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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那棵孤松。他们走到松树边,拉住松枝,朝下望去。
这一望,二人无不吃惊。此处悬崖万丈,下面唯有深渊,并无任何孤松。
庞涓急了,环顾四周,走至西南侧一处突起的巨石边,选了角度朝北望去,这才看到那棵孤松竟然就在孙宾脚下。原来那儿是处山窝,松树深嵌于崖壁上面,站在崖顶,自是看它不到。
庞涓返身走到孙宾那儿,伏石倾听,果然听到崖下传来汩汩水声,兴奋地说:“是泉水!孙兄,你在这儿候着,我下去汲水!”
庞涓说着,打开他在上山时砍下的两段葛藤,挽出死结,接在一处,一端拴在身边松树的树干上,另一端系在腰上,两手攀了葛藤,一点点地沿崖壁出溜下去。
不一会儿,庞涓就已落到松树上,站稳脚跟,解下腰间葛藤,朝上叫道:“孙兄,就是这道泉了,你拉葛藤上去,放水桶下来!”
孙宾拉上葛藤,系上水桶,稳稳地放下。庞涓接满一桶,大声叫道:“孙兄,接满了,快提!”
孙宾提上,放下另一只水桶,再提上来,再把葛藤放下。没过多久,庞涓攀着葛藤,在孙宾的帮助下爬上山顶。
庞涓擦把汗水,从怀中掏出两块羊皮蒙在桶口,将葛条斩下一段,撕作两半,将羊皮牢牢缚在桶沿上。
庞涓做这一切时有条不紊,看得孙宾不无叹服,由衷赞道:“贤弟真是有心之人,连这等细处,也都想到了!”
庞涓呵呵一笑:“这等小事,不值一提呢!”沿山巅兜一圈,朝下四望一阵,转头笑了,“孙兄,那两位仁兄不知转悠到哪儿去了,连个影子也未见到呢!”
孙宾应道:“方才采药人说,除去此路,猴望尖无处可攀。我们喊上一喊,让他们也沿此沟上来。”
“孙兄不可,”庞涓摇头道,“他姓张的不是能耐大吗,何不让他慢慢寻去?”目光落在两根葛藤上,眼珠儿一转,急走过去,将两根葛藤盘起来,径直走到崖边,用力甩出。
孙宾急叫:“庞兄——”
听到葛藤翻滚而下的声音,庞涓拍拍两手,朝崖下啐出一口:“哼,姓张的,我让你争!就算你小子有能耐上来,没有此藤,看你如何取水?”
半山腰中,苏秦、张仪终于寻到一处可以攀援的地方,沿绝壁一点点攀爬。不料山势越攀越陡,莫说是大树,攀到后来,竟是连可以借力的灌木也越来越少了。苏秦、张仪手足并用,眼珠子四转,到处寻找可以落脚插手之处。
张仪看看日头:“苏兄,已到后半晌了,只怕攀不到山顶,天就黑下来!”
苏秦抬头望去,激动地叫道:“看,就是那棵松树!”
张仪也望上去,果然看到那棵孤松。松树大多了,如一张大伞悬在头顶数十丈处。两人信心陡增,继续攀去。然而,仅攀数丈,他们就被一块绝壁挡住去路。
绝壁高约数丈,莫说树木,连一根小草也未长出。
张仪环顾左右,竟无一处可以落脚,叹道:“唉,苏兄,我们这是走到绝处了!”
苏秦左看右看,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二人正惶惑,忽听头顶“啪”地一响,一物从天而降,在他们头顶的石崖上略弹一弹,掠过近旁一棵松树的树梢,竟自滚下山去。
张仪看得清楚,急道:“是藤条!想是庞涓那厮已到山顶了!”
苏秦点头。
张仪急了,眼珠四下里乱转,猛地指着左侧的石壁:“苏兄,快看!”
苏秦望去,竟见一道细细的水流正沿石壁涓涓而下。因为流得太缓,竟连一丝儿水声也未发出。张仪挪过去,掬一口喝过,咂咂嘴道:“甘泉哪,苏兄!来,你也尝一口!”
苏秦也掬一口,喜道:“此水甚甜,是甘泉!”
张仪眉头一动,从背上取下木桶,放到泉水处。
苏秦陡然明白张仪之意,摇头道:“这——这如何能成?”
“有何不成?”张仪指着泉水道,“苏兄你看,眼下我们就在松树的正下方,此水必是从那道甘泉里直接淌下来的。山是一座山,石是一块石,泉是一道泉,无非是上下差了这么一点,先生纵然是个神仙,想他也未必辨得出来。”
“可这儿毕竟不是山顶。前面桃子之事已让先生失望,贤弟万不可造次!”
“苏兄不必呆板,先生欲喝甘泉水,我们这里汲的正是甘泉水。再说,我们这不是也被逼上绝路了吗?前无去路,退回去也是迟了。若是两手空空地回去,别的不说,单是庞涓那厮,还不得由着他取笑?”
苏秦仍旧摇头。
张仪急道:“苏兄不必固执,此番不比前番,先生必然识不出来。”
“贤弟为何如此肯定?”
