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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刀太毒,使他的血马上转了色?还是下手的人太卑鄙,以致遭他暗算的人不愿流出红色的血。
庭园寂寂。
这儿本来就是“六分半堂”的第一重地,雷纯闺房“踏梅寻雪阁”的庭院。
这里有老梅三百二十四株,寒意沁人,雪微消融,然而地上的雪却迅速裂开。
一阵轧轧连声,地面裂开了五尽约宽的隙缝。苍穹里没有月,星光很灿烂,仿佛上天正举行天神的夜宴。
机关发动,地面洞开,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这人跌坐在那儿,如老僧人定,不知已坐了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多少时辰,甚至不知他是否已然坐化。
谁?
——这个住在地底里、六分半堂内、雷纯闺阁下的人!
“你好。”雷纯对这地底里的人很客气。
“你好。”地穴里俏人对雷纯也很客气。
“今晚一切都还好吧?”
“还好,只是夜空的星太繁亮了些。”
“地面的人今晚更热闹。”
“哦?”
“时候到了,他们已打起来了。”
“——是谁跟谁?”
“白愁飞在‘留白轩’抓了温柔,张炭和蔡水择为营救她而杀上了白楼,宋展展和洛五霞等人在风雨楼外展开了包围,不久定会打起来的。”
“可是王小石仍未出现,不一走会打得起来。”
“王小石一定会出现的。”
那地洞里的人略一沉吟,终于还是问:“何以见得?”
“温柔失贞,张炭遇险,火孩儿遭厄,你说王小石会躲着不见人否?他眼白愁飞迟早有这一仗,避不了的。”
“……你说的对。”
“所以,你的时候到了。”雷纯婉然一笑:“一切你都了然于胸,期盼已久、你只是没说出来、装不懂而已。”
地底里的人默然。
“今天晚上,是你多日以来枕戈待旦的。你苟延残喘,就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日子。现在时机到了,一如我跟你约定了的,我助你去报大仇,完成夙愿。”
半响,那人才有气无力但十分尖锐的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雷纯的眸子深速如梦,浅浅一笑,也十分妩媚:
“你的崛起取代了六分半堂,五年来,你的势力把我们堂里的人打得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又并未履行婚约娶我,还杀了我的父亲——
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然后她又嫣然一笑,万分惊艳:
“——也许,就为了我不帮你、现在还有谁来帮你、谁还帮得了你这一点吧!”
她那么漂亮,语音袅袅动人,人又单纯极了,但随口说出去的话,却直如一记闪电、一道惊雷。
“来人哪,起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也一定非常意外,说不定还会十分惊喜。
她说,笑起来眼眸如梦,梨涡犹如梦正深深。
蔡水择没料吴谅会倒过来给他致命的一击。
吴谅一刀得手,黑刀犹在蔡水择体内,但仍不及抽回,张炭的右手四指已戳向他背门上。
张炭的攻袭来得好快!
且奇!
吴谅本要反时倒撞了出去,但张炭这四指刚吸收了白愁飞“大雪”四指的功力,吴谅如何抵挡得住?
张炭第一指已卸去了他的时劲。
第二指已洞穿了他的肘部关节。
第三指竟把他整只手臂弹飞出去——跟臂部扯裂断掉然后才“飞”出去!
第四指则捺在吴谅背门上。
吴谅惨嚎,吐血,倒地,殁。
吃惊的是白愁飞:
——这倒使他见识了张炭的“反反神功”奇效。
更吃惊的是张炭:
——原来白愁飞的“惊神指”真有惊天地而位鬼神之力!
但他伤心更大于惊心:
——因为蔡水择已遭了暗算!
这使他十分自责,十分追悔:
因为他竟不及告诉和提醒蔡水择:他在四楼窗户望下之际,另一件发现的奇事便是——
吴谅在“风雨楼”的子弟中,不是在苦战,也不是在突围,而是在跟梁何、欧阳意意交头接耳的在密议!
所以他对吴谅早有提防,因此吴谅的“黑刀”一出手,他就马上出手。
但还是迟了。
他不及救蔡水择。
他只能杀了吴谅,但挽不口蔡水择的厄运。
——他就是因见吴谅行动怪异,以为蔡水择也是内奸,所以才没有及时把吴谅有变的事告诉火孩儿,而致蔡水择不提防里遭了暗算!
而厄运仍未过去。
白愁飞已一个箭步,掠了过来。
张炭十分清楚,自己凭“反反神功”,还能勉强抵挡两三招,但久战必败。
何况他已失去了蔡水择的支持。
而白愁飞随时都有风雨楼弟子的支援。
依目前的情况:他们是输定了,也是死定了:
——那么温柔该怎么办?
谁来救她!?
