向店伙计道:“这几道菜,你先撤下。既然进了这雅间,若是不能好好地吃上一番,那可是丢人的紧!”
这店伙计熟识范逸尙,知道这范逸尙是个纨绔子弟出手大方的主,他们吃的越好,酒楼挣的银子自然也就越多,忙赔笑道:“二公子,您老想要吃些什么?”
“大菜先别急着上!”范逸尙摸着下巴道:“这样吧,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他说的轻描淡写,李夫子和韩渊却是隐隐色变,只楚欢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神情淡定,端着茶杯喝茶。
那店伙计眉开眼笑,道:“二公子要什么果子蜜饯?”
“老规矩,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瞧着什么新鲜往上来……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子。”范逸尙如数家珍,显示出他是吃客中的高手:“四样蜜饯,就来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和去皮蜜莉肉。”
店伙计笑眯眯道:“二公子是老行家,这些蜜果咸酸都是有存货,马上就给您送上来。不知二公子还要吃些什么大菜,您老先吩咐下来,小的好去让人准备!”
范逸尙瞥了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身体有些发抖的李夫子一眼,得意洋洋道:“也不需多,来个十二大菜,按照平日里的规矩来。对了,熏鸭舌可得来新鲜的叶舌,若是有一丝儿不新鲜,可别怪本公子翻脸!”
店伙计忙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保准现杀的鸭子取鸭舌……!”又问:“二公子还要些什么点心?”
范逸尙还未说话,韩渊已经道:“够了够了,太多就糟蹋了。”心中却是想着,这范逸尙是自己顺嘴留了下来,不想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他却也知道,范逸尙方才点的这些菜,少说也要四五十两银子,特别是范逸尙口中的十二大菜,那可是一品香的招牌大菜,每一道都是做工细致却又价格昂贵,单那熏鸭舌,要吃新鲜鸭舌,那是要现杀二三十只活鸭,成本极高。
韩渊知道李夫子的底子,心知李夫子便是全身上下搜找,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打定主意,实在不成,自己这次就大出血,掏了这顿饭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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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范逸尙看到韩渊焦急模样,心中大是快意,笑道:“说的也是,这些果品菜肴将就吃上一顿,也算是足够了。”看了桌上那壶酒,问道:“这是竹清酒?”
“正是!”店伙计忙道。
范逸尙笑道:“也就这样的酒能喝上一些。今日本公子兴致好,要一醉方休,你先来十壶竹清酒……记着,要醇香的竹清酒,里面若是掺了一滴水,你这酒楼也就别再做生意了。”指了指韩渊,向那店伙计嘿嘿笑道:“不妨告诉你,这就是和盛泉酒坊的大作师,你这里的竹清酒,可是从他鼻子底下出来的,要是味儿有一丝不对,韩大作师可是能够一下子就闻出来!”
店伙计肃然起敬,看韩渊的眼神立刻不同,连声道:“不敢不敢,这竹清酒是咱们这里的招牌,谁敢砸了和盛泉的招牌!”恭敬地退了下去。
范逸尙这才靠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看向楚欢道:“小子,是头一次进城吧?待会儿上来的,可都是这一品香的招牌大菜,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待会儿吃东西,可莫抢急了咬着舌头。”
楚欢淡淡笑道:“多谢二公子指点!”
范逸尙悠然道:“这些菜肴,我倒是吃腻了,只是今日你们在这里,想来一辈子也难得来一次,既然来了,就该好好尝一尝,免得白活了这一辈子。”
他话里处处透着高人一等的味道,李夫子此时也不理会,心里却是盘算着待会儿若是酒饭过后,自己的饭钱不够该怎么办,老人家心里却是十分的着急。
韩渊的性子倒好,他虽然心中对范逸尙也十分的不满,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勉强陪着笑。
“是了,你们东家最近可好?”范逸尙品了一口茶,忽然问道:“听说你们大东家最近出了些事情,身体有恙,可有此事?”
韩渊摇头笑道:“二公子,我成日里在酒坊待着,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而且我只是一个下人,大东家的事情还真是不敢过问!”
“这倒奇了,你们大东家不是每个月都会来酒坊一次吗?你是大作师,该当有机会见到,又怎会不知情况?”范逸尙怪笑道:“韩渊啊,你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时候还是要机灵一些好,不要抱死一棵大树……这天下就没有倒不了的大树!”
他话带机锋,韩渊微微皱眉,并不说话。
雅室之内气氛僵硬,没过多久,店伙计就将干果鲜果都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便是楚欢看了,却也觉得眼前一亮。
这些干鲜果品在盘上摆放的十分讲究,范逸尙为了显示对这里的熟悉,更是装模作样对果品进行评点,而且抬手道:“既然上来了,能吃一些就尝一点,只是可莫贪多,待会儿还有大菜,留着肚子尝尝这里的十二大菜!”
