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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赶紧将钱拿出来递给了黄方。
“这样才好。”黄方将钱接过来,转手又塞进刘山的兜里。“在你们可以走开之前,我还想问一句,你们觉得今天这事是不是就算完了?”
“黄总,跟这几个小东西废什么话!”小王说,“抽他们丫一顿得了,让他们也长长记性,这他妈叫什么孩子呀,整个儿是几个小废物。”
“别这样。”黄方拦住小王,双臂抱在胸前,依旧面带笑容地说,“说话呀,我等着呢。”
那几个家伙都低着头,不约而同地用鞋子使劲儿蹭着地。
“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们了,独生子女大概都是这个毛病。”黄方说,“这事算不算完的主动权留给你们,以后要是真缺钱花了,可以直接来找我。还有,你们可以放心,今天这事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学校。我们该走了,有顺道的吗,可以搭我的车走。”
两个保镖是最后坐进车里的。临上车前,他俩还是一拳一个把那几个家伙打倒在了地上。
车子拐出胡同,驶上了二环路。黄方靠在后排,刘山坐在他身旁。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不到竟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中与他相见。他瞥了一眼刘山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全然不是自己梦境中那双肉乎乎的小胖手了。在他刚会说话的时候就会叫爸爸,可现在却叫自己叔叔了。他感到了刘山的拘谨和不适,他想,也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坐小汽车。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将目光移向窗外,从他一出生自己就没有管过一天的儿子。他觉得心口有点堵得慌,眼眶有点儿酸。
“那钱是你妈妈给你的?”他问。
刘山“嗯”了一声。
“烟呢?”
“我给他们买的。”
“有几次了,这样的事?”
“两次。”
“同学们都叫你乡巴佬吗?”
没有回答。
“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学习呢,还跟得上吗?”
“有点跟不上。。。。。。”刘山怯懦地说,“尤其是理科,什么三角函数、平面几何、还有圆。。。。。。我一点都听不懂。”
“慢慢就好了,你刚来恐怕还不适应。。。。。。你们那里也许没讲这么深的功课。”黄方说着,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原始森林、那点着油灯的小木屋。。。。。。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他爱怜地望着刘山,深情地拍了拍他,什么也没有再说。临下车时,他嘱咐小王,“今天这事别对刘山他妈妈说,对谁也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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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钟楼 72
你又一次脚踏实地地站在了北大荒的土地上,又看到了这里的蓝天、白云、山脉、河流、森林和一望无际的沃野。你是顺道来这里的,换句话说,是因为公司的债务你不得不来这里。此前,你的不断壮大的建筑公司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这里不远的地方,承建着一座现代化粮库的主体工程。你那时虽说也在密切关注着工程的质量和进展情况,但因为忙所以总也没能抽身过来,这次你终于来了。
公司红火的日子里,你们在不长的时间里承接了从南到北六项工程,而今都要因为还债而半途下马了。
“有些工程还真不好谈,”高成龙对你说,“毕竟我们已经先期投入了不少,而别的建筑公司却乘机敲诈,接手条件苛刻得让人无法接受,他们都看出了我们急于兑现的意思。”
“那也没有办法,咱们只能让利呗。”你说,“建筑业就这么小个圈子,什么事你也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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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分头去做了,你选中了地处北大荒的这个工程。你干脆麻利地处理完了工程事务,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你又一次呼吸到了北大荒沁人肺腑的空气,看到了那里繁星点点的夜空。当你下了火车,跨过铁路,走在团部那条笔直宽阔的大道上时,心里竟然不知为何“怦、怦”直跳。原来心目中庄严肃穆的团部营区变了,变得不伦不类,像一个毫无文化背景的小县城。
还好的是,当你走下汽车站在连队路口时,一种熟悉的气味和感觉扑面而来。当年在路旁种下的树已经长大,变得浓荫蔽日,主干道的路面上铺着沥青,最先看到的马厩已经破旧得几近塌垮,里面孤零零地站着一匹似睡非睡、老态龙钟的马。营区的变化不大,家属区倒是扩展了许多,出现了不少装饰俗气的小楼。时值中午,四下里静悄悄的。你看到了记忆中的营房、晒场、关押你的连部,还有你们当年亲手盖起来的、至今看上去仍旧高大敞亮的食堂。你沿着时而清晰、时而为浓雾所笼罩的记忆,寻觅着过去。你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全然没有了刚到团部时的激动。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你无法说清自己到底为何而来,那或熟悉或陌生的景物,似乎给了你一种思绪上的梳理。
你找到当年住过的宿舍跟前,向里面张望,屋里变成了库房,堆满各式各样的农机配件。你来到宿舍的后面,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着远处的北山,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你在这里干嘛?”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你的身旁。
你回过头,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哪里。
“我,”你冲那小女孩笑了笑,顺口说道,“我是路过这里,在这儿歇会儿。”
“你要找人吗?”
