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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消息就送到了纪家。纪母黄氏就吩咐人马上去换了两箩筐的簇新的制钱,在黄家门口当街派发。纪父则忙忙地换了外出的大衣裳,知道儿子一会儿要去广陵府拜谢杜大人的,连忙也往广陵府那边赶过去。
傅春儿倒是听了准信就往回走了,回到自家铺子里,笑吟吟地看着正捧着食盒往口里扒饭的哥哥。
傅阳看见她,连忙停下箸,用询问的神色看着傅春儿。
傅春儿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就笑着冲哥哥点点头。傅阳见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傅春儿看着,觉得心里是极贴熨的,可是转眼一想,却又觉得有些落寞。她私心里怕是希望纪小七也能给自己送个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吧!
正在此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奔到了傅家铺子的门口,歇了片刻,才缓过劲儿来,对傅春儿说:“傅姑娘——”
不是别人,正是纪燮的书僮,侍墨。他原是与傅家上下都是极熟的。
“我家小七爷说,叫我给你送个信儿。可是我不知道你在铺子里,刚刚去了府上,才问得了的。小七爷叫我跟你说——”
说到这里,侍墨又停下来大喘了两口气。
“小七爷叫我跟你说——”侍墨又重复了一遍。
天哪,傅春儿想,侍墨能不能拜托你一次把话说完。
“小七爷叫我跟你说——他回广陵来啦!”
傅春儿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她忆起当日“馥春”开业,也是纪小七与自己作别,所说的那一番话。眼下这人在这个时候,竟然专门派人来给自己传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难道就是告诉自己,他会说到做到,这次家来,就不会再离开了么?
傅春儿垂下眼帘,暂时不想让傅阳看出自己的心思。然而傅阳却提醒了一下妹妹,纪燮中举,总算是喜事,侍墨又是专程来报讯的,总得看看有什么贺礼,正好可以托侍墨转送给纪燮。
傅春儿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就说:“侍墨哥哥,跟我来——”
侍墨讪笑道:“姑娘千万不要再用旧时称呼了,就叫我侍墨就好。”话里透着恭敬,想来是纪小七与他已经说过什么了。
傅春儿也不好说什么,当下就把侍墨带去了富春茶社。她确实留了好东西给纪七,在收拾中秋节礼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可是纪小七八月中秋的时候,还在贡院的号舍里面考试,所以傅春儿就将这礼物暂寄在富春茶社,这样茶社里的伙计有空还可以照管着。
傅春儿到了茶社里,指着墙角的一盆盆景,说:“侍墨哥……,嗯,这个就是给小七爷的了。你看看,要不要找个伙计,推个小板车,跟你一起送到府上去。”
“那敢情好——”侍墨见了这盆景,说,“姑娘好心思,小七爷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这盆景竟然是一株半人来高的丹桂,此时还未到盛花期,不少骨朵正含苞欲放,但是桂花所独有的那种甜香,此时已经满满地溢了出来。傅春儿也颇为得意,她上次偶尔逛至徐凝门外寿家往外发卖盆景的铺子里,正好见到了,便买了下来,寄放在富春茶社里。她说:“侍墨,你帮我给小七爷带话,就说我们傅家全家恭贺他蟾宫折桂!”心里一边暗自得意,送此为礼,应景极了,又正好是金桂将开未开的时节。
侍墨高兴地应了,去找了个伙计,寻了一顶小车将那盆景放在车上推走。临走傅春儿还塞给他一只锡罐,说明里面是今年窨制的“魁龙珠”,纪燮送人自用都好。
“吓,姑娘送来的茶,小七爷哪里舍得送人。”侍墨丢下一句就走了。
傅春儿立在富春茶社院子里茶棚的花阴下,怔怔地立了一会儿。天气不太好,有点细雨从天上落下来。傅春儿听杨氏说过,秋雨最是寒气浓重,淋湿了是要病的。可是傅春儿却觉得怎么都拔不开腿,只因为那茶棚下那株丹桂的香气似乎依然围绕在她的身侧。
这算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羞惭,自己两世一生,活了这好些年,怎么突然拐弯抹角地了解了一点纪小七的心意,竟然觉得有点不淡定。她可没有想过要喜欢上一个古人,当然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与纪小七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她始终坚定地认为,即使是在这么一个时空里,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依附品,精神上是如此,物质上也是如此。
这时候老曹见她在楼下,连忙下来招呼。“傅姑娘,过两日小爷叔要过来广陵府。”老曹说着。
“是听说了小七爷的喜讯前来相贺的么?”
“是呀,小七爷是我们小爷叔的恩人,他这样大的喜讯,自然是要来相贺的。回头小爷叔还要顺带手来广陵处理一点事情。傅姑娘有功夫见我们小爷叔一面么?”