“绝壁上的野桃,先生不尝即知是假的,因那绝壁无人能上,而我们偏又摘回四大袋子,即使猴子,也不可能扔下那么多。依先生智慧,还能断不出来?此番却是不同,庞涓那厮已在山顶,说明人可攀到山顶。能到山顶,自可汲到泉水。既然泉水可以汲到,先生就须亲口品尝才能辨出真假。同一道水,上下就差这么一点,先生真能品尝出来,张仪我就——真正服了!”
苏秦听他说得有理,思忖有顷,真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点头允了。两人汲满两桶,各自背上,小心翼翼地按原路返回。走至谷底,天色已近黄昏。二人正在急步赶路,张仪忽地顿住步子。
苏秦怔道:“贤弟,天就要黑了,得快点赶路才是。”
“不不不,”张仪呵呵笑道,“我们得等一等那个姓庞的!”
苏秦怔了下,无法相信此话竟从张仪口中说出,不无诧异地望着他。
“是这样,”张仪解释道,“我们得封住那厮的臭嘴,免得他回去聒噪。”
不消一时,二人果然望到庞涓、孙宾大步流星地沿谷底小路急走过来。张仪迎上几步,朗声叫道:“孙兄,庞兄,总算候到你们了!”
庞涓惊道:“候到我们?”
“是啊。这么晚尚未见到两位,苏兄担心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定要在此守候,不然的话,这阵儿我们怕是早到鬼谷了。”
孙宾忙朝苏秦、张仪打一揖道:“谢两位仁兄了。”
庞涓急不可待地走到苏秦、张仪跟前,朝他们的水桶各看一眼,吃一惊道:“你——你们汲到水了?”
“当然汲到了!”张仪呵呵笑道,“怎么,你们折腾这么久,难道还没汲到?”
庞涓大睁两眼,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所汲,可是甘泉之水?”
“废话!”张仪白他一眼,“不是甘泉之水,要它做啥?怎么,你们汲的不是甘泉之水?”
庞涓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挠着头皮道:“怪了,你们没有走到山顶,如何汲到的?”
“呵呵呵,”张仪连笑数下,“庞兄说到这个,倒是奇巧哩。在下和苏兄望着那棵孤松,攀呀爬呀。眼看就要攀到松树下面,却被一块绝壁挡住去路。我们四顾无路,正感绝望,忽见一条藤条从天而降。想是我们的诚意感动上苍了,那藤条‘啪’的一声,竟然挂在绝壁上,一端牢牢地卡入石缝,另一端不偏不倚,刚好吊在我们头顶。我二人一看,真是喜从天降哪,二话不说,攀了藤条,三几下就上去了。你说巧吧,庞仁兄?”
庞涓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苦笑一声:“嘿,是巧了!”
回到鬼谷时已是人定。
童子听到声响,迎出来,让他们将水放入草堂,到草地上吃饭。
依旧是玉蝉儿烧的粟米糊。四人各喝数碗,下溪冲去身上汗臭,回到榻上倒头就睡。许是太累了,四人一觉睡去,醒来时已是日出东山,童子早已候在门外。
苏秦第一个走出草舍,见到童子,赶忙揖礼:“师兄早!”
童子还过一礼,对苏秦道:“苏士子,待他们起来,都到草堂里去,师兄有话说!”言讫,转身径去草堂。
苏秦急急拐进张仪房中,见他也已起床,遂将童子之言说了,不安地吟道:“不会是水的事吧?”
张仪也是心中打鼓,沉思有顷,问道:“你没露什么话吧?”
苏秦摇头。
“没露就好。我们一口咬定是甘泉之水,看师父有何话说?”
苏秦、张仪叫上孙宾、庞涓,四人整过衣冠,下溪洗过脸,毕恭毕敬地走进草堂。童子盘腿端坐于鬼谷子的席位,面前依次摆放四桶泉水。玉蝉儿坐在草堂一侧,手捧竹简,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看到四只水桶,四人已知端底。庞涓打回来的是真泉水,底气甚足,竟自走上前去,揖道:“庞涓见过师兄。”
童子扫他一眼,咳嗽一声:“四位师弟听好,师兄我代先生问话!”
庞涓一怔,见苏秦、张仪、孙宾俱已跪下参拜,也忙跪下。四人行过参拜先生的大礼,童子学了鬼谷子的语气:“起来吧!”
四人谢过,起身候于一侧。
童子指着仅有五成满的两只水桶道:“这两桶是何人所汲?”
张仪、苏秦心头俱是一震。张仪担心苏秦实话实说,抢先答道:“回师兄的话,是在下和苏兄汲回来的!”
童子冷冷责道:“我代先生问话,何来师兄?”
张仪赶忙改口:“是是是,回先生的话,是弟子张仪和苏秦汲回来的。”
童子再问:“你二人所汲,可是甘泉之水?”
张仪毫不迟疑,一口咬定:“回禀先生,我二人所汲,正是甘泉之水!”
童子将头转向苏秦:“苏士子,你说呢?”
苏秦略略迟疑一下,抬眼望一眼张仪,见他直使眼色,只好嗫嚅道:“是甘泉之水,先生——”
童子学了鬼谷子的样子,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二人一口咬定是甘泉之水,可老朽喝起来,分明就是山腰里的瀑水。是老朽口感不对呢,还是你们所言不实?”
先生连半山腰里的瀑水都能品尝出来,苏秦、张仪大惊失色,相视一眼,叩拜于地。
苏秦声音发颤,先认错道:“先生,苏秦知错!苏秦所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