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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彬霏摇头道:“你以为,我们田家现在出面调停。他们就会卖这个面子给咱们?他们早就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人,即便没有杨应龙暗中挑拨,他们早晚还是要产生纷争的,这是他们妄自尊大应该付出的代价。”
田妙雯道:“张铎对我田家一向还是尊重礼遇的,如果这次他向我们田家求援,而我田家却袖手旁观,恐怕田氏旧部更会离心离德了。”
田彬霏一脸诡异的笑容,道:“他们对我田家早就离心离德了,你以为张铎就没有私心?我说过了,破而后立!如果不破,又怎么立呢?”
田妙雯皱了皱眉,她能察觉到田彬霏似乎对铜仁早有安排,但是一直以来,他们两人之间需要通气的就通气,没必要知道的,她向来不多问一句,所以不明白他究竟有些什么部署。
田彬霏吁了口气,对田妙雯道:“韧针,你还是考虑一下葫县那边你该如何收场吧,现在可以说,你在葫县是一败涂地!”
田妙雯冷笑,乜着他道:“是么?”
田彬霏道:“难道不是?当初如果有我帮你,你也不至于败的这么惨,韧针,你太任性了!”
田妙雯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杨应龙以赵文远和谢传风为棋子,布局葫县是声东击西,我以徐伯夷和王主簿为棋子,就不是明修栈道了?如果不是我‘上了杨应龙’的当,让他误以为一直盯着他的田家果真把注意力转去了葫县,他会在铜仁发动水银山之乱?”
田彬霏挑了挑眉,道:“这么说,倒是你将计就计了?”
田妙雯弯弯的柳眉得意地一挑,道:“没错!不过,我虽然是将计就计,但是既然在葫县投下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怎么可以只是一记虚招,不真捞些好处呢?他杨家浪费得起,我田家现在可不成啊。
所以,我在葫县还是下了一番功夫,驿路如今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对杨应龙来说,驿路的作用或许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对我们田家来说却又不然。有朝一日杨应龙举旗造反的时候,我田家若还能保证驿路对朝廷发生一定的作用,难道不是我田家立下的一件大功?”
田彬霏愕然道:“徐伯夷、王宁,还有他们扶持起来的常自在全都垮了,你怎么可能……,难道你在葫县另外还安插了人手?”
田妙雯笑而不语,伸手从围栏上的食盒里抓起一把鱼食,往水中轻轻一洒,平静的水面顿时激烈起来,鱼儿聚拢到水面上争抢着食物,一时波涛汹涌。
田妙雯看着水中争食的鱼群,低喟道:“人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孰不知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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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同谘合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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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是以自古考核官吏,皆以德才兼备者为善,而德犹在才之先也。为官者当激浊扬清、为人表率,然我县县丞叶小天虽称干史,操守可鄙。
古有五善五失,五善曰尊敬上司,曰廉洁奉公,曰办事谨慎,曰多行善举,曰凡事礼让,叶小天仅占其一矣!五失曰夸夸其谈、曰好高骛远、曰狂妄自大、曰知行不一、曰贪污受贿,叶小天五失俱全矣。是故……”
花知县念罢他数易其稿的奏本,满脸希冀地对李秋池道:“先生以为如何?”
李秋池翘起大拇指道:“真字字如刀,句句似剑也!”
花晴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秋池注意到他依旧有些忐忑,便道:“东翁其实根本不必紧张,皇上亲政后正当辞旧迎新的时候,这就是大势所趋。这种情况下,似叶小天这种人,正是应该清扫的旧臣,朝廷又何惜一县丞。东翁以一县正印的身份出面弹劾,十拿九稳了。”
花晴风点点头,深以为是。
李秋池又道:“叶小天妄自尊大是实,收受贿赂是实,勾连土官是实,不敬上官是实,这些罪名足以令他罢官免职。更何况,李某业已买通铜仁一个娼家,只要大人的奏章引起朝廷重视,派出风宪官斟察,便可出面检举。”
李秋池得意地一笑,道:“太祖定制:官吏宿娼者,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而终身不得叙用。如果咱们之前找出的罪名尚不能置之于死地,那么再加上这条罪名。足矣。”
其实他们之前罗列的罪名如果朝廷认为属实,就足以摘了叶小天的乌纱帽了,不过叶小天此人被人算计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每总能死里逃生。反败为胜,实在有点邪门,为了以防万一,李秋池还是多备了一手。
要弹劾一个官员,只靠捕风捉影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八分真,两分假,这样就很容易取信朝廷了。饶是如此,为了谨慎起见,这两分假也没有直接写入奏章,而是留待观望。
叶小天在铜仁府公干期间是否嫖娼,花知县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知道的,若是写进弹劾奏章,就算朝廷诸公采信了,起码也会立即判断出这位知县与县丞不和。早就有心整治他,所以派员监视,这是为官大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必抛出来。
如果朝廷相信了花晴风提出的其他几条弹劾罪名,派员前来勘察,那么就可以断定朝廷诸公至少是已经相信了几分,这时再巧施手段,让那风宪官“自行查到叶小天其它的不轨举动”,基本上也就可以确定叶小天的归宿了。
不论对错。不论是非,唯论道德!私德不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对的事,私德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做错事。国人以道德为根基绵延千年,一直坚持这样的逻辑。所以在道德上做文章,可谓无往而不利。
花晴风道:“那么,本官明日就上书弹劾?”
