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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诵转过头,平静地看他,“如果她没有活着呢?”
钟离华的目光幽深如静水,半晌,才浅笑道:“饿了吧,我这主人真是不称职。请稍等。”
洛诵转身蓦地拔出剑,一室寒光粼粼。她左手伸出,一点点用力握住剑身,鲜血顺着剑刃滑下,“你看,若要靠近它,一定会受伤,因为它太过尖锐。钟离华,你明白吗?”
他望着那潺潺而出的殷红,唇角微勾,也伸手握住剑身,“一块精铁在冶炼之前,有谁问过它是否愿意成为一把剑。一把剑在用于杀人之前,有谁问过它是否愿意做杀人利器。当沾满血腥时,它也会觉得孤单吗?我若不想让它这样下去,如果鲜血可以温暖它,即使受伤又有何妨。”
洛诵略略偏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似嘲讽的笑意,缓缓松开手,“只是,你又怎知这剑真的孤单,它是否需要温暖?或许,这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
钟离华盯着自己的手以及手中鲜血浸染的剑,沉沉道:“可是我不需要知道原因,我只知道事实足矣。”
洛诵叹惋:“可惜了。”
钟离华将剑回鞘,再回转身,已是最初相见的优雅恬淡,“洛姑娘稍等,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
“这里……”洛诵凝神静听,眼中渐浮起疑惑,“只有你一个人?”
“对啊,不仅安静,还能节省开支,不是吗?”钟离华顿住脚步,恍然笑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确实有违礼数,在下考虑欠周全。”
“那月华公子准备如何待客?”洛诵挑眉看他。
钟离华似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但怔愣只是瞬间,随即皱眉作沉思状,“在下莫非要夜宿门外以全姑娘清誉?”
话音刚落,洛诵便道:“那就委屈月华公子。”
钟离华的笑容有些僵硬,“洛姑娘客气了。”
洛诵走至窗前,轻抚窗棂,望向外面安详宁和的农家天地,那只花猫正沿着篱笆步履优雅,幽幽叹道,“尘世月华,名副其实。”
尘世中的月,尘世中的月华,它们与这悲欢离合的人生本就是一体,不是高高在上的天际冷月,不是神秘莫测的无上存在。因为普通,所以被忽略。
二、
晚饭很简单,四菜一汤,白米饭。
钟离华脱去繁复而华丽的白色锦衣,里面着浅白色绸衫,他挽起袖子,将下摆曳入腰间,显得干练而清爽,犹如稚气刚脱的大男孩。
“开饭了,等急了吧。”他将最后一道菜轻轻放下,笑着看她。他此刻的笑容很明朗,与平时恬淡优雅的笑不同,前一种干净而简单,后一种却是让人怎么都看不透。“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好久没做都生疏了。”
他的眼睛黑亮纯净,一眨不眨地望着洛诵,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期待,还有些微的忐忑。
洛诵没有动,她迟疑一下,问:“你,会做饭?”
“对啊,”钟离华边回答边放下衣袖,随后似想起什么,道,“别告诉我你不会。”
洛诵抿唇不语。
钟离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一下笑出来,“你真的不会做?”
洛诵不再看他,直接举筷用饭。
“哈哈,你还真不会。”钟离华大笑出声,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他伏在桌上笑不停,眼睛弯弯,极是好看。
洛诵完全不理会,一口一口地吃饭,和往常一样认真,甚至每口咀嚼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钟离华轻咳着勉强止住笑,坐直身子,轻声问:“味道如何?”
洛诵停下筷子,侧首瞥了他一眼,眸中有莫名的光芒一闪而逝。她微微点头,“还可以。”
钟离华挑了挑眉,也举筷用饭。
他咽下一口菜蔬,神色微变,随后又相继夹了另三道菜。钟离华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而幽深,不可猜测。
“味道如何?”他微笑着看她,仿佛刚才一问从未发生过。
洛诵顿了顿,神情不变,依旧微微点头,“还可以。”
钟离华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她,淡淡地笑,幽幽地叹:“真是吝啬,连个‘不错’都不肯给。不过本公子大人有大量,洛姑娘多吃点。”
洛诵不再开口,很认真很认真地吃饭。
钟离华眸中蕴着清浅的笑,一举一动无不透着高贵与优雅。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吃完一餐饭。
“洛姑娘,会洗碗吗?”钟离华倾身近前,眸中笑意一点点浮起。
洛诵垂下眼帘,转身出了房间。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钟离华浮起的笑意渐渐破碎开,暗淡,尔后终归于无。
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头稍稍昂起,轻轻阖了眼眸。
心仿佛被一只手揉捏着,无法抑制地难过。他的手艺并不如何,荒废了许久,连盐与糖都弄混掉。四道菜,没有一道成功,纵使说难以下咽也绝不为过。但她那样平静地吃着,与平时毫无不同。
只是,怎么又会有不同?所有的美味在她口中都味同嚼蜡吧,所以才要像对待任务般认真而有序地完成。
她根本就没有味觉。
“如果她没有活着呢?”她的声音缭绕在耳际,钟离华手下用力,不知不觉间竟把桌子洞穿,木屑从指间簌簌落下。
周围只有一个声音在回旋,如果她没有活着呢?如果她没有活着呢?