楚欢却是并不客气,拿了果品有滋有味吃起来,倒是李夫子心惊肉跳,陪着韩渊吃了一点,这些果品本来都是十分的美味,可是李夫子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楚欢吃了片刻,起身为范逸尙的杯中斟满酒,含笑道:“今日多亏二公子介绍,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酒楼有这等好东西。”
李夫子见状,心中只是暗叹楚欢果然见识不多,更觉得楚欢太过淳朴,心中暗想:“你这混小子,现在吃着高兴,回头付饭钱,咱们拿什么付给店家!”
范逸尙听话风里似乎带着几分奉承之意,很是得意,随即心中却也更加蔑视楚欢,只觉得这小子果然是混小子,自己明明是在宰他,要让他回头大大出丑,这小子看起来却懵然不知,反倒对自己奉承起来,愈加地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
楚欢给自己的杯中也斟了酒,举杯道:“二公子,小弟是乡下人,头次进城,方才多有得罪,这里向二公子谢罪,还请二公子多包涵!”
范逸尙听这话心里舒坦,端起酒杯,悠然道:“日后学着如何做人,今日是瞧在韩渊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平日里,本公子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欢立时又将范逸尙杯中填满酒,笑道:“能与二公子同桌饮酒,是小弟的荣幸。小弟初来乍到,日后还请二公子多多指教!”
李夫子微皱起眉头来,便是韩渊眼中也显出几分不悦之色。
看楚欢外表,倒像是一个老实的人,韩渊第一眼见到楚欢之时,只觉得这个年轻人质朴敦厚,还以为是个可造之材。
但是此时见到楚欢对范逸尙十分逢迎,韩渊心中就有不快之意,但是看在李夫子的面子上,又顾忌范逸尙,面上倒是淡定如常。
李夫子心中也是十分的不痛快,心中暗骂楚欢糊涂,他是读书人,讲的是风骨,见楚欢说话有奉承之意,自己便先觉得丢了面子,心中又想:“二郎这孩子出自乡村,也没见过世面,更是没念过书,见到这样的贵公子,自行惭色巴结一番,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回头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人不可有傲气,但是却绝不能没有傲骨……趋炎附势万不可取!”这番心思只在心中考虑,面上也是顾着韩渊在场,并不发作。
这天下还真是少有不爱听奉承话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真要有人奉承,心里总是欢喜的,范逸尙自然是毫不例外,见楚欢如此奉承,倒也是眉开眼笑,道:“谈不上指教。只不过你从乡下来,见得少知道的也少,日后见得多了,也就明白许多事情了。”见楚欢恭敬向自己敬酒,又是一口将杯中饮尽。
他喝酒倒也痛快,一口一杯,李夫子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心疼。
他是明白的,这竹清酒乃是一等一的好酒,就这一壶酒,便要一两银子,昂贵得很,他自己从来都舍不得喝这样的酒,见到楚欢与那范逸尙说笑间,范逸尙转眼间便已经饮下了一壶酒,李夫子一只手握着腰间的褡裢,老人家的手有些抖,额头甚至渗出一丝冷汗来。
楚欢带着笑,竟是在笑谈中敬了范逸尙十多杯酒,这范逸尙一来心情确实郁闷,二来楚欢几句话说的让他越来越得意,三来也确实是个好酒之徒,片刻间,竟是脸上泛红,亦感觉头有些发晕,显出几分醉意来。
这竹清酒确实是芳醇可口,但是后劲极大,范逸尙先前本就喝了不少酒,此刻在楚欢的“奉承”下,又是不知不觉两壶酒下肚,那酒意顿时就上头来。
他脸上已经是红彤彤一片,眼神迷离,也忘记了整治楚欢那档子事,口齿不清道:“今日……今日便饮到这里,不胜……不胜酒力,下次……下次再痛饮一番……!”想要站起来离开,楚欢却已经抓住他手,笑眯眯道:“二公子,小弟还有事情要请教,来来来,再饮这一杯酒,咱们慢慢细谈……!”硬是按住了范逸尙,不让他起身,又为他斟满了酒,范逸尙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楚欢劝了几杯酒,几杯酒下肚,这范逸尙只觉浑身燥热,胸口憋闷,一口酒上涌,“哇”地一口,竟是吐了一地的酒水,整个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楚欢这才冷淡一笑,转过头去,向韩渊和李夫子道:“舅爷,韩伯,肚子也都饿了,咱们放开量大吃一顿才是!”
这个时候,一品香的十二大菜只上来了一半,楚欢又唤来店伙计,令他将地上打扫干净,更吩咐道:“剩下的六道菜,你打包包好,咱们要带回去。”又道:“是了,二公子吩咐了,你们楼里上等的点心,每样来三份,都封好了,回头要带走!”
那店伙计自然是连声答应。
韩渊和李夫子呆若木鸡,半晌回过神来,他们也不是愚笨之辈,韩渊已经反应过来,抚须笑道:“原来如此……!”向李夫子笑道:“李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