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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维目瞪口呆,半晌才怪叫道:“推官?那官可是不小啊!我说贤弟,你自己的亲兄弟做了大官,你还在这儿做狱卒?怎么不投靠他去?”
叶小安摇头笑道:“我和爹也商量过此事,一开始呢,爹是担心他本没资格做官,如果我们去了,被人查清二弟的底细,那就对他的前程大大不利。后来听说他官儿越做越大,还说我们去了也会妥善安置,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我爹也动过心,不过……”
严世维道:“不过怎样?”
叶小安道:“我家的亲戚朋友都在京城,如果去了贵州,天高路远,这一去怕是再也不能回来,爹娘不太舍得啊。再者说,听说那种地方都是边荒不毛之地,听说那地方的衙门还没一座土地庙气派,在那儿做官的也是常常不发薪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说是官儿,听着气派,其实穷困潦倒的很,所以就拿不定主意。”
严世维叹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嗨!有些人呐,道听途说一番,再添油加醋一番,尽说些井底之蛙的话,哈哈哈,他们不会还说当地人无比野蛮,是吃人的野人吧?”
叶小安脸儿一红,讪讪地道:“还真说过……,咳!说是谁家的孩子,都得小心看着,不小心被人偷了去,就会哚吧哚吧煮了吃……”
严世维摇头道:“老哥我做生意,天南地北的到处走,见识比老弟你多些。那铜仁,十多年前我也是去过的,比起京城自然远远不如,比通州也要逊色一些,可是比起其他地方的州府,实也不差多少。
要说区别,也就是当地人性情直爽刚毅,冲突斗殴之事确实较这儿多一些,可令弟是一府推官,谁敢欺你?就说那府衙吧,宏大华丽的如王府一般,比咱们顺天府衙都大,那叫还不如一座土地庙气派,真是天大的笑话!”
叶小安不觉意动,道:“严大哥说的,我自然信得过,照你这么说,我该劝说爹娘去投奔二弟?”
严世维道:“对啊!你在天牢不过做个狱卒,到了铜仁,你可是叶府的大老爷,出出入入谁不敬着?你和你那做推官的兄弟是亲兄弟,他也不能不管你,到时你该是何等风光?我也是要去铜仁的,到时候咱们兄弟依旧能够长聚,说不定我还做生意还要仰仗你家兄长,到时候分你些干股,坐在家里就能收钱啊!”
叶小安听得悠然神往,全未注意到严世维嘴角噙着的微笑是何等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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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摆谱
明天就是小年了,北京城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越下越大,本该是日上三竿的时间,天空灰蒙蒙一片,仿佛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仿佛无穷尽似的,街上行迹越来越少,偶尔的几道足迹车辄也被大雪掩埋。
熊伟敞着胸怀,露出胸口一篷黑扎扎的胸毛,在棚下迎着漫天大雪,一口锋利的解骨刀轻而易举地就把一头肥猪肢解了,后丘、肘子、猪头、下水分得干净俐落。忤作世家嘛,人体都搞得一清二楚,何况是头猪。
儿子和婆娘抬了猪下水去后面清洗了,熊老汉呼了口长气,把解骨刀往血淋淋油渍渍的案板上一掼,走出棚子,迎着漫天大雪叉腰向天一望,便走出了院门儿。
他有世袭的身份:忤作,同时自己家里还开着肉铺,所以要开门做生意,天不黑大门是不会关的。如今年关将至,买肉的人更多,只是今日大雪,所以稀少了些,不过天气冷,猪宰了一会儿就冻得硬梆梆的了,不怕坏掉。
熊伟站在门口左右一望,见街上行人寥寥,正想转身回院儿,忽又站住,眯起眼睛往远处瞅着,就见巷口白茫茫中,忽地出现一大片人影,看服色,都是些杂役力工。
熊伟瞅着不像是自己家的生意上门,可这巷子里一向安静,何以来了这么多人又着实令人好奇,是以又站住了身子。
那些人走的很慢,熊老汉仔细看了一阵,才发现这些人居然是扫雪的。他们拿着木铲推锹,奋力地向道路两边推着雪,后边又有人用长柄扫帚不断地清理着余雪。
随着走近,更可以看到每隔五六步,路边就会相对站定两人,这两人都系着披风,腰胯长刀,熊伟不禁有些吃惊。天子脚下,世面见得多,熊老汉就见过一位皇妃回府省亲时貌似就是这般排场,有侍卫武士关防戒备。
不过皇妃省亲,是工部并五城兵马司派员清扫街道、撵逐闲人,看眼下情形却又不像。再说这巷子里都是老邻居,谁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哪有谁家祖坟冒了青烟,出过皇妃娘娘?没有啊!
可要不是皇亲,别人谁能这样?这可是天子脚下,就是大学士们也不可能这么摆谱,一乘轿子,十余随从,那排场就够大了,更不要说还得清扫街道、安排防务,真是莫名其妙。
好奇心一起,熊老汉更不舍得回去了,就站在门下看着,片刻功夫,双肩就积满了厚厚的白雪。
苏循天督促着那些扫雪的杂役,穿着一袭皮裘,跺着脚吆喝:“快着点儿,都勤快些,爷不差银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赶紧干完活领了银子回家过年啦。”
熊老汉眼看着大批杂役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推扫着积雪,把街道清理出来,不禁有些好笑:“推雪也就算了,大概是方便车子出入,可是这天上还在下雪,扫个什么劲儿,你刚扫清又下一层雪了,这不是浪催的么?”