钟离华,这是你的罪孽,无法救赎的罪孽。
三、
五日,不长也不短。时间静静流逝,不可阻止。
踏上通往飘缈台的石板路前,洛诵端坐于光洁的梳妆镜前认真梳理发丝时,想到的便是今日光景。记忆汹涌而来,很多当时她未能觉察到的细微动作,未能明白的复杂心情,在那一刻终于被理解。只是那时,那个人……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失去了才知珍惜,而是因为未曾经历所以很难想象无法理解,譬如情字究竟为何物,譬如未曾真正爱过的人很难明白恋人间生死相许的甜蜜与苦涩。
“你打算就这样过去?”钟离华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他今日着一袭月白锦衣,袍裾绣着银丝流云纹,腰束淡青玉带,上面缀着一只玲珑白玉佩,手执一把夹骨扇,乌发墨冠,愈发显得沉雅自若,雍容华贵。
洛诵怔怔望着远方,目光迷离而飘忽。
钟离华的视线越过她,落在纹丝未动的衣物处,唇角挑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洛姑娘,你该不会是……”
“是。”洛诵未等他说完,直接打断道。
“哦,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对啊,我连正常女子的衣服都不会穿。”洛诵的目光收回,凝在那袭黑衣上,“我唯一会的便是杀人,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钟离华轻轻叹息,“你生气了。”疑问的话语,肯定的语气。
洛诵脸色沉下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那还不快伺候本姑娘更衣。”
钟离华轻笑,却没敢出声。因为洛诵的右手已握在剑柄处,小指若不可见地摩挲着剑鞘。那是她将要拔剑的前兆,他很清楚。
站在屏风外,他将衣裳按照顺序一件件地递过去,同时不失时机地加以指点。他看着那只伸过来的修长纤细的手,神思微微恍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屏风内是悉悉索索的着衣声,听在耳中,一颗心渐渐沉下去。上天真是公平的很,钟离华,你所欠下的,终于要一一偿还。
洛诵,洛诵……他低低吟道,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苦涩。
洛诵用了很久才缓步出屏风。她已不记得上次着红装是何时,许是自她成为洛诵时,许是自她杀死第一个人时,许是当那把剑刺进她的心脏时。
钟离华的目光在这一刻幽深如渊,半晌才叹道:“你若这样去杀人,怕是能简单许多。”
洛诵不明:“为何?”
钟离华却是话音一转:“你真的要听?”
洛诵看他一眼:“算了。”
钟离华将夹骨扇旋开,浅笑道:“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如斯美人剑下,倒不失为一件快事。”
洛诵回眸,神色不定,“那你呢?”
“我?”钟离华嘴角轻扯,轻摇骨扇,“在下更喜欢抱得美人归。”
洛诵冷哼一声,转身欲出门。
钟离华“啪”地合上骨扇,止道:“洛姑娘,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绾发。”
当青丝又一次从他指尖滑落时,洛诵终于忍无可忍,“你究竟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钟离华俯身近前,墨眸内繁星点点,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洛诵不闪不避地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瞳孔微缩,一只手无声抚上剑柄。
“这是最后一次。”钟离华偏开目光,飞快地加上一句。
木梳自发间滑落,直线向下,钟离华若不可闻地轻叹。一梳梳到尾……
他第一次感到作为尘世月的主人,懂得太多真是件苦差事。
青丝挽起,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手心内是她柔滑如丝缎的秀发。
洛诵,洛诵……
终于还是将那支新买的玉簪换成碧华凝月钗,一点点插入她的发丝。她不懂,这很好。
“洛诵,闭上眼睛。”他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阖上双目。这个人值得信任吗?他有不同的面孔,优雅深不可测的,明朗纯净的,会无措窘迫如常人的……可是她下意识便选择了相信,洛诵,你犯了做杀手的大忌。
睫毛轻动,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钟离华转至前面凝视着她,她的面容很安静,不是如死水的面无表情,而是如静水,平和而安然。他想,当初若是没有遇上他,她该会长成怎么的女子?
他轻抬手似乎想要抚上那安静,但终于还是不留痕迹地收回。抽出一条白纱巾,遮住了她的容颜。
“好了,自己看看。”钟离华退开一步,将铜镜放在她手中。
洛诵却是一把按下:“不用。”
拒绝得那样强烈,连她自己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