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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无忌道:“你走了七年,还象个小姑娘一样,连我老人家都不敢相认。贾似道那小子,隔几天就找个象你的女孩儿去哄他,他被哄得多了,烦了,真得来了也不敢认,怨不得他。”
我低下头,又抬起头笑了笑:“我不怨他。”
公输无忌表情严肃起来,小心地看了看我,低声道:“这几年你到哪去了,怎么这么久没回来,也不捎个信。那场沙尘暴,我明明看到你……。”叹了口气:“我都没脸回来见赵询,当时拍着胸口说一定要把你平安带回来,你不知道,他听到你的消息时……。”男人陷入回忆中
,良久,摇摇头,有些沉重:“我从来没见过他那种表情。”
嘴里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这七年在我身上,只是眨眼一瞬间,醒来时,一切都改变了。
苦笑了一下:“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清楚,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汴京城外,一个叫乌集的小镇,我在那里住了几个月,本来早该回来,被一些事绊住了。”想到方家夫妇,黯然神伤。
公输无忌提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酒,压低声音道:“真得不想见他?他为你,头发都白了。”
心口微微一刺,我努力笑了一下:“以后吧。”摇摇头:“有些事要办,入了宫,没那么方便,而且……。”猛地刹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公输无忌理解地笑了笑:“我明白了,丫头,你嘴里说不怨他,其实心里在乎得很。”
我摇头否认:“前辈,你误会了。”
公输无忌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喝酒。
我默默地把玩手里的酒杯,真得不在乎吗?
原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不管经过多少年,第一个认出我的人,一定是他。
是我高估了他,还是,我高估了自己。
“说吧,丫头,什么事?”公输无忌朗声笑道。
迅速收起所有情绪,我仰起头,微微一笑:“前辈,替墨门清理门户的事,就交给您老人家了。”
“清理门户?”公输无忌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丫头,这件事老人家不能答应你。”
我道:“为什么?”
“赵询的生母容妃娘娘,人都道她姓容,其实,她根本不姓容,姓墨,是墨家掌门墨千里的独生女儿。她的未婚夫公输越,公输家的二公子,公输家和墨家结成姻亲,江湖中人人都道这是一桩大好姻缘。谁知,天不从人愿,墨惜容入宫,为宁宗诞下皇子,公输越突然身亡。公输家的人认为公输越的死与墨家有关,派人向墨家下了战书。”公输无忌仰起头,眼神中流露出悲悯凄怆之色:“两大门派,约在峨嵋山最高的峰顶,整整斗了三天三夜,经此一战,两家都折损了不少高手,门下为之一空。从此人才凋零,不复当年之盛况。”咕嘟灌下一大口酒,砰的一声砸在桌上,酒壶碎成几瓣。
我心中感慨万千,叹息道:“想不到竟有这样的事。”
公输无忌轻道:“你可知那块铁牌我是如何得来的?”
我抬起头。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三十年前那场大战,我也在场,当时我还只是公输家一个不成气候的年轻晚辈,我受了伤,不过墨家的人比我伤得更重,我们在山上熬了两个昼夜,差点饿死,后来,我打到一只野兔,就靠这只兔子,我和她勉强撑到获救。临走时,她交给我这块铁牌,当时墨家掌门已
死,这块铁牌,意味着执掌整个墨门。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将墨门托付给我,而我,却浑然不知。”
咚一声,他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桌子碎成几块。
我吃惊地看着他,烛光摇曳,男人双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怅然若失,追悔莫及,黯然销魂。
他缓缓转向我:“现在你明白了,我不能帮你清理墨门。”
我叹了口气,轻道:“我不会勉强前辈,不过,前辈能不能把墨少仆带来,我有话问他。”
他的表情稍稍轻松:“那小子,跟着贾似道,把好好的墨门弄得乌烟瘴气。好,我答应你。”
墨少仆跪倒在我面前,慢慢抬起头,眼中隐隐泪花闪烁:“娘娘,微臣……。”哽咽难语。
我惋惜地看着他,此人是个人才,那些事若真是他所为,我也只好挥泪斩马骥:“说吧。”我把那沓纸扔到他面前:“是贾似道指使,还是你自己所为?”
墨少仆稍稍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娘娘,所有的事都是贾似道指使臣所为,臣也曾劝过贾似道,奈何他执意为之,臣身为下属,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道:“余介一家遇害之事,也是你所为?”
他想了想道:“娘娘指的可是赵葵帐下主薄余将军,此事,臣也略有所闻,并非臣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他稍稍犹豫,下定决心道:“是双头鹰干的。”
我疑道:“双头鹰和他有什么仇怨,为何要痛下杀手?”