出乎意外的是:
蔡水择兀然拔出了“黑刀”。
黑血疾喷。
血雨洒落在温柔的嗣体上。
白愁飞一晃身,一指捺向蔡水择。
他用的是左手尾指。
张炭再没有犹豫的机会,右拳一迎,以拳击白愁飞。
白愁飞忽尔弹出了右手尾指。
这一指弹得独特怪异,张炭别无选择,急递左拳,硬接这指。
这一来,“反反神功”已不能成功将两道指劲化解,更不能转为己用,反而一齐左右夹攻体内,张炭大吼一声,鼻孔、耳孔、瞳孔、一起渗出血来。
这一招,硬接下来,他已吃了大亏。
这一下,张炭只觉金撞钟鸣、火星乱进、血气翻腾、痛苦不堪,一时无法应战,身子不住在原地旋转,而他双手用力掩着双耳,尖声狂啸,才能抵消心头烦恶、血气翻涌。
白愁飞一闪身,已至蔡水择身前。
蔡水择却一刀斫了下去。
他而的居然不是白愁飞。
而是温柔!
——已经昏迷了的、几乎受到失身凌辱、像一朵花般娇嫩的温柔!
(他竟忍心杀她!)
一百:黑道
如果他那一刀是斩向白愁飞,得手的可能几乎是完全没有。
但他现在斫向的是温柔。
——这就极有希望致功。
因为白愁飞意料不到。
不但是白愁飞没料到,连张炭也大感意外,所以他大叫:
“蔡黑面,你疯了!?”
白愁飞一指戳向蔡水择。
——天中部位!
刀,是黑色的。
胴体,是白哲的。
刀,架在温柔的腰身。
她全身皮肤细致自傲,只腰下那一丛娇媚神秘的黑,与刀锋自映成趣。
刀只要再轻轻用力,就会把温柔铡成两截。
指,就捺在蔡水择额上。
——但还没有发力。
情况非常明显:
蔡永择的眼神告诉了他一件事——
只要他一发指劲,他也会一刀把无辜的温柔切成两段。
温柔许是仍在昏迷中,但在黑色刀锋下白得令人眩目的腰肤掠起了一阵寒怵。
蔡水择身上仍淌着血。
他的手仍颤抖着。
刀锋上依然淌着他自己的血。
血厉红。
女体雪白。
血滴在温柔白皙的柔肤上,分外瞩目,十分分明。
白愁飞的手指仍捺在他的额上。
“你的指头一发力,我就斫下去。”蔡水择喘了七八口气,才能说全了这句话,但就算他每说一个字都顿上一顿、停上一停,但每个字仍十分清晰。
“你不会斫下去的。”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理由杀她——你要杀的是我。”
“你可以试试。”
白愁飞静了下来。
很文静的那种静,像一只敛翅的白鹤,他对敌而又尚未出于时候的样子很漂亮。
——许是“静若处子”就是指他那种人。
他左看、右看、仔细端详:这个他差一点就占有了的玉洁冰清的身体,一时并未表态。
“无论我怎么想——”白愁飞好暇以整——事实上,时间的确完全有利于他那一边——的试探道,“你似乎都没有理由杀死温柔。”
“你没看出来吗?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
“对,你已是个快死的人了,还多害个无辜的性命作甚?”
“但我的命是你害的。”
“可惜你杀不了我。”
“可是你喜欢她,而且显然的你还没有得到她。”
“所以你只要杀了她,至少可以打击我,让我永远得不到?”
“猜对了。”
“啧啧啧,这就是‘象鼻塔’汉子们的侠义行径吗?”
“不错,我是‘象鼻塔’里的子弟,但你也别忘了,我加入‘象鼻塔’前,是个什么人?”
“你姓蔡,我没忘记。”
“我们‘黑面蔡家’,习惯翻脸不认人。再说,咱们‘兵器大王’蔡黑面不能算是正规的武林中人,要算,也只能算是黑道上的人,黑道上的作为,讲究黑口黑脸黑手黑心肝,不须要讲究一大堆无聊的原则和规矩。只要我杀了她,能打击你,那我就一定会做,她又不是我的老婆。只要她死在这里,你和‘老字号’、洛阳温家及‘象鼻塔’的梁子就这辈子都解不下了。”
白愁飞瞳孔开始收缩,蹙眉微有痛苦之状,瞄了正自后侧掩上来的张炭一眼,道:
“但今日的事,有他目睹作证。”
“对了,”蔡水择道,“所以我只要杀了她,你就得留他的性命。”
说着把刀锋一铡。
“慢着!……有话好说!”白愁飞这次可有点情急了,“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蔡水择说,“我只要你滚出去。”
白愁飞又皱了皱眉然后笑了:“我出去,你以为你们就能逃得了吗?”
“逃不了。”蔡水择道:“可是只要你们一旦硬闯进来我们就先宰了温柔。我们没了命,你也没了到口的美食。”
“你知道吗,”白愁飞负手冷晒道,“你的威胁十分荒谬。用你们自己人的命作为胁持,真是狗屁不通。”
“你知道吗?”蔡水择血污的脸却展现出自得雪亮的牙齿,“不管通与不通,你只要再犹豫,我就一刀斫下去。”
说着,眼看他的刀就要往下剁落。
“慢着!”
白愁飞终于喊出了那一句,跺跺足,收了指便走,临走恨恨也狠狠地抛下了一句话:
“就让你们据持‘留白轩’,看能守到机时!”
却在走时,撤了的手指遥向温柔身上一拂,这下却在蔡、张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