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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的,”官道上飞奔而来十几匹马,马上的人又是鞭又是踢,也无济于事。就破口大骂:“死马,瘟马,你要把老子们带到哪里去?”
又骂这吹口哨的人:“鸟人,老子见到你,一刀宰了。”有一个人则是放声大喊:“快来抓偷马的贼啊,大白天里偷马的贼!”
风中忽然多了清脆的玉音,冲破口哨声。许王守礼不知哪里摸出一把围棋子儿,随手一抛上了半空,再抛出去一把,先来的棋子儿落下,后来的棋子儿相撞上来,再次撞上半空,发出玉击鸣音。
口哨声被冲淡不少,那些马各自回头。韦明德大汗淋漓,好似受伤,住了口哨后,就伏在马上不住喘息。
纪沉鱼担心的着,对许王求助:“帮他一把。”许王哼了一声:“少年孟浪,自伤身体。”那哪里是口哨,分明是血脉吹出来的。
殿下有些犯难,万一见到韦老将军,他一生为征战安陵受到磨难,要是也这般拧着,那如何是好。
天色:“我们要快走才好,韦明德,你能坚持吗?”韦明德身子瞬间恢复成标枪状,大声道:“我能!”
许王瞄瞄他,旁边还能注视到纪氏的眼光。女人嘛,肯定会认为自己心狠。这不是心狠,战场上等着突围,难道还婆婆妈妈?
他一抖马缰,喝道:“走。”经过染雪身边,闪电般把纪沉鱼拎回自己马上,低喝一声:“坐稳了,”双腿一夹,急驰而去。
这一手骑术也是少有,韦明德的轻视之心更是荡然无存,他的伤并不要紧,不过是伤了力气,紧紧跟随上去。
纪沉鱼是侧坐的,她只能依靠许王的胸前。有一物在眼前动来动去,是衣襟上挂的一个玉饰。这个玉饰,纪沉鱼十分熟悉。在纪家要撞墙时,殿下来救,一头撞到这玉饰上面,疼了好几天不说,脸上那印子第二天才下去。
为了这东西不在奔驰中不住打在脸上,纪沉鱼用手按住它,手贴在许王胸前。许王心中一跳,隔着厚衣,也可以感到那手心的柔软和温度。他一只手把纪沉鱼往怀里塞了塞,用自己披风把她裹紧,柔声道:“睡吧。”
纪沉鱼还真的睡着了。
☆、第六十三章,谁狂妄
一路几乎没有停,纪沉鱼睡睡醒醒,耳边一半是风声,贴在许王身上那只耳朵里,满是他的心跳声。
梦中,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成名前的辛苦,成名后的欢呼。有一个眉如远山,英俊得如夏天清荷水的男人走来,手里捧着一把子金灿灿的……钞票:“嫁给我吧。”
她不肯答应,她得出来他命中注定是桃花,戏中桃花多多,何必寻常再添桃花。
惊出一身汗来睁开眼,见马停下来。许王正抱她下来,不是一下子放下,而是一手托背,一手托着大腿弯,半伏下身子,慢慢的让纪沉鱼脚尖着地:“小心,”
地上有几点冻在雪中的枯草,纪沉鱼的脚尖才碰草尖,酸麻上来,她腿一软要倒下,本能的双手抱住许王脖子,嘴唇碰到他的面颊。
许王没有笑,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推拿着她的腿,直到马上颠木的血脉通顺,才又放她下来,关切地问:“好没有好?”
纪沉鱼想到的,不是感谢他,而是出现了陈侧妃稚嫩的面庞,年青的少女,青春是多么的难得。
走错了路,想错了事,让人可惜。
她双手还挂在许王肩头,恳切地道:“陈氏还年青,”许王意外了一下,微笑道:“菩萨心肠要不得。”
“君侯可以指迷津,”纪沉鱼目不转睛:“你管教得好她,何必枉送一个人。”许王又要乐:“我先管教你好再说。”斜眼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先教你第一条,我不能抱着你用午饭。”
手臂飞快缩回去,纪沉鱼慌乱站起,对天空装模作样,一轮不太清楚的日头挂当空,应该是午后才对。
前面,是一处集镇,两边全是良田,铺满积雪。他们打尖在集镇外,没有生火,把带来的肉干烈酒取出来当午饭。
给纪沉鱼的,是一盒子满满的点心和肉脯。
许王送自己的酒袋过来:“没有茶水,等到了韦家,兴许有茶喝。”他不太肯定地说着,韦明德红了脸:“有有。”
当家的人还是韦公朴,韦公子说了算不算,许王心想,还是到了再说。
没有亲身经历此事的韦明德,对自己有浓浓的鄙视和不起,可见韦公朴的恨到了何种地步?
