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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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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他着实感到了深重的压力。他当然知道朱棣脾气暴躁容不得半点差错,当然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当面和皇帝硬顶,但是,如同前几日这样奏事情说一件驳一件,只要稍有谬误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种情形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当初设文渊阁的时候一共有七个人,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硕果仅存的就只有他们三个——解缙冻死雪地,胡广病死,其他人更是换的换撤的撤,两个月前新上任的三人因为见罪而被黜落。偌大的文渊阁,如今就只有他和金幼孜两个人!

即使是杨荣,如今也不禁羡慕起了独在南京侍奉皇太子的杨士奇,虽说皇帝时不时会猜忌,但杨士奇那太极推手却是好生了得,即便下了一趟锦衣卫狱也是须臾即出。相比之下,他看似始终荣宠不衰,但面对的却是皇帝正面的压力,那种滋味实在不为外人道。

“杨大人。”

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杨荣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见张越正站在面前施礼,他便颔首回了一礼,待要进去时却又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你陪皇上下棋下得如何?”

情知必定是朱宁泄露天机,张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不好看,最后只能含含糊糊答道:“皇上棋艺高明,我自然是甘拜下风。”

见张越匆匆离开,杨荣钦佩之余倒是有些纳罕。臣下和皇帝下棋自然是顶多只能下成和棋,而以朱棣的棋艺,输一盘都不容易,看张越这样子仿佛是输了好几盘?直到揣着满心思量踏入正殿拜见之后,他才把乱七八糟的思量收了起来,因为今天他揣着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要试探分明,非得使尽浑身解数不可。

南京到北京的驿道自朱棣即位之后就经过了数次修缮,若是紧急大事,日夜兼程快马三日就能到。由于朱棣特命锦衣卫选出最精干的人充当信使,因此东宫众人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王贵妃的死讯,可还没等他们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皇帝的第二道上京旨意紧随而至。

虽说王贵妃只是庶母,但得知父皇定下的丧仪规格是一如太祖成穆贵妃的旧例,朱高炽立刻便让太子妃张氏带人预备齐衰丧服,又吩咐朱瞻基和杨士奇等人预备北上及留守事宜。尽管有能干的妻子和儿子在,可他这个皇太子仍免不了忙碌,这天见过成国公朱勇,他回到端敬殿中,才坐下没多久,心腹太监钟怀便蹑手蹑脚上得前来。

“太子殿下,北京城小杨学士使人送了口讯来。”

原本一只手半支着扶手闭目养神的朱高炽顿时睁开了眼睛,盯着钟怀看了一会,这才淡淡地问道:“他怎么说?”

钟怀早就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遣开了去,此时便深深弯下了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杨大人说,皇上的意思是,赵王年纪还小,又是幼子,往日狂放不羁惯了,若是之国,闹出汉王那样的大乱子,还不如暂时留在身边便宜拘管。”

这一刻,肥头大耳的朱高炽猛地眯起了眼睛,随即吩咐道:“你告诉来人,就说我知道了。”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18章 疾风骤雨知何来

尽管薨逝的只是贵妃而并非皇后,但文武百官还是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各项活动。正在嫁娶的暂时搁置延后,准备庆生的自己家人团坐吃一顿饭就算完了,哪怕是再喜欢歌舞戏文的,如今也都消消停停坐在了书房里看书。即便是有些勋贵家中成天跑马戏耍的纨绔子弟,也都被老一辈关在了家里头。各家亲近的勋贵诰命则是轮流入宫拜祭,尽管一趟下来便是腰酸背痛,却仍然不得不撑着。

张家因为张攸刚刚晋封了伯爵,原本要好生摆宴庆祝,结果因那时张谦在传旨之后提点了一番,一应庆贺便都省了,就是有人登门送礼也是除了至交亲朋一应回绝,果然不久之后王贵妃死讯传来,正在气头上的朱棣一口气发落了好些“行为不检”的勋贵,从申斥到停禄不计其数,张家上下却是安然无恙。

这天因是王贵妃的七七,尽管公面上的拜祭应该只有皇帝亲王公主亲临,尚在南京的皇太子遥祭,但公侯伯夫人仍是齐齐入宫,顾氏和东方氏自然少不了。因此,为了照顾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李芸和赵芬便跟着前往料理照应。

杜绾不是什么公侯伯夫人,在初丧之后入宫致祭了一回就不用再去,因此如今便只有她一个正经女眷在家。自从确诊了有喜之后,即便是她一向身体健壮,那害喜的反应却也是不轻,因此冯远茗索性又从杜家搬了回来,小五更是寸步不离守在跟前,唯恐有什么损伤。这会儿见小五笑嘻嘻地抢过了她手中的捧盒,她不禁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你该不是说连梅子都不能吃吧?”

“小姐,虽说孕妇都喜欢吃酸的,但吃多了可不好!”

因杜家书香门第,所有的婢仆都并不是卖断的契约,因此当日杜绾出嫁的时候并未有陪嫁家人,唯独自由身的小五硬是跟了过来。而过门之后,她也没分什么彼此,依旧留着灵犀琥珀秋痕。今日顾氏因灵犀琥珀稳重,便带着她们俩入宫,此时留下的就只有秋痕。

“少奶奶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这害喜的事情说不准,我当初也听家里姨妈说过,梅子确实不能多吃。少爷不是还曾经嘱咐过一堆禁忌么?他都说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好,也是为了您自个好!”

