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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伯!”罗小叶站住脚步,硬梆梆地道:“小侄带人前来攘助于你,可是你们射箭之前居然不通知我们规避,现在我的人被你们射死了,世伯让小侄如何向兄弟们交待?”
齐木近来诸事不顺,心头火气甚旺,一见素来恭顺的罗小叶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登时大怒。他冷冷地乜了罗小叶一眼,伸手制止手下的蠢动,也没有再打手势,而是用暗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斥道:“你,做事……做不好,做人……也不会!”
罗小叶的脸腾地一下胀红如鸡冠,他颤声道:“齐世伯!”
齐木冷冷一晒,道:“人,是华云飞射杀的!”
罗小叶气的浑身发抖,侧身指着单震广的尸体,厉声道:“齐世伯,请你看清楚,这是你们射出的箭!”
齐木上前几步,忽然一俯身,从一个咽喉中箭的手下尸体上拔出华云飞的箭,一转身,又把单震广尸身上的弩箭拔下,随即“噗”地一声,就把猎箭贯进了单震广中箭处,淡淡地道:“现在,是华云飞杀的了!”
齐木说完便再也不看罗小叶一眼,径直向那幢停棺房走去,因为他看到几个手下已经扭着一个少年从那幢房子里出来。罗小叶目眦欲裂地瞪着齐木的背影,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却全无感觉,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一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华云飞真要较量武技的话,自然不是范雷的对手,不过仗着山林中锻练出的敏捷身手倒也勉强可以一搏,但他肩头受了伤,对方又人多势众,最后只用短刀刺伤一人,自己大腿便挨了一刀,被范雷撂翻在地,生擒活捉。
齐木走到华云飞面前,华云飞一见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顿时咬牙切齿,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向他扑过去,几个齐府打手死死地扭着他的胳膊,又用刀柄棍柄用力击打他的膝弯。却依旧无法将这个暴怒的少年屈服。
齐木看着华云飞充满仇恨的眼睛,冷冷一笑,突然挥起一拳,重重地打在华云飞脸上。咬牙吩咐道:“带回去!慢慢消遣他!”
“住手!谁敢滥用私刑!人犯交给我!”听到这句大喝,齐木的眉头便是一跳,放眼整个葫县,胆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除了那个疯典史哪里还有第二个?
齐木微微眯起眼睛。慢慢转过身,就见叶小天按着刀,一身典史绿袍,气度森严地向他走来,在叶小天身后跟着大批带刀捕快、持枷皂隶和扛着竹枪手持盾牌的民壮。
齐木马上向范雷使个眼色,范雷会意,马上暗示还站在远处的弩手立即撤离,齐木现在是不想再让叶小天抓到他的丝毫把柄了。叶小天飞快地扫了一眼华云飞,便把目光投注在齐木身上,毫不客气地道:“把人交出来!”
齐木长长地吸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又缓缓张开,向范雷摆了摆手,示意由他上前说话。齐木现在说话还很吃力,而且他很清楚,同这个疯子典史说话,一定会很“吃力”。
范雷沉着脸色道:“典史大人,这人是我们抓到的!”
叶小天微笑道:“齐家作为苦主,能够自己抓到凶手,反令我们官府落在后面。本官很惭愧啊。”
范雷眉锋微微一挑,沉声道:“他杀了我们几十个兄弟,还一再试图刺杀我们老爷!”
叶小天又点了点头,打着官腔道:“是啊。真是罪大恶极啊!本县一向民风淳朴,不想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之人。你放心,官府一定会严厉惩办凶手的。”
范雷见他一再调侃,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混帐!难道你听不明白我的话?你一个小小典史,竟然敢消遣我!这人杀了我们齐府的人。又是我们齐府抓到的,我们自己来了断这桩恩怨,不需要你们官府插……”
他还没有说完,叶小天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啪!”一记响亮的大耳光狠狠掴在范雷的脸上,饶是范雷一方豪杰、技击高手,也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叶小天这一掌掴呆了。
“混帐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辱骂本官!”叶小天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此人行凶杀人,自有官法处治,谁准你私设公堂的,目无王法,狗胆包天!”
叶小天在人堆里站定,终于不用担心被人一脚踹飞,动武他可是渣渣,这点自知之明,叶小天一直很清楚。站在人堆里,叶小天威风八面地道:“来啊!把凶犯给我带回县衙,谁敢阻挠,格杀勿论!”
李云聪吓了一跳,连忙掩口道:“大人,您真当自己是钦差啊!”
叶小天咳嗽一声,道:“谁敢阻挠,一并逮捕!如有武力抗法者,当场击杀!”
如果没有叶小天先前对那班皂隶、民壮们的打磨,他这一声令下,肯服从命令的大概只有那二十多个捕快,现如今这些皂隶民壮对齐家满腔怒火,只恨没人撑腰没人牵头,叶小天一声令下,百十个民壮齐喝一声:“杀!”