“啊?”傅春儿突然反应过来,漕帮的小爷叔啊!“自然是要见的。”她想着,自家既然能够将货发卖到仙女镇上,为何就不能托漕帮把货带到更远的地方去,或者托仇小胡子在别的镇上也物色一些经销商呢?她想到这里,又有点担心自家的货跟不上,失信于人,可就不好了,正左右为难着,却见老曹正在等她答话。
一百四十章 相会
想那仇小胡子在漕帮已经多年,生意场上的事情想必看多了。见了小胡子,哪怕就是说不成代为送货和寻经销商的事情,聊上两句,取取经也是好的。更何况没有什么成本,最多只是要再送他一份节礼。算算老曹说的日子,应该在九九重阳之前。
傅春儿当下便做主应了与仇小胡子见面,回去忙不迭地就告诉了父兄。
傅阳与傅老实听了傅春儿的主意,也都各自有些疑虑。傅阳说:“咱家鸭蛋粉和桂花油是肯定可以试着往外送的,可是也要看送的多少。咱们如果应承人家应承得太多,估计爹就要忙不过来了。”
傅春儿想了想,道:“是了,回头也可以跟小爷叔提一句,看看他有没有办法给咱家荐一两个人手过来。我想着,咱家以后是时候把作坊和铺子分开。管作坊的传管作坊,管铺子的专管铺子。当然了,”她看见傅阳的眼光瞥过来,“哥哥要是想琢磨香品的做法,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将作坊的活儿忙完了才行哦。”
傅家人听了都嘻嘻地笑,知道傅春儿是给自家人做了个分工,此后傅老实自然是对内管作坊的,而傅阳则是要管起铺子里和往其余各处的销路。而傅春儿自己么,傅春儿当然会把账目紧紧抓在手里,而且还要随时管好各项货品的库存,免得哪里出现什么短缺,再加上平时还要花时间管教傅正,其实她的任务也还是蛮重的。
一时说到这儿,大家都无异议,话题就又说回今日纪小七高中回乡。傅老实与杨氏也是极为纪燮高兴的,杨氏几乎要合不拢嘴,道:“这个孩子,当年在大德生堂之时。就看得出,他必有今日的。日后再中两元,夺个状元郎回来。那可就为纪家光宗耀祖了。”当日说来纪燮也算是傅家的大恩人,杨氏说起他来。总是心存十二分感激。
傅春儿往嘴里灌了一口茶,心想,纪燮这次可不仅仅是中举这么简单,他可是成了解元了的人,能像他原来自己筹划的那样,止步科场,不参加春闱。就算他自己发愿。他的业师允许吗,他的父母家人允许吗?这个纪小七,能抗住这些压力么?
她垂下眼帘,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这跟自己个儿有什么关系?
“娘,听说纪家和黄家都出了银子,在城中摆了两处戏台,明儿要唱整整一天戏,恭贺小七爷得了解元。”傅阳说。
“这个是自然。”杨氏面上还挂着笑,道:“咱们广陵府这么多年才出一个解元,纪家和黄家都是城中大户,两台戏,只唱上一天。实在过谦了些。要我看来,实在应该连唱三日的。”
看来这位娘,实在也是为这位纪小七高中的事情,高兴得几乎有点过头了。也难怪,纪小七在自家人缘儿这么好,不止自己娘,全家人怕是都向着他。
第二日,傅春儿照旧按时去了傅家铺子。傅阳在铺子之中,空闲之时,仍然拿了傅春儿整理的那本《香品》笔记,看了又看。他见傅春儿过来,笑道:“你怎地不去洒金桥那里的戏台看看,我早间过来的时候就见已经开唱了,热闹得紧呢。”
洒金桥离埂子街不远,对面是砚池。在砚池之中,有个小岛,有桥与岸相连。纪家的戏台选择摆在砚池旁边,以砚池中那座“砚池染翰”的牌匾为背景,十分地应景。戏台前面,热闹非凡,挤了好多人,都说是要沾沾解元公的喜气。
台上唱的戏是广陵清曲,只唱男腔,台上一个小生正在伴着花鼓,正唱着《花信风》的调子,唱得字正腔圆,行腔娓娓。一段唱完,台下哄然叫好之声不断。台上穿着戏服的小生就朝众人一躬,接着咿咿呀呀地用广陵土话说了几句,大致就是恭贺广陵府出了这么一个解元。
傅春儿听得却有些无趣,迈步想走。
“傅姑娘,”有个人在背后招呼,却是侍墨的声音。
傅春儿回头,只见纪燮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斜纹棉袍,与侍墨一起立在她身后。
“小七爷,您怎么来了?”傅春儿又惊又喜,接着朝他躬身行礼,要亲口道贺。
“快别如此,”纪燮连连冲她使眼色,低声说,“若教旁人知道,我自己个儿来听贺自己中举的大戏,岂不是出丑出大了。”他虽然如此说,但是看着傅春儿,双眼弯弯,眼中也带着笑意,可见是真的得意了。
这时候,刚巧有刚来凑热闹的妇人在傅春儿身边一挤,傅春儿趔趄一步,旁边一人伸手扶了一把,但是她却收不住势头,往那人脚上就踩了下去。她自己先就吓了一跳叫了出来。旁边那妇人动了动庞大的身躯,白了傅春儿一眼。
傅春儿见踩到的不是旁人,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