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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个陌生人的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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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能?你们太多管闲事了。〃在我们家喝着咖啡,抽着烟的英国太太嘲笑地望 着我们。

    〃因为我不是冷血动物。〃我慢慢地盯着这个中年女人吐出这句话来。

  〃好吧!年轻人,你们还是孩子,等你们有一天五十

  多岁了,也会跟我一样想法。〃

  〃永远不会,永远。〃我几乎发起怒来。

    那一阵邻居们看见我们,都漠然地转过身去。我知道,他们怕极了,怕我们为了加里的 事,把他们也拖进去,彼此礼貌地打过招呼,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们突然成了不受欢迎又不懂事的邻居了。

    〃加里,我们带你去医院,来,荷西抱你去,起来。〃我把加里穿穿好,把他的家锁了 起来。荷西抱着他几乎干瘪的身体出门时,不小心把他的脚撞到了床角,脓血马上滴滴答答 地流下来,臭得眼睛都张不开了。

    〃谢谢,谢谢!〃加里只会喃喃地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要锯掉,下午就锯,你们来签字。〃国际医院的医生是一个月前替我开刀的,他是 个仁慈的人,但手术费也是很可观的。

  〃我们能签吗?〃

  〃是他的谁?〃

  〃邻居。〃

  〃那得问问他,三毛,你来问。〃

    〃加里,医生要锯你的腿,锯了才能活。你懂我的意思吗?要不要打电报去瑞典,叫你 家里人来,你有什么亲人?〃

    加里呆呆地望着我。我再问:〃你懂我的德文吗?懂吗?〃

    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眼角再度渗出丝丝的泪来。

    〃我太太没有,没有,分居了孩子,不要我,给我死给我死。〃

  我第一次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句子来,竟然是要求自己死去。一个人必然是完 完全全对生命已没有了盼望,才会说出这么令人震惊的愿望吧!

    〃他说没有亲人,他要死。〃我对医生说。

    〃这是不可能的。他不锯,会烂死。已经臭到这个地步了,你再劝劝他。〃

  我望着加里,固执地不想再说一句话,对着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我能告诉他什么?

    我能告诉他,他锯了脚,一切都会改变吗?他对这个已经不再盼望的世界,我用什么堂 皇的理由留住他?

    我不是他的谁,能给他什么补偿;他的寂寞和创伤不是我造成的,想来我也不会带给他 生的意志。我呆呆地望着加里。这时,荷西伏下身去,用西班牙文对他说:〃加里,要活的 ,要活下去,下午锯脚,好吗?〃

    加里终于锯掉了脚。他的钱,我们先替他换成西币,付了手术费,剩下的送去了领事馆 。

    〃快起床,我们去看看加里。〃加里锯脚的第二天,我催着荷西开车进城。

  走进他的病房,门一推开,一股腐尸般的臭味扑面而来。我忍住呼吸走进去看他,他 没有什么知觉地醒着,床单上一大片殷红的脓血,有已经干了的,也有从纱布里新流出来的 。

    〃这些护士!我去叫她们来。〃我看了马上跑出去。

    〃那个老头子,臭得人烦透了。〃护士满脸不耐地抱了床单跟进来,粗手粗脚地拉着加 里刚刚动过大手术的身子。

    〃小心一点!〃荷西脱口说了一句。

    〃我们去走廊里坐着吧!〃我拉了荷西坐在外面。一会儿医生走过来,我站了起来。

    〃加里还好吧?请问。〃我低声下气地问。

    〃不错!不错!〃

  〃怎么还是很臭?不是锯掉了烂脚?〃

    〃啊!过几天会好的。〃他漠然地走开了,不肯多说一句话。

  那几日,我饮食无心,有空了就去加里的房子里看看。他除了一些陈旧的衣服和几条 破皮带之外,几乎没有一点点值钱的东西;除了那一大柜子的罐头食品之外,只有重重的窗 帘和几把破椅子。他的窗外小院里,反倒不相称地长满了纠缠不清、开得比哪一家都要灿烂 的花朵。