“娘娘也知道,双头鹰向来只认钱,不认人,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都敢做,余将军得罪了一个人,才惹来此等杀身之祸。此人娘娘也认识,他就是当朝宰相吴潜。”
我吃了一惊:“吴潜何时和余介结下仇怨?”
墨少仆道:“这个……微臣也不甚清楚。”
我道:“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实话?”
墨少仆对天盟誓:“臣若有一句谎话,五马分尸而死。”
“好,我暂且信你。”我点点头:“抢掠大理段王爷,□他的妻子,也是你手下干的好事,你可知情?”
墨少仆脸色大变:“竟有这等事?臣不知。”
我冷冷道:“墨大人,这七年,墨门由你一人执掌,门中出了这么多败类,你竟然毫不知情。”
墨少仆不敢言语,伏地叩头。
我斥道:“墨少仆,我限你三日之内,查清此事,绝不容许奸诈之徒留在墨门,玷辱墨家千年声誉。”
“是,臣遵旨。”墨少仆跪地领命。
“还有,我回来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墨少仆迟疑:“皇上那里……。”
我摇摇头:“让我自己来说。”
墨少仆走后,公输无忌从屏风后转出来,看看我,笑道:“这次清理门户,让墨家
的人自己动手最好。我们外人,坐着看就行了。”
我轻轻道:“前辈,不要告诉他,好吗?”
“你是说赵询,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老人家才不想插手,情之一字,外人越理越乱,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公输无忌长笑一声,纵身而起,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墨门的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鱼儿。
鱼儿弯腰进门,一眼看到我,愣了一下:“怎么,累成这样。”
我疲惫地闭上双眼,“果子安顿好了?”
“好了。在我朋友那里,我朋友正好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儿,两个孩子可找着伴了,开心得什么似的,把我们这两个叔叔忘得一干二净。”鱼儿语气有些不忿。
我忍不住睁开眼看看他,笑:“看不出你这么会吃醋。”
鱼儿脖子一扭,:“我怎么会吃孩子的醋。”似笑非笑地看我:“吃吃你的醋还差不多。”
又来了。
我皱眉:“你走吧,我累了。”
鱼儿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出关切:“你脸色不好,要不要看大夫。”
我摇头:“不用,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你睡吧。”他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体贴地关好门窗,出去了。
头昏沉沉的,这些天,可能真得太累了。
离开乌集镇开始,整个人仿佛陷入一个身不由己的旋涡,万事不由人。
不由人?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人各有命,我的命,上天早已注定。
☆、黄雀在后
鱼儿忙碌地指挥下人把东西搬来搬去。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他。
凭心而论,鱼儿弄来的这处宅子真得很不错。
地方大,绿树成荫,鲜花遍地,假山流水,一亭一阁都造得十分精巧,颇有苏州园林的韵味。
鱼儿说他的朋友是读书人,凡事都讲究一个雅字。
这宅子,倒把雅字发挥到了极致。
看看院子里那个忙碌的影子,余介似乎真得把自己当成我的下人了,瞧他热火朝天的样子。
我唤道:“鱼儿。”
他立刻飞奔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指指旁边:“坐下,我有话问你。”
他眸子里掠过一抹奇怪的色彩,嘻嘻笑道:“什么话?”
“你仔细想想,和谁有过节。”我问道。
他满不在乎道:“我得罪的人多了,但也谈不上过节。都是男人,谁会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生气。说过不就算了。”看看我:“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道:“吴潜,你认识吗?”
余介摸摸后脑勺:“你是说吴丞相,见过,从前在军中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还是个下级军官,人家根本不睬我。”
不是吴潜,我暗自寻思,墨少仆说谎了,他为什么说谎。
双头鹰当年已经被我收服,交给孟珙,助他防守襄阳。
墨少仆提起双头鹰,我便有些疑惑,现在看来,他真得在骗我。
他冒着掉脑袋的罪名欺骗我,只能证明一件事,墨门做下的所有恶行,都和他有关,甚至是他纵容指使的。
心一动,贾似道是否知情?或者,这些事根本就是墨少仆所为,栽在贾似道头上。
贾似道是朝中重臣,皇上最信任的人,墨少仆瞒着他大开杀戒,显然早有预谋,等待时机成熟,把贾似道掰倒,墨少仆现任兵部尚书之职,坐拥墨门的势力,手握军权,兵工厂和最新式的武器也由他一手掌控,倘若他有反心,甚或,他和异族勾结……
我突然感到遍体冰凉。
“你怎么了?”鱼儿的脸在我眼前蓦地放大:“脸色这么苍白。”
我苦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你早点休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