正想着,就见一排大车驶进了巷子,两旁是高头大马的武士护拥,前方还有劲装佩刃的武士导引,那一辆辆大车华丽阔绰,一片珠光宝气。熊老汉正瞅着,就见一辆车子掀起了帘儿,探出一张面孔来。
熊老汉看见一个女娃儿,穿着奇异的服饰,颈上头上,俱都是银光闪闪的饰品,要说银饰远不如金钗耳珠项链华丽显得尊荣,可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搭配的,清一色的银饰,却衬得那张面孔娇媚俏美,不可方物。
如此一张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乍现于漫天大雪之中,把个见多识广的熊老汉也给震住了:“仙妃!仙妃啊!这样俊俏的闺女,除了皇爷,还有谁有资格享受!我的老天,莫非咱们这巷子里真有谁成了皇亲?”
熊老汉瞪大一双牛眼,正无比艳羡地想着,眼神儿直勾勾地追着那位姑娘俏美的模样,面前忽地又行过一辆车子,熊老汉一瞅,一对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俺滴个娘唷!小安子?他这是发了什么财,不是捡到了沈万三的聚宝盆吧,怎么就……老叶家发达了?”
熊老汉一时也没想到已经消失数年的叶小天,而是把叶小天当成了叶小安,只管吃惊地看着他。
车子在熊老汉家的院墙边停住了,因为旁边就是叶家。直到院门前都已清扫完毕,雇来的杂役力工们已经退到一边领工钱,十几个魁伟有力的大汉按着刀,顶着鹅毛大雪站在四周。
车子停下,一个眉目如画的小丫环掀开轿帘儿,那个浑身银饰、俏美无双的姑娘就轻轻巧巧地从车子里跃出来,根本没要人扶。小丫环马上转身取过一身白色狐裘为她披上,仙妃般的美人儿扭过头,快活地叫:“小天哥,这就是咱家?”
“小天哥?叶小天?原来是叶小二捡到了聚宝盆!”熊老汉一张嘴张成了河马状,惊愕地看着叶小天从车里走出来。
没有脚踏,就见一个按刀大汉走上两步,双膝跪地,双手撑雪,极其虔诚恭敬,叶小天足尖在他背上稳稳地一踏,便走到了地上,旁边马上有个师爷模样的人凑上去,将一袭银光闪闪的皮袍披在他的肩上。
叶小天肩上搭着皮袍,目光一转,看到熊老汉,马上笑着打了声招呼:“熊大爷,好久不见啊!”
“啊~~~啊~~~啊~~~”
熊老汉发出的声音就像叶小天的回音似的,可怜的熊老汉不管是杀猪宰羊还是验看何等恐怖的尸体,从不曾如此手足无措过,如今却被叶小天这派头给震住了。
叶小天亲亲热热地冲他叫着熊大爷,他却有种双膝发软,跪下冲叶小天叫大爷的冲动。叶小天笑嘻嘻地向他走过来,一把握住了他尚未洗净,还带着血腥的粗糙大手:“熊大爷,我是小天呐,我回京了!”
“啊~~~啊!你……你回来了啊!”
叶小天笑道:“是啊!熊大爷康健如昔啊,几年不见,一点都不显老。哈哈哈……,先不多说了啊,小侄才回来,急着去拜见爹娘,回头再去熊大爷家拜年!”
熊伟机械地点头:“喔,好!好好好,回头聊,回头聊!”
叶小天转身向那娉娉婷婷、俏立雪中的小美人儿走去,熊伟这才发现,叶小天披的一袭皮裘是黑色的,黑的发亮。可刚刚看明明是白的……,熊老汉突然明白过来,人家穿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海龙银针”呐!
海龙皮做的皮袍本就价值连城了,海龙银针质料更是海龙皮中的上上品,从不同的角度看,这种皮袍可以在银白色、银黑色和银灰色之间不断变幻,老天爷,光这一件袍子,就得多少钱?
眼看着叶小天挽住那仙妃般的小美人儿走进了胡同,熊大爷如梦如醒,跌跌撞撞地就往院子里跑:“老婆!老婆!快出来看小天!快出来啊!”
熊大娘拎着一截晃晃悠悠的猪大肠从后边跑了出来,纳罕地道:“老头子,你说啥?”
熊大爷指着院子外头,吭哧半天,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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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的房子不在路边,要稍往后靠一些,两户人家的院墙夹着一道仄长的过道儿,走进去才是老叶家。叶小天和哚妮要是并肩走就要堪堪擦到墙壁,披了裘皮的话就不方便了。所以叶小天在前,哚妮在后,叶小天拉着哚妮温热的小手,一推院门儿,便踏进了院子。
房里,叶窦氏到了西屋门口,冲里边喊了一声:“拴柱他娘,吃饭啦!”
里边懒洋洋地答应一声,过了片刻,叶大嫂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瞧堂屋里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