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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风暴逼近,新旧神灵大战爆发
影子刑满获释了。他的理想很简单:回到妻子身边,重拾旧日的工作和生活。但妻子死了,过去的生活也随之化为泡影。
就在他彷徨无计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来到他身边。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星期三,而且似乎对影子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向影子提供了一份工作,充当他的保镖,陪他漫游美国。影子上路了。但他渐渐发现,星期三所游历的美国并不完全是现实中的美国。他似乎有一种神力,能深入现实背后,进入“后台”,显示出支配美国社会生活的种种力量,见识种种奇异的人物。
他们是神灵。他们的历史就是美国的历史,他们造就了美国。
北欧人、埃及人、阿拉伯人、中国人、爱尔兰人、非洲人……数万年间,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到移民大潮,全世界各地的人在美国聚集。他们带来了故乡的神话与传说,带来了故乡的神祇。这些神灵享受着他们的献祭,庇护着他们,让他们在美国生存、发展。随着时代的发展,新一代神灵逐渐成长起来。他们是高科技之神、电视之神、互联网之神。人们膜拜他们,他们支配着今日美国的生活。信仰旧时代神灵的人日渐稀少,他们也因此丧失了过去的神力,落入社会底层,沦为妓女、出租车司机。
旧神灵不甘失败。星期三漫游全国,在影子的帮助下,将散布美国的旧神集合起来,准备决战新时代的神祇。
风暴逼近,一场新旧神灵的大战即将爆发。
影子成为新旧神灵争夺的焦点。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
《美国众神》作者:'美' 尼尔·盖曼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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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影子 第一章
你问我们国家的疆界,先生?这个嘛,先生,在北部,我们紧靠着北极光;在东部,我们紧靠着东升的朝阳;在南部,我们紧靠着昼夜平分点;而在西部,我们紧靠着最终审判日。
——摘自:《美国人乔·米勒的笑话书》
影子在监狱里服满了他的三年刑期。他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总挂着一副“别来惹我”的表情。所以,他在牢里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如何消磨时间。他花了不少时间健身,保持体形,还自学用硬币变戏法,除此之外就是不停地思念他心爱的妻子。
在影子看来,被关在监狱里最大的好处,也许是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产生了一种真正的解脱之感。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他再也不必为有人要抓他而担心,因为他已经被抓住了;他再也不必为明天将发生什么事而恐惧,因为明天肯定过得和昨天一模一样。
至于你究竟干没干给你判罪的事,这倒不打紧,影子想。以他的经验,监狱里遇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因为某些事愤愤不平。全是老一套:执法机构弄错了,他们说你做了什么事,其实你没做;或者你干的事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但是,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他们抓到你了。
进来的最初几天,他就发现了这一点。那时候,从监狱本身到牢里的饭菜,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尽管因为失去自由而无比痛苦,全身上下流淌着恐惧,他仍然有一种得到解脱的轻松感。
影子尽力别说得太多。但到了第二年年中的时候,他还是对他的同室狱友洛基·莱斯密斯提到了这种解脱之感。
洛基是一个来自明尼苏达州的骗子,他咧开带着伤疤的嘴,露出笑容。“没错,”他说,“你说得对。如果被判了死刑,解脱得就更彻底了。那时你就会想起那类笑话,比如,绞索套住脖子的时候,那些家伙为什么总是拼命踢来踢去,恨不得把鞋子踢掉?因为他们的朋友总说他们会穿着鞋子送命。”
“这算什么笑话?”影子问。
“当然是了,关于绞刑架的笑话才是最棒的笑话。”
“这个州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处死犯人的?”影子问。
“见鬼,我怎么知道?”莱斯密斯一头橙金色的头发剃得短短的,短得可以看见头骨的轮廓。“告诉你吧,只要停止吊死犯人,这个国家就离完蛋不远了。没有绞刑架带来的恐惧,就没有绞刑架带来的公正。”
影子耸耸肩,他可看不出死刑有什么浪漫的地方。
只要没判死刑,他想,监狱就只是生活的暂时中止。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在这里,生活不是前进,而是向下爬行。够你爬一气的,你就爬着活下去吧。第二,只要你在里头撑住不垮掉,他们总有一天会放你出去的。
