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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发出踩刹车的噬噬声。
最后一辆卡车开过去并消失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夜空,心里感激自己还算不错的运气,因为它已经把我带到了这里。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公路上,在坑洼不平、布满辙沟的路面上继续艰难地前进,追赶前面的车队。
不久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们的车正沿着一条U字形弯道爬上一个陡坡,那弯道仿佛悬在半空,穿过荒凉险峻的高原,然后再向上爬。我感到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距离,并且地貌也在不断变换。
我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当中的某一刻,我们已经从厄立特里亚进入了提格雷省。虽然我的身体被撞得很疼,且一时无法恢复,但我还是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一种睡梦般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在过去两年中遇到的所有事情,我在探寻中经历的奇特曲折,那些死巷绝路,那些发现的瞬间,仿佛融合成了一串完整的画面,依次出现在我眼前。
我马上就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一点:如果我仅仅是出于贪婪和野心才从事这项使我如此长期迷恋的研究,那它就只能算是一次毫无意义的可怜冒险。上帝的约柜被放在它那座幽暗的礼拜堂里。可能闪烁着古代黄金的光芒,但它的真正价值却井不在此。约柜是一件无价的考古珍宝,但这也不是它的真正价值。实际上,约柜上一切可以度量、计算、品评和估价的东西,其意义都最为微末。我的眼睛如果盯在这些东西上(而我心里知道我曾经如此),那么,我所犯下的大错便接近亵渎神圣了——不是亵渎这件正被我寻找的圣物,而是亵渎寻觅者;不是亵渎神圣的约柜,而是亵渎我自己。
既然这件圣物的真正价值并不在物质世界里,那它又在哪里呢?约柜神秘莫测,当然也令人痴迷,它支配了众多漫长世纪以来不同国家人们的想象,这是为什么呢?魔法和奇迹,灵感与希望——这些才是不朽的。因此,最好是牢牢抓住这些东西,而不去看重那些转瞬即逝的价值。即使是因追求某种高尚而一无所获,也强似暂时获得成功却日后感到羞愧。
孤独之路
黎明之前,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上,那里没有一丝灯光,更沓无人迹。我们从头到脚都蒙着一层来自路上的尘垢微粒。
哈戈斯毫不怜惜地拍打着一扇关闭的屋门,终于把它打开了。接着,我们从越野车上卸下爱德的摄像器材和其他一些白天可能有用的行李,然后进了屋子。泰斯法耶则把越野车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
我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半遮蔽、半敞开的农舍里,里面的人正在简陋的床铺上睡觉。幸好其中一些床铺是空的,爱德、哈戈斯和我很快就占上了三个铺位。于是,我把自己裹在一条毯子里,闭上眼睛,立刻就睡着了。
几个小时以后我醒了,外面天已大亮。我的两个伙伴已经不见了,十几个提格雷人正围坐在我旁边,满怀兴趣地盯着我。我向他们问了好,尽量体面地起了床,到一个滴水的龙头前洗脸,那水龙头接在一个铁桶上。然后,我坐下来写笔记。
过了一会儿,爱德和哈戈斯回来了。方才车队给这里的人分发食品,他们去拍摄了这个场面。我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这儿是切雷罗,〃哈戈斯回答说,〃是提格雷省这部分地区的一个重镇。它也是车队的目的地。所有的卡车都在这里卸了车。〃
〃这儿离阿克苏姆还有多远?〃
〃还要开车走一夜。不过,我们如果独自走,可能不大安全。咱们最好在这里等着,等下一个车队到来。〃
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今天是1月15日,星期二,离主显节开始只有三天了。
〃你看咱们会等很久吗?〃我问。
〃大概要等上两三天吧。咱们要是走运,也许今晚就能动身。〃
〃你为什么说咱们单独走不大安全呢?〃
〃因为政府从他们的阿斯马拉要塞向提格雷省派来了破坏分子。他们派了破坏小组,炸毁公路上的汽车。像我们这样坐着几个人的越野车,是他们的理想目标。〃
〃那么,车队呢?它们不也是袭击目标么?〃
〃不。车队几乎从来没遭到过袭击。卡车太多,卫兵也太多了。〃
白天过得很慢,既漫长炎热,又令人厌烦。将近傍晚的时候,已经出去了几个小时的哈戈斯回来了。他宣布当天夜里没有车队离开这个镇子。〃我建议,〃他说,〃咱们至少要等到明天再说。〃
听了他这番话,我们脸上马上露出了焦灼的神色。哈戈斯见了,便补充说:'当然,这还是由你们决定。〃