“不可!”
李秋池阻止道:“这封奏章的弹劾力度是够了,但是如果东翁独力上书,会给人一种什么印象?要知道,叶小天毕竟有诸多功绩。他铲除地方恶霸豪强、剿灭滋扰地方的山贼、建立‘天河’引水抗旱,破获贩私贩禁大案……
每一桩、每一件,都还历历在目。此时东翁若独力上书,就算奏本中所言属实,也不免会给人一个嫉贤妒能的印象,那样的话,叶小天固然倒了,对东翁也大为不利,毕竟我们不只是要搞垮叶小天,还得确保大人您任期满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如果因此令朝廷诸公对东翁产生了厌恶,那就得不偿失了。”
花晴风赶紧请教道:“那依先生所言,该当如何?”
李秋池一字一句地道:“由众官吏们联名弹劾,如此才能显出叶小天已犯众怒!东翁不可担当这首倡之名,只需作为一县正印,虚心接纳众官吏意见,附议弹劾即可。”
“这个……”
花晴风一听,顿时面露难色。让他搞点小动作,背后捅叶小天的刀子,他还是办得到的,可是纠集众官吏一同上书……,他既没这个威望,也没这个号召力,根本不可能啊。
李秋池皱了皱眉,道:“怎么,东翁觉得有难处?”
李秋池实不相信,花晴风在葫县做了五年的正印官,头一把金交椅上端坐的人物,居然连背后煽风点火、纠集一班人众攻讦一个下属的能力都没有,这得要多无能?太说不过去了吧。他在贵阳也接触过不少官吏,还没见过这样的奇葩。
花晴风自然不会在李秋池面前如此露怯,其实在他发现叶小天和他的女人有“私情”以后,羞辱和愤怒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并不畏惧与叶小天一战,可是让他联络众官吏联名上书……臣妾做不到啊!
紫羽托着大肚子站在屏风后面,听到这里也不禁替老爷着急。私下里闺阁中,她没少听老爷说起过这叶小天如何可恶,站在她的立场上,自然对叶小天也有了敌意,如今眼见老爷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却还畏首畏尾,心中甚是着急。可她只是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没多少见识,哪能帮得上忙,只能跟着着急了。
花晴风吞吞吐吐地道:“先生有所不知,叶小天在葫县一手遮天,接连斗垮孟县丞、徐县丞和王主簿,风头更劲,我县大小官吏,无不惧他三分。这般情况下让他们出头,他们怎么敢?”
李秋池冷笑道:“如果可以确定叶小天此番必垮呢?东翁,众官吏畏他越深,便也恨他越深。一旦逮到机会,又怎会放过?如今有东翁出面主持其事,总不至于没人出头吧?”
李秋池一边说着,一边暗想:“以前只知孟庆唯在时。勾连豪强,压迫知县。却不知花晴风能力究竟如何,如果花晴风经营葫县五年,一个心腹也无。就连串联同僚告举一个下官的事都办不到,那么这个东翁我也不必保他了!”
花晴风见李秋池神色转冷,心中一紧,暗自忖道:“我若再推脱,恐怕李秋池也会对我失去信心。再难助我了。也是,我在葫县五年,难道就连几个人都号召不起来?
花晴风细细盘算起来:白泓此人首鼠两端,最是胆小怕事,他巴结叶小天,应该是听说了叶小天的名声,畏惧此人强势。然则身为一县主簿,他也未必就愿意大权旁落,凡事都看叶小天的眼色行事。若是使他相信我此番告举必定成功,他应该会答应与我一同田署名。
张典史么。此人与叶小天只是正常的通僚关系,并不算亲近。只是此人年岁已高,来葫县只是混日子的,谁人强横一些,他都不会在乎,恐怕是不会参与这件事的。但是我若许他好处……,能许他什么好处呢?
罢了罢了,此人先搁在一边,再说两个班头,周班头是不用想了。此人铁了心跟随叶小天,循天……对叶小天推崇备至,也不可靠,县学教谕顾清、训导黄炫。如果我能许他们一定的好处,再施加一定的压力,应该可以拉过来。
巡检司罗小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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