百十杆锋利的竹矛便攒成了枪林,那些皂隶、捕快们拔刀的拔刀,举枷的举伽,也都是杀气腾腾。齐木手下那些打手立即擎起刀枪,举起弓弩,与巡捕民壮们对峙起来。
终于缓过神来的罗小叶带着巡检司的官兵站在对峙双方的侧翼一动不动,两眼带着一种古怪的冷漠,死死地盯着齐木,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
齐木心头微微一寒,突然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他很清楚,如果把华云天交给官府,对他的威望又将是一个严厉的打击,但是此情此景,却令他完全无法生起反抗的感觉。
“难道这个人是上天派来收我的么?”
齐木忽然生起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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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各出杀手锏(第二更)
齐木倒未曾怀疑叶小天和这个青山沟的少年猎户之间会有什么渊源,即便清楚,也不会因此怀疑叶小天敢循私枉法,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就是他这么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炮制出这么多条人命大案而安然无恙。况且他这个“苦主”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善类。
他认为叶小天要把华云飞带走,只是为了进一步打击他的威信,如果让叶小天把人带走,一旦华云飞对这个疯子典史说出青山沟血案怎么办?可是,有什么理由拒绝官府接收人犯?看这疯子的架势,只要他齐木敢拒绝,立即就是一场“全武行”。
这件事上,叶小天占足了大义名份,又有百余名民壮、皂隶、捕快们做帮凶,实力已不在他带来的人手之下,罗小叶那个混蛋神色不善,显然对刚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想让他出手帮忙怕也有些困难。
齐木念头急闪:“罢了,就算华云飞对他说出青山沟血案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华云飞的一面之辞,徐林、祥哥儿等人都已死了,这个疯子想拿到真凭实据谈何容易。在此期间,我已动用杀手锏,迫使花知县解除了他的职务,到那时这只没牙老虎还不是任我摆布?”
一番利弊权衡之后,齐木咬着牙根摆了摆手,示意交人!
他的脸皮火辣辣的,早在七年前他狞笑着一刀捅进程老大的心口后,这种在强者面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屈辱就再不曾有过了,但是今天,这种屈辱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齐木的目光像毒蛇似的,冷冷地盯着叶小天,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像当年宰了程老大一样干净俐落地宰了叶小天,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有先断了这个疯子的官身和前程,否则后患无穷。
范雷见老大让步了,含恨退开两步。恶声恶气地道:“把人给他们!”
看到齐木带着他的手下灰溜溜地离开,皂隶、民壮、乡丁们都挥舞着武器欢呼起来,他们头一次有这样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们终于明白原来齐木也并非不可战胜的。
叶小天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也笑了。他知道他已经在这些人心里成功地埋下了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很快就要生根发芽,看似稚弱的嫩芽,却能把压在它们头上的那尊沉重的石像顶翻。
他转身看向华云飞时,笑意才丝丝敛去。不等叶小天询问。华云飞就平静地道:“我的确杀了二十多人。”
叶小天道:“你一定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华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又道:“杀人偿命,我该死!你是官,你抓我,我不怨你。我只是遗憾,还有一个人最该死,可他还没死!”
叶小天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那个人,的确该死!该死的人,就不该让他躺在床上寿终正寝。”
华云飞惊讶地看向叶小天。他没想到叶小天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叶小天转向苏循天道:“带他回去好生安置,回头我要提审!”
苏循天听二人对话时,眼珠子就一直滴溜溜地打转,这时连忙答应一声,向捕快们招招手,一副枷锁便铐到了华云飞的脖子上,华云飞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随着捕快们转身离去。
叶小天望着华云飞远去的背影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一转身,就看见罗小叶正向他走过来,眼珠子红通通的,明明没有泪痕。眼白却已充血。
叶小天有些奇怪,此前发生的一切他并未看到,所以对罗小叶的神情,他感觉有些诧异。罗小叶瞪着血红的眼睛对叶小天道:“我跟你一起干!若违此誓,有如此刀!”
罗小叶说完,“刷”地一声自鞘中拔出长刀。一手攥住刀柄,一手以拇指和食指掰住刀尖,用力一拗,只听“嘣”地一声响,一柄钢口甚好的腰刀便崩成了漫天激射的碎片。
叶小天脸色凝重,一言未发!
罗小叶向他点点头,沉声道:“罗某先去为兄弟料理后事!大人有差遣时,只消一句话,告辞!”
罗小叶说完转身就走,李云聪悄悄靠近叶小天,困惑地道:“罗巡检在说什么,怎么没头没脑的。”
叶小天轻轻摸挲着下巴,沉吟道:“我也正想弄清楚。”
李云聪诧然道:“大人也不明白?那大人何以神色这般凝重?”
叶小天道:“那不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