    最后一次看见加里,是在一个夜晚。荷西与我照例每天进城去医院看他,我甚至替他看 中了一把用电可以走动的轮椅。

  〃荷西,三毛。〃加里清楚地坐在床上叫着我俩的名字。

    〃加里,你好啦!〃我愉快地叫了起来。

    〃我,明天,回家。我,不痛,不痛了。〃清楚的德文第一次从加里的嘴里说出来。

    〃好,明天回家。我们也在等你。〃我说着跑到洗手间去,流下大滴的泪来。

  〃是可以回去了。他精神很好,今天吃了很多菜,一直笑嘻嘻的。〃医生也这么说。

    第二天我们替加里换了新床单,又把他的家洒了很多花露水,椅子排排整齐,又去花园 里剪了一大把野花,弄到中午十二点多才去接他。

  〃这个老人到底是谁?〃荷西满怀轻松地开着车,好笑地对我说。

  〃随便他是谁,在我都是一样。〃我突然觉得车窗外的和风是如此的怡人和清新,空 气里满满的都是希望。

    〃你喜欢他吗?〃

  〃谈不上,我没有想过,你呢?〃

    〃我昨天听见他在吹口哨,吹的是《大路》那张片子里的主题曲。奇怪的老人,居 然会吹口哨。〃

    〃他也有他的爱憎。荷西,老人不是行尸走肉啊!〃

    〃奇怪的是怎么会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一个人住着。〃

    到了医院,走廊上没有护士。我们直接走进加里的房间去,推开门。加里不在了,绿色 空床铺上了淡的床罩,整个病房清洁得好似一场梦。

  我们呆在那儿,定定地注视着那张已经没有加里了的床,不知做什么解释。

  〃加里今天清晨死了,我们正愁着如何通知你们。〃护士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我 们背后。

    〃你是说,他死了?〃我愣住了,轻轻地问着护士。

    〃是,请来结账。医生在开刀,不能见你们。〃

    〃昨天他还吹着口哨,还吃了东西,还讲了话。〃我不相信地追问。

  〃人死以前总会这个样子的,大约总会好一天,才

  死。〃

    我们跟着护士到了账房间。她走了,会计小姐交给我们一张账单。

  〃人呢?〃

  〃在殡仪馆,一死就送去了,你们可以去看。〃

    〃我们,不要看,谢谢你。〃荷西付了钱慢慢地走出来。

    医院的大门外,阳光普照,天,蓝得好似一片平静的海。路上的汽车,无声地流过,红 男绿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群地走过,偶尔夹着高昂的笑声。

    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世界。一切的悲哀,离我们是那么的遥远而不着边际啊!



  〃好,明后天请你们再来一次,我们弄好了文件就会结清给你们,好在加里自己的钱 还有剩。〃

    〃谢谢!〃我们简短地说了一句。

    这时坟场刮起了一阵风。神父将他的《圣经》夹在腋下,两只手不断地理他的头发,有 礼的举止却盖不住他的不耐。

    〃这样吧!我们很忙,先走了,这面墙〃

    〃没关系,我们等他砌好了再走,您们请便。〃我很快地说。

  〃那好,加里的家属我们已经通知了,到现在没有回音。他的衣物唉!〃

  〃我们会理好送去领事馆的,这不重要了。〃

    〃好,那么再见了。〃

  〃再见!谢谢你们来。〃等砌好了墙,我再看了一眼这面完全是死人居所的墙,给了 泥水工他该得的费用,也大步地跟荷西一起走出去。

  荷西与我离开了撒哈拉沙漠之后,就搬到了近西北非在大西洋海中的西属加那利群岛 暂时安居下来。

    在我们租下新家的这个沿海的社区里,住着大约一百多户人家。这儿大半是白色的平房 ,沿着山坡往一个平静的小海湾里建筑下去。

  虽说它是西班牙的属地,我们住的地方却完完全全是北欧人来度假、退休、居留的一 块乐土,西班牙人反倒不多见。

    这儿终年不雨,阳光普照,四季如春。尤其是我们选择的海湾,往往散步两三个小时也 碰不到一个人影。海滩就在家的下面,除了偶尔有一两个步伐蹒跚的老人拖着狗在晒太阳之 外,这一片地方安详得近乎荒凉。望着一排排美丽的洋房和蕃茄田,我常常不相信这儿有那 么多活着的人住着。

    〃欢迎你们搬来这里。我们这个社区,太需要年轻人加入。这块美丽的山坡,惟一缺少 的就是笑声和生命的气氛。这儿,树和花年年都在长;只有老人,一批批像苍蝇似的在死去 ,新的一代,再也不肯来这片死寂的地方了。〃

    社区的瑞典负责人与我们重重地握着手,诚恳地表示他对我们的接纳,又好似惋惜什么 地叹了口气。

    〃这一点您不用愁。三毛是个和气友爱的太太。我,是个粗人,不会文文静静地说话; 只要邻居不嫌吵,我们会把住的一整条街都弄活泼起来。〃荷西半开玩笑地对这个负责人说 ,同时接下了一大串租来小屋的钥匙。

    我们从车上搬东西进新家去的那一天,每一幢房子里都有人从窗口在张望。没有一个月 左右,这条街上的邻居大部分都被我们认识了。早晚经过他们的家,我都叫着他们的名字, 扬扬手,打个招呼,再问问他们要不要我们的车去市场买些什么东西带回来。偶尔,荷西在 海里捉到了鱼,我们也会拿蝇子串起来,挨家去送鱼给这些平均都算高龄的北欧人,把他们 的门打得嘭嘭地响。

  〃其实这里埋伏着好多人,只是乍时看不出来,我们可不能做坏事。〃我对荷西说。

    〃这么安静的地方,要我做什么捣蛋的事也找不到对象。倒是你,老是跳进隔壁人家院 子去采花,不要再去了。〃

    〃隔壁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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