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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无法把那些死去的人从心头抹掉。“当月亮升起时??”他对贝丝说,
“你想象得出在这里被屠杀的 50 万法国人的灵魂就在废墟上凄凉地游走。” 然而他毕竟没有提及弥漫于空中的怪味儿和四处乱窜的老鼠。
他们的堑壕盘旋弯曲,足有 4 英里长,尽头靠近德国的防线。他在尽头 新哨所附近的岩石上采了一朵罂粟花,寄给了埃塞尔?诺兰,他总共寄回去
两朵花,另一朵给的是贝丝。
官兵们忙于修筑工事,构建防毒掩体,搬运弹药和设防。炮声和远近的 枪声几乎不分昼夜地持续不断。
天气愈发寒冷,又下起了雨。出太阳的天哈里便觉得值得在日记里提上 一笔。“晴天。”他于 10 月 28 日写道。10 月 29 日的日记是:“难得的好
天。”11 月 1 日破晓前,所有火炮部队向德军战线一齐开炮,轰炸了 5 个小 时,情景同阿尔贡战役一样。
几周以来一直传闻着将要停战。一个在 D 连后面被击落的德国飞行员说 战争不出 10 天就将结束。11 月 7 日,美联社的一名记者罗伊?霍华德从巴
黎发出一份电报,说当天下午 2 点钟战争已经停止。此消息不是事实。
11 月 9 日,步兵在一个小时的弹幕射击后再次出击。哈里的朋友特德?马 克斯率领其 C 连奉命向前推进支援步兵。第二天,进攻和火炮支援继续进行
着。11 月 11 日清晨,D 连再次开始轰击,但在 8 点 30 分,指挥部通知杜鲁 门上尉,2 个半小时之后的 11 点整——即 11 月 11
日 11 时——德军将在停 战协议书上签字。迈斯伯格中士被传唤到杜鲁门上尉的掩体,看见后者正放
松地歪在地上啃一块黑浆果饼,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他一边嚼着饼一边 递给我一份电文。‘中士,拿着这个回去,把它念给全连人听。’”令迈斯
伯格大惑不解的是杜鲁门上尉从伺处搞来一张黑浆果饼。“我连按规定的时 间放完了规定的炮弹,”哈里写道,“最后一枚炮弹是朝一个叫赫梅维尔的
小村落发射的??发射时间是 10 点 45 分。”
当整个战场的枪炮声停止后(他继续写道),??四周寂静得让我觉得好像我 突然失去了听觉。
操纵火炮的士兵、我这个上尉、尉官们以及中士和下士们面面指觑,接着整个 堑壕里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我们可以听到在我们前方 1000 米处的步兵们歇斯底里
的叫喊。位于我们阵地后面的法国炮兵又跳又唱,挥舞着酒瓶??战线整天都沉浸 在庆祝之中,一直持续到夜里。手枪、火箭弹,凡是方便的家伙顺手抄起来就发射。
我夜里 10 点钟上的床,但法国炮兵的弟兄们跑来围着我的床纷纷与我握手。他 们高喊:“美国上尉万岁!威尔逊总统万岁!”然后大口喝几口酒,重新再喊一遍,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 2 点我才睡觉。
停火时,F 连一个叫布罗德斯的中尉正在空中的一个汽球里指挥火炮射 击。他记得地面上“大家发疯似地欢呼胜利竟忘了把他放下来??我在汽球 里足足坐等了 2
个小时”。
“你想象不出我们为战争结束而有多么高兴,”哈里在写给埃塞尔?诺 兰的信中说,“昼夜不停的狂轰乱炸迟早要让你精神崩溃,而 11 月 11 日 11
点时我在精神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传来停战的消息时,那种莫大的欣慰感 真是从未感受过。”
大战拉下了帷幕,对于胜利者来说,这是文明的胜利。今后如何确保持 久和平就是政治家的事了。不到半个月,威尔逊总统乘坐“乔治?华盛顿”
号动身前往法国,这条船曾载过哈里和数以千计的美国士兵。
对于 129 野战炮兵部队来说,真正的战役是默兹—阿尔贡进攻,它给 129 团造成了伤亡。D 连只伤了 3 个人,其中一人后来死亡,但这 3
人负伤时并 未在杜鲁门上尉的指挥之下,而是在执行护送弹药辎重队特殊任务的途中。
“我们只是——怎么说呢,一半是运气,一半是有好领导,”二等兵维尔?利 说,“有些连就没有我们这样的好领导。”
4
停战后的第 16 天,哈里?杜鲁门上尉在巴黎休假,来到马克希姆用餐, 他看见邻桌有一位他到法国以来所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尔后惊喜地发现她
是在红十字会工作的美国人。饭后他和几位军官去看“狂欢”表演,幕间休 息时被一群“小妇人”围在中间(经年后他说那场表演简直“不堪入目”,
但当时他却对埃塞尔?诺兰说“跟狂欢节的表演差不多,只是更热闹些”)。 他参观了巴黎圣母院和拿破仑墓穴。在凯旋门前,他将胶布棉雨衣的腰带系 紧抵御着