摩挲着尚不明显的小腹,杜绾见小五和秋痕一唱一和,索性只低头不理她们,渐渐地却是胡思乱想了起来。小时候常盼望有个兄弟姐妹,但父亲却多年不归,等到父亲好容易回来了合家团聚,母亲却几乎已经没了再生儿育女的希望。因生怕杜家绝后,母亲倒是提过纳一房妾室,父亲却说子嗣天注定,只说若是到了五十岁上头仍然无子,便从本家侄子中挑一个过继。可当初在老家那么多年,她何尝看到过什么好心性的人?

别人的究竟不如自己的,可是,王夫人年过四旬产子便是险些去了半条命,母亲比王夫人更年长些,就算真的有了,还不是一样凶险万分?

“少奶奶,亲家太太来了!”

闻听外头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杜绾顿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小五则是站起身来一个箭步窜出了门去。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她清亮的声音:“小姐,你身子重,我代你去迎太太就是了!秋痕,好生照看少奶奶,可别磕着碰着了!”

“这个丫头,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秋痕在旁边扑哧一笑,伸手一摸桌上的茶盏,发现茶凉了,连忙去泼了残茶又续了一杯,随即去拿来了另一个八珍雕漆捧盒摆好,又细心地在旁边的炕上换了一副炕椅靠垫。做完这些,她便笑呵呵地来到了杜绾身后,伸手替她轻轻捏了一会肩膀,因笑道:“少奶奶,前时太太来信不是说想在年前回京么?您怎么不和少爷说说,让他设法给老爷谋一个京官?如今除了大老爷之外,咱们家的人谁不在京城,偏老爷在南京,就是升官也不自在。”

“你以为朝廷是你家少爷开的,想当什么官当什么官?”杜绾情知秋痕素来是没什么心计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打趣了一句之后便解释道,“如今皇上虽然要迁都了,但应天毕竟是根本,若是老爷才升官就急着要回来,风评就不好听了。”

然而,杜绾心中却明白,公公张倬留在南京更多的是为了张越的名声考虑,更多的是为了照料有些不适合摆在北京的事情。张越曾经提过的那个范兮妍,如今便是仍在南京休养。而张倬曾经拿回来的白糖,如今已经成了富贵人家的必备品,就连上次惜玉奉王夫人命来探望她的时候,在燕窝银耳人参等各种补品之外,还额外加了一包这所谓的雪片糖。

忽然,房前的银红帘子被高高挑起,却是裘氏当先走了进来。她素来是喜爱素净颜色不爱奢华的人,只在绢衫外头加了一件蓼蓝比甲。见杜绾站起身来上前行礼,裘氏忙伸手扶了,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慰笑意,目光却是在女儿的小腹上流连了好一会。

母女相见之后,杜绾便让裘氏坐了东头,自己却不是在下首相陪,而是上前紧挨着坐了。接过秋痕送上来的茶递过去之后,她便奇怪地问道:“娘今天没带上春盈?”

裘氏原本还满脸笑意,一听到这话,面色渐渐就有些变了。看了一眼秋痕和小五,她却是欲言又止。机灵的小五瞧着不对劲,眼珠子一转便死活把不明就里的秋痕拉了出去。等到那门帘落下,又隔了好一会儿,裘氏方才叹了一口气:“我今天一来是看你,二来就是有件事要问问你的主意。这两天家里头怪事不断,先是外院里养的一只看门犬忽然死了,随后就是去采买的老廖莫名其妙摔折了腿,再然后是厨房里发现一滩莫名其妙的血迹。最最离谱的是今天早上,你爹昨晚上写的几张帖子,竟是被人扯得粉碎。”

原本只以为是什么为难的家事,一听说竟是这样的怪诞事情,杜绾渐渐皱紧了眉头。觉察到母亲双手冰凉,她不禁心中一跳,忙又问了个仔细。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再次问道:“这事情爹怎么说?”

“你爹那个天生冷面人,还会有什么好说的?”裘氏这个一辈子夫唱妇随对丈夫言听计从的人,这会儿不禁有些无奈,“你爹说什么见怪不怪,这世间没有什么鬼神,大多是人作祟。作祟的人要是真有什么歹毒心思,那防也防不过,索性任凭他们去折腾。可他也不想想,这回撕碎的是帖子,明儿个要是碎的是奏折呢?”

张越今天上午的事情办得快,此时赶巧回来吃午饭,正到了门外忽然听见最后一句,便打起门帘入内。见屋里只有岳母裘氏和杜绾,别的人都不知道上了哪里去,不禁有些奇怪,旋即便问道:“岳母刚刚说碎的是奏折,什么奏折?”

裘氏也没料到说了一半便撞见张越回来,想起丈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对张越说,顿时有些后悔。她本打算含含糊糊岔过话题,奈何她一个心地实诚的人,哪里经得起张越这般精细的性子?于是,被张越三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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