服刑最初的日子里,未来的自由生活对影子来说实在太遥远,根本无法聚焦、想象。后来,自由慢慢变成来自远方的一束希望之光。他学会了一招,每当遇到什么狗屁恶心事时(监狱里总少不了这种事),他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一天,那道通向自由的充满魔力的大门将在他面前敞开,让他通过。他在自己的北美鸣禽日历(监狱商店只卖这种日历)上一天天划掉度过的日子,完全不注意日出日落。他从监狱图书馆的废书堆里翻出一本书,跟着上面教的自学用硬币变戏法。他还在心里列了个清单,排列出出狱后打算做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影子的清单越来越短。两年之后,他的清单缩减到只剩下三项内容。
首先,他要好好洗上一个热水澡。一个真正的、长时间的、在浴盆中彻底浸泡的泡泡浴。洗澡的时候也许还要读上一份报纸,也许什么都不做。有时候他想象用某一种方式洗这个澡,过几天又换了另一种方式。
然后,他要把自己全身擦干净,穿上一件浴袍,也许还要穿上一双拖鞋。穿拖鞋这个想法他很喜欢。如果他抽烟的话,这个时候就要点上一支雪茄,可惜他从不抽烟。他会轻轻抱起妻子。(“狗狗,”她会假装害怕地尖叫,其实心里很高兴,“你干什么呀?”)他会把她带进卧室,关上房门不出来,饿了的话打电话订比萨饼吃。
最后,几天之后,和劳拉从卧室里出来之后,他会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做人,耐着性子,老老实实过日子,在他的余生里永远远离任何麻烦。
“然后你就会快快乐乐的?”洛基·莱斯密斯问。那天他们正在监狱工厂里做事,组装庭院里用的自动喂鸟器。这份工作只比给信封贴邮票有意思一点点。
“没有人会真正感到快乐,”影子回答说,“只有死亡才能带来永恒的快乐。”
“希罗多德。”洛基说,“嘿,你开始学聪明了。”
“他妈的谁是希罗多德?”埃斯曼插嘴问。他负责把喂鸟器的两片外壳拼装在一起,递给影子,影子则负责替它拧紧螺丝。
“一个死了的希腊人。”影子回答说。
“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希腊人,”埃斯曼说,“她们全家吃的都是狗屎。你绝对不会相信的。比如包在叶子里的米饭,诸如此类的玩意儿。”
埃斯曼的身材和形状像一台可乐机,长着一双蓝眼睛和淡得近乎白色的金发。有个家伙在酒吧里趁他女朋友跳舞的时候摸了她一把,结果他把那家伙打得屁滚尿流。那家伙的朋友叫了警察,逮捕了埃斯曼,查了查他的案底,发现埃斯曼十八个月前违反了假释条例。
“我能怎么办?”埃斯曼曾经满肚子委屈地向影子完完整整讲述了这个悲伤的故事,“我警告过他,说她是我的女朋友。难道我非得忍受那种侮辱不可吗?我是说,他的臭爪子几乎把她全身上下都摸遍了。”
影子当时只回答他说:“应该怎么办,这是你自个儿的事。”然后就走开了。他早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监狱,你只管好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不要乱掺和。
低下脑袋,忍耐着熬日子。管好自己的事。
几个月前,洛基·莱斯密斯借给影子一本破旧的简装本的希罗多德的《历史》。“这个一点也不闷,简直太酷了。”影子说自己从来不看书时,他坚持对他说,“先看几页,再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它棒极了。”
影子做了个无奈的鬼脸,但他确实开始看那本书,而且发现他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被那本书给迷住了。
“希腊人,”埃斯曼一脸厌恶的表情,接着说,“他们做的跟说的完全是两码事。我要跟我女友换个方式亲热一下,她竟然发起脾气来,几乎抠出我的眼珠子。”
某天,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莱斯密斯突然被转到另外一个监狱去了。他那本希罗多德的书留给了影子,书页中间还夹藏着一枚五美分的镍币。在监狱里,私存硬币是违法的。你可以用石头磨尖硬币,打斗时划开对手的脸。影子并不想要一件武器,但他想给自己这双手找点事做。
影子并不迷信,他从不相信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的东西。但在服刑快要期满的最后几周里,他的的确确地感觉到,灾难的阴影正在监狱上空盘旋。和那次抢劫前几天他的预感一模一样。他的胃部深处觉得空落落的,他安慰自己说,只不过是对于即将回到外面世界的担忧和恐惧罢了。但他说不准。跟平时相比,他似乎患了妄想狂,而在监狱,大家平时已经够妄想狂的了,这是生存必须的技能之一。影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阴郁。他发现自己开始注意看守的肢体语言,关心其他狱友的举止,一门心思想找出即将发生什么糟糕事的线索。他确信,有什么事情真的就要发生了。
即将获释前的一个月,影子坐在一间冰冷的办公室内,面对一个身材矮小、前额长着一个酒红色胎记的男人。两人座位的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男人的面前摊开影子的档案。他手中拿着一支圆珠笔,笔的上端被牙齿啃得惨不忍睹。
“冷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