但是他是一个人才。
也是理当昭雪平反,现在许王也不能为他平反的一个心痛。
所以这饭,还是路上吃吧。集镇就在前面,不过带着纪沉鱼。纪四姑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带着她在集镇上用饭,又要定房间,再等饭来,不知道弄到几点。
再说集镇上最好的厨师,只怕做得不如宫中细点。
就路边儿上将就着吃吧。
纪沉鱼不是扭捏的人,接过酒袋喝了一口,又用自己帕子擦擦袋口,还给了许王。胡乱吃了一顿,重新上马赶路。
韦家就在眼前。
集镇的另一头,很大的一家宅子,给人无限空冷味道,却干净得异常。门上匾额处空下来,许王在此下面住了马,狐疑地盯着韦明德。
韦明德心酸地道:“先时是挂着祖父手的自安居所,当时有位梁大人上门问罪,说罪官还能自安,理当反省。祖父又挂上常思堂,梁大人走后,来的庄大人上门问罪,问祖父心中常思,是不是怀恨。”
最后索性什么也不挂。
许王面色黯然,时局不对,以一人对时局,这叫傻子。不想嫁安陵公主的他,不是也暂低下头。
路不多,纪沉鱼在自己马上,颇有得色的骑了这一路子,自己下了马,兴冲冲过来打量,歪着头:“这里真干净。”
韦明德又接上话:“是,祖父说,人心自洁,人身也洁。”
不屈的话,其实代表不屈的心。
许王认为自己来对了,满朝文武都怕安陵,他要的就是不怕安陵国,誓死要打他的人。北风中整整衣冠,对韦明德道:“烦你通报,说我来了。”
“是,”韦明德答应进去,一路走一路想,他倒还没有对许王多心服,不过先为纪沉鱼的话开导,明白许王殿下,是他为祖父翻身的一个机会。
当别人认为自己不行的,那就证明给别人,远离别人,还怎么证明?当世界认为自己不行的时候,就证明给世界,远离世界,还怎么证明?
他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许王殿下以前对安陵国,是有过几回赢。
韦公朴在廊下负手对天,这是他回家后常有的姿势,他天天想不通,天天如此站在廊下,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一直到自己想累了,才不屈的回房休息。
见孙子回来,韦公朴露出笑容。
“你怎么回来,今儿不是休息的日子?”韦公朴抚着花白胡须,这是一个精神头儿还好,带着世事寒,我比松柏更耐寒的老人,对着自己的孙子,是一腔的爱怜:“不是又拿钱回来吧,家里不用。”
院中空落落,只有一个干净,韦明德无事回来,都是积下钱,请假往家里送。
韦明德今天带来一个让韦公朴震惊的消息,他当院跪下,眼中闪动着希冀:“祖父,许王殿下来拜祖父!”
不过一闪念间,韦公朴转过许多心思。老夫有什么让殿下拜的?血雨刀光都见过,何况是一个殿下。
韦公朴大手一挥:“请!”
韦家带着不少风雨痕的大门拉开,走出来一个衣着有补丁,带着比松柏更耐寒的花白胡子老头。
他傲然的目光落在许王身上,这才跪下来,虽跪,那腰身也是笔直:“罪官韦公朴见过许王殿下千岁。”
许王走上前两步,亲自去扶他,他是亲切地:“老将军请起。”韦公朴身子闪一闪,将就着起来,请许王进去:“寒舍简陋,请殿下莫怪。”
许王边走边心中酸苦上来,父王不是没有对战安陵的将军,全被他打发走。他身边留的人,不是藏头缩尾不敢说实话的,就是对着安陵摇尾巴的人。
他来,有两件事要弄清楚,一件,是,韦公朴当年大败安陵,内幕是什么;一件是当年他如何让父王答应出战安陵。
不过这两件事,都不会容易。
韦公朴见到有女客,更是不乱。客厅口儿,对韦明德道:“请你母亲来陪客。”才对许王相请:“殿下请里面坐,寒舍无茶,只有白水一碗,请殿下不要见怪。”
长廊最破的一块下面,有一块墨绿色,添寿过去了,是茶叶,不是太好,却千真万确是茶叶。这个老东西!
纪沉鱼和小厮们一起,在外面站着。许王只要和韦公朴单独说话。一个瘸腿家人,一拐一拐送上白水一碗,冰冷还没有热气,是碗真正的凉井水。
添寿气上来,躬身进来,对许王施一礼,再对韦公朴正色道:“殿下到此,你就没有茶叶,大冷的天儿,热水总该有一碗吧。”
韦公朴眼睛一翻:“对不住,不是我请殿下来的,再说寒舍你找一找,就是柴火都不多。喏,你这房子可以拆,不妨拆去烧水。”
他数年的积恨,数年的怨气,在眸子里积成深不可测的寒潭。这群衣着锦绣的皇家血脉,只知道安宁,宁静。眼前的一时宁静,换来百年的上贡。他们只知道这个!
许王斥退添寿:“出去!”把白水喝了一口,还有赞赏:“好水,此地水质甜美,可称之为人杰地灵。”
韦公朴默然不说话,连句寒暄都没有。
外面长廊走来两个妇人,薄薄的一件袄儿裹在身上。自称是韦公朴的两个儿媳。纪沉鱼对着北风,再她们的衣服,婉言谢绝:“我自己走一走,不必相陪。”
她锦衣华服,怎么忍心让这衣衫不足以御寒的人相陪。
厅中,韦公朴硬碰硬噎了许王:“罪官自知罪孽深重,殿下问对当年对安陵的事,那是罪官为国为家做下的大错事,回家里来夜夜反思,早就忘却。”
许王没有怪他,他听得出来是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