爱德和我已经决心做出自己的决定了,因为我们已经在下午为此讨论了很长时间。因此,我们告诉这位TPLF军官:我们打算抓紧赶路——除非他认为我们这个决定愚蠢已极。
〃不,就按你们的意见办好了。我知道你们想在主显节以前到达阿克苏姆。危险并不太大。不过,我要设法再找一个TPLF战士跟咱们一起去,以防万一。〃
傍晚我们又出发了。哈戈斯坐在前座上,身边还有一个新找来的卫兵,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牙齿白得惊人,典型的非洲人,手持一把AK47冲锋枪,还有四个备用弹夹。他生性乐天,笑个不停。夜间行车时,他一直要我们把越野车立体声录音机播放的提格雷人战歌开到最大音量。但我还是不禁感到:如果有人决定开枪把我们打死,例如从那边的角落里、从那个树丛里、甚至从那块巨石后面朝我们射击,那么,这个年轻人的精力和勇气并不足以挡住子弹。
像我们现在这样单独夜行,没有护送,前后都没有轰隆作响的大卡车,其困难程度的确使我吃惊。以前,我们好像是在跟随着一支不可战胜的强大军队前进,勇猛无畏地冲破夜间的道道障碍,用车灯光束的弹幕驱散重重黑暗。现在,我们却变得易受攻击、势单力孤了。越野车在山坡上凋敝的树林里穿行时,我领略了这片荒凉的土地是何等广阔,它们的凄凉和毫不宽容的敌意又是何等巨大。
我们的汽车向上爬了几个小时,发动机吃力地运转着,车外的气温在不断下降。我们来到一条山顶小道上的时候,突然有几个武装分子截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不禁骂了一句〃见鬼〃,可是哈戈斯却让我放心:〃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这儿有个TPLF营地,他们是保卫这条路的,都是我们的人。〃他打开车门,和叛军士兵交谈了几句,还和他们握手,后者正围着我们的越野车。接着,我们就被示意通过了一个临时路障,不久后便来到了一个暴露在风中的高原上,那里的一座座木屋之间闪烁着黄火。
我们在这个营地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喝了咖啡,然后又上了路,在暗夜中继续独自前行。营地的灯光一个一个地在我们身后消失,被黑暗取代了。
时间流逝。我打了个盹,醒来以后发现我们的车正沿着一个巨大山谷的边缘行驶。我们左边是很近的石头山沿,右边是个可怕的深渊,而我们脚下这条崎岖小路就在深渊边上。后来,一个耀眼的光团突然从漆黑的谷底朝我们飞过来,好像一个由纯能量构成的东西,拖曳着一条鬼火般的荧光尾迹。几秒钟之内,这团发光的鬼火就飞到了我们的车前。它从我们前面的小路上划了过去,几乎击中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然后撞在山岩上熄灭了。
此刻,泰斯法耶立即刹住了车,关掉了车灯。与此同时,哈戈斯和我们从切雷罗镇带来的那个卫兵也跳出车外,端着AK47冲锋枪,冲到了崖边。
我看这两个人动作敏捷,咄咄逼人,像例行公事那样无所畏惧。他们的协同动作就像在完成一次演习,而他们对这种演习早已训练有素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爱德问道。他一直在沉睡,而车子的突然刹车刚把他惊醒。
〃不清楚,〃我回答说,〃不过,我看是咱们刚刚遭到了射击。〃
我正要说下车可能对我们有利,哈戈斯和他那个同伴便朝我们跑了过来。他们上车坐在前排座位上,用力关上身后的车门,命令泰斯法耶继续开车。
〃我猜刚才我们看见的是曳光弹,〃我过了一会儿才说。
〃不错,〃哈戈斯老实地说,〃下面的山谷里有人朝咱们发射了好几发曳光弹。〃
〃可是刚才只有一发。〃
〃不,不对。虽然我们刚才只看见了一发,但肯定还有几发,只是很快就灭了。通常的做法是每个弹仓上装一发或者两发曳光弹,好让枪手校准目标。其余的都是普通子弹。〃
〃这真有意思!〃爱德说。
我们沉默地继续行驶了一会儿,然后我问哈戈斯:〃你看谁会向咱们开枪呢?〃
〃肯定是政府的特务。我跟你们说过,他们经常把这些人派到提格雷省来制造麻烦。他们在夜里无法从空中轰炸我们,所以就用了这些破坏小队,企图搅乱公路交通。他们有时候能得逞……〃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射击呢?我们刚才很容易被打中啊。〃
〃这对他们太危险了。他们第一次没有打中我们,又离我们很近,所以他们要是继续射击,那会很不聪明。这个地区有很多TPLF战士。长时间交火会引起这些战士的注意。〃
〃哦……我明白了。〃
我感到很累,把头靠在了越野车的侧窗上,想着生命是多么容易被一颗无意的子弹夺走,我们每个人的威严与自负下面又是多么脆弱。
凌晨3点左右,我们的车在一段碎石路上加快了速度。车旁是个空场,上面有一辆废弃的坦克车,它的炮塔被打歪了,炮筒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在我们左边,我看见一座古老建筑的庞大废墟出现在星光下。我立即被一阵强烈的刺痛压倒了,心中产生了一种已经看到了的感觉。我问:〃咱们在哪儿?〃
〃咱们正在进入阿克苏姆,〃哈戈斯回答说,〃咱们刚刚路过的是示巴女王宫。〃
几分钟以后,我们便开车进了这座小城,在狭窄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