11 月的寒风,在一尊俘获的德国大炮前照了张像。他乘出租车跑完 香榭丽舍大道,然后驶入皇家街,再入马德琳街,再北上里沃利街,沿壮丽
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经过塞纳河。他走访了卢森堡宫杜莱希花园和卢浮宫, 并在歌剧院大道和“诸多小巷里”散步。所有这些他只用了 24 小时。
他们从巴黎乘火车前往尼斯。哈里称巴黎是“我所去过的最喧嚣放荡的 地方”。尼斯是个“理想的所在”,一边是地中海,另一边是阿尔卑斯山麓。
哈里住的旅馆“漂亮非凡”,俯瞰大海。“我窗前的景致实在迷人??地中 海的蓝色真是天下无双,”他对贝丝说,“加上远山、带灯塔的岬角和点点
白帆的点缀,不由不让你想起韦伯的‘波兰舞曲’,据说他就是在这一带创 作的那首乐曲。”倘若贝丝再在这里,此地就不啻为天堂了。
他第一次见到了棕榈树,他在灿烂的阳光下漫步,胃口像头牛,而且 12 月初驱车去了蒙特卡洛,在那儿他看见了一位正在喝啤酒的真正的公主。他
和盖茨少校租了辆车开到意大利边境,然后沿峭壁大道返回尼斯。“沿途的 景色是我驾车旅行中见到的最美的。”
返回巴黎后,在他假期即将结束之前,他和盖茨少校看了场当时正风靡 法国的歌剧,由法国作曲家马斯内创作的《黛依丝》。大歌剧院自 1914 年以
来第一次再度灯火辉煌。由于他刚从地中海游憩胜地里维埃拉返回,心中又 思念着他所钟爱的女人,那华美动听的音乐便深深打动了他。“唱得美极了,
风景道具(又见到了更多的棕榈树)胜似真正的风景。”他在信中强调说, 这才是“真正”的歌剧。即便光让他看一眼金壁辉煌的歌剧院建筑他也情愿 付门票。
他返回位于凡尔登附近的师部驻地,那一带满目都是泥泞。等待回家的 日子令人有一日三秋之感。他的一位来自独立城的朋友、C 连的上尉罗杰?塞
门回忆说:“为了避免发疯,我们不分昼夜地打扑克。”当哈里听说家乡正 蔓延流行性感冒时,他惊讶地不知如何控制自己。他得知在他度假的那几周
里,贝丝和她弟弟弗兰克都患了“西班牙流感”,玛丽?简和埃塞尔?诺兰 病例了,尽管 4 人的病情有所好转,却还令他放心不下。“几乎每天我们部
队里都有人听说自己的母亲、姊妹或情人死去了。”他写道,“想到我们在 此处竟安然无恙,而那些我们不惜生命想要保护的人却比我们更接近死神,
不禁让人痛心。”截至 1919 年初流行性感冒莫名其妙地消失后,美国病死的 人数达到了 50 万,包括 2。5
万名军人,几乎是美军在战争中阵亡人数的一半。 仅多尼潘营地就有 51 人死亡。
一月下旬,当哈里听说他所喜欢的炮连文书基南中士在后方医院死于阑 尾炎时,他在日记中写道:“犹如失去一个儿子似的悲伤。”
潘兴上将和威尔士王子莅临师里视察。潘兴握着杜鲁门的手对他说,他 手下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要把他们像来时一样身心健全地带回家乡
去??”哈里对此命令非常上心。
现在要阻止 190 个人不出外捣蛋不是件易事(他后来写信对埃塞尔?诺兰说)。 我必须想出种种惩罚的办法施之于失职者。幸好我们远离酒、女人和喧闹,否则将
够我们受的。有时我必须罚某人多干活,这也实在出于无奈,因为公平是最可怕的 暴君。如果我罚一个人星期天洗刷炮车上的泥,因为他没向我请假就跑了趟凡尔登,
那么另外一个犯了同样过失的人尽管有充足的理由我也得以同样手段罚他。这些人 快让我发疯了,我宁肯当一介大兵也不愿做他们的头。有的小伙子在战场上表现英
勇,我也检查过他的信件,知道他对家乡的一个女子望眼欲穿,但我照样也得铁下 脸来惩罚他,这实在是一件痛苦之极的差使。我不得不让他们循规蹈矩。你肯定认
不出我做连长的那副样子。
他时刻思念着家乡和他的前程。他在信中提到继续回农庄务农,但也表
露了以他从军作战的资历打入政界的可能性——如竞选杰克逊县东部的法官 乃至跻身国会。他说他目睹了和平时期的军队生活后,说什么也绝不进入国
会的军事委员会。他同许多后备役军官一样,对西点军校毕业生已存有不容 动摇的偏见。他认为他们大部傲慢、懈怠和自我感觉良好,因而无法想象在
他们控制的体制下生存。“我想象不出一个有首创性和有头脑的人有何理由 会在和平时期留在部队里,”他写道,“那些永远压在你上面的老顽固们除
了墨守成规外没有丝毫的想象力,甚至连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他对贝丝 说,年轻时他曾“渴望受到西点的教育??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入主皇宫或
实现你的抱负”。而如今他所认定的是盼望“返回天赋之国,回到古老壮丽 的密苏里绿色草原的怀抱”;其实他现在除了家没处可去;他囊中羞涩又在
热恋之中——“我爱你爱得发疯”——而且热切期待着离开军队尽快结婚。 他梦想着倘徉在北特拉华大街的情景,还梦想着拥有一部福特车,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