“不,我不找人。”
“那你来干什么?”
“是啊,我来干什么呢?”你犹豫着站起身,又一次地望了眼营区,自言自语道,“也许我该走了。”
沿着那条多少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田间小路,那条与袁萍擦肩而过、人生第一次见到了那种被青春情愫燃烧的火辣辣的目光的田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你想,刚才自己是对的,你来到这里并不是要找谁,也不是要找什么,失去的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你来这里也许就是要重新站在这片你曾经历练八年的土地上,审视一下今天的自己。
站在伏尔基河的岸边,你想起了当年自己在寒风刺骨的初冬时节,光着身子跳进结满冰凌的河套里打捞苎麻的情景。那些在秋天时沤进河里的苎麻已变得粘滑湿臭,每捆都要上百斤重。当打捞完时,你是被人从河里拽上来的,连冻带累,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望着公路上来来往往运送木材的卡车,你想起当年在小兴安岭伐木时,因为累得筋疲力尽而甘冒被摔死的危险执意坐在车上下山,无论司机怎样劝阻你都不听。结果,车子真的翻在了下山路上的一个急拐弯处,你被甩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当时你侧眼一看,就在离你不足一尺的地方,立着一根斜尖的、白生生的树桩。刚才,你还看到了当年你们建的酒坊和粉坊。如今那里的规模已经扩大了许多,变成了高大的厂房,生产着品牌白酒和出口到韩国的粉丝。但谁也不能否认,这里的第一滴白酒和第一根粉丝,是在你们熬了数个通宵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下问世的。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第一是你们创造的?你们留给了这里什么?你们又从这里带走了什么?你站在那里甚至这样幻想,假若有那么一天,所有当年的知青们又统统回到了这里,并在一起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你想,不仅是你,凡是在这一片辽阔而又神奇的土地上生活过的人们,谁也不会将这里忘记。因为你们这一代人许多铭心刻骨的第一次都发生在这里,你们这一代人希望和梦想的种子就萌生在这里。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经历都能成为值得回味的记忆,其中有的甚至变成了固执与愚蠢,但对你们这一代人来说,经历更多给予你们的是智慧、力量和坚强。尽管你们因时代而被迫辍学,因天灾人祸而食不果腹,因社会环境的恶劣而无法释放青春的激情、而没有起码的就业机会。。。。。。但你们并没有因此颓丧,而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你们失去了很多本不该失去的东西,却也得到了许多难以得到的东西。
沉默的钟楼 73(1)
连续不断的还债赔付搞得你筋疲力尽,当无锡方面在你的办公桌上拿走最后一张还债支票时,你连话都懒得说了。
“李总,”无锡人说,“我要了好几年账,没见过你这么痛快的。”
“快走吧,”你说,“他们俩会打人。”
你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真的感到有些累了,高成龙和白利增坐在一旁闷头抽着烟。
“迪克,”高成龙愤愤地说,“这事儿就算完了?”
“完了。”
“那咱们这公司呢?”
“也完了。”
“我找刘震亚丫的拚了!”高成龙腾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捻灭了手中的烟,“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嘛。。。。。。”
“咱哥俩儿一块去,”白利增说,“当年他给我‘花’成了血葫芦似的,这账还没算呢,这会儿咱们新账老账一块算!”
“听我的,别去。”你走过去,将他俩重又摁坐在椅子上。“你们都拉家带口的不值得,这账要算还是应该我去。不过,我现在也不会去,因为我不相信刘震亚这样的人能永远得逞。”停了一下,你接着说,“公司账上还有十二万块钱,待会儿你们一人拿走五万,一是不能跟着我白干,二是拿回家去也算有个交待。余下的我想给刘工,他年纪那么大,又孤苦一人,你们看行不行?”
“那你呢?”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我不缺钱,这几年存了一些,又光棍一个。”
“那公司呢?就这么倒闭了。。。。。。”
“只能这样了。”
“这钱我们不能拿。”白利增说,“咱们就用这些资金重打鼓另开张,东山再起怎么样?”
你摇了摇头。
“可咱们公司当初创业时还没有这么多钱呐”,白利增说,“不是照样干起来了吗?”
“我累了,真的累极了。”你说,“将来如果还是想干的话,我一定去找你们。”你边说边掏出钥匙放在桌上,拍了拍他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