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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这重译楼是大明官方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酒楼,虽然如此,却也并非任何人都不能在那里摆宴,比如说小公爷两“跟班”之一的关小坤又或者是小公爷本人,就可以在那里摆宴。
关小坤是南京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而礼部正好管着会同馆,重译楼则归会同馆管辖,他要在重译楼摆酒,重译楼的官方管事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
而徐小公爷则是因为魏国公府世镇南京,百余年经营下来,人脉势力遍布全城,是货真价实的南京第一家,徐小公爷要在那里摆酒,自然也不是难事。
可是这对其他人来说,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你再有钱,也未必就有资格在重译楼摆酒,你再有权,人家不给你行这个方便,你也不可能坐在那里举杯畅饮。而面子,又恰恰是这些高官子弟最在乎的事情,所以在叶小天看来不过是一席酒,对一向好面子的这些官宦子弟来说却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一听如果输了要让他摆酒赔罪,徐公子登时有些犹豫了,坐在他旁边的那位黑衣公子依旧微笑不语,倒是坐在后车里的关小坤和芮清行不知轻重地挑衅起来:“好!我们输了就在重译楼摆酒谢罪,如果你们输了那又如何?”
张泓愃借着酒劲儿,用力一拍胸脯道:“从此以后,你们四人到了哪里,我们便退避三舍,永不朝面!”
一场赌局,就此确定!
当下,徐小公爷等人驱车离去,张泓愃等人的家丁小厮也赶了车马来,张泓愃等人摩拳擦掌、大呼小叫的上车,纷纷回家取私房钱去了,誓要与徐小公爷斗个高低,只要能让徐小公爷灰头土脸,他们在石头城就算是扬名立万了。
徐小公爷家教甚严,在外边怎么威风摆谱都没关系,要是想让他跟他爹魏国公要钱赈灾,就为赢一场赌局,恐怕他老爹得让他去祖祠跪上一天。如今赌局已立,他越想越觉忐忑,生怕输了这一局,到时下不来台。
到了徐国公府门前,徐小公爷下了车,先向那黑衣公子告了声罪,把关小坤和芮清行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件事成不成啊,咱们可是当众打的赌,真要是输了,我徐麒云可丢尽脸面了。”
关小坤和芮清行忙道:“小公爷,您尽管放心,论身家,他们能跟小公爷您比,何况我们两兄弟也不会围置身事外啊,这件事,我们兄弟俩头拱地也得帮小公爷赢了他们。”
徐小公爷听了心中略安,用手指了指他们两个,警告道:“我可告诉你们,今儿我可是被你们两个架上虎背的,如果这个赌我真输了,我可不饶你们!”
关小坤和芮清行又是连连拍胸脯保证,徐小公爷这才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这便去准备吧,明日一早,粥棚一定得搭起来!”
关小坤和芮清行连声答应,驱车离去。徐小公爷回转身来,向等在一边的黑衣公子摇头失笑,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道:“这两个家伙,什么赌局啊,都是些小孩子游戏,倒让李兄见笑了。”
黑衣公子微微一笑,道:“纵然是场游戏,能够因此救助灾民,也是件好事嘛。上天有好生之德,行善便是积福。”
徐小公爷道:“那是,那是,哈哈,跟着他们胡闹,倒是怠慢李兄了,李兄请。”
徐小公爷和黑衣公子转过徐国公府前阔达九丈的蟠龙照壁,正要进府,前方忽见一双女子牵着马站在那儿,头前一个素衣女子腰插短剑,英姿飒爽,一见徐小公爷,便气哼哼地道:“徐世兄,你家这大门口可是真难进啊,你不在家,本姑娘愣是进不了你魏国公府的门,在这儿站了半天。”
徐小公爷抬眼一看,惊喜地叫道:“世妹,怎么是你?”
那位黑衣公子一直都是一副万事无牵无挂、一切不系于心的恬淡模样,瞧见展凝儿时,眸中虽然微现欣赏之色,却也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飘逸模样,可是待他看清俏生生地站在展凝儿身后的夏莹莹,一向淡然的眸中却陡然射出两道炽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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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众里寻他
展凝儿上一次从中原回去,路遇徐伯夷,一见倾心,并在晃县被叶小天“晃点”了一回,从此解下不解之缘,就是到南京来为魏国公贺寿的。
贵州那些土司老爷们虽然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可他们的安危富贵,终究还是要受到中原那位真龙天子的影响,所以他们也会同朝廷的权贵保持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不过,这种联系并不频繁,而展凝儿更不是双方一直以来的联系人,这一次她来的匆忙,什么信物都没带,到了南京城,两眼一抹黑,不知该到何处去打听叶小天的消息,这才想到了徐家。
徐家乃大明第一世家,每日宾客如云,守门的兵丁哪记得她是谁,她又拿不出任何信物,连封拜贴都没有,是以就被拦在了门外。
徐麒云比展凝儿年长不了几岁,展凝儿上次来魏国公府,就是由徐麒云负责款待的,二人一直以世兄、世妹相称,因此徐麒云一眼就认出了她。
展凝儿迎上前道:“世兄,你可算回来了,我这腿都快站断了。”
徐麒云笑道:“世妹说笑了,你怎么来了?”
展凝儿道:“我今次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展凝儿侧了侧身,示意夏莹莹上前,对徐麒云道:“这是我的结义姐妹,姓夏。她……她的一位好友因故被羁押到南京来了,可你们这南京城衙门口儿太多,我们也不知道他被关押在哪里,那些差官又一向不理人的,没奈何,只好请你帮忙了。”
徐麒云一瞧夏莹莹的模样,顿时眼前一亮。
其实贵州三虎各具姿色,展凝儿的模样实也不差,不过展凝儿英气重了些,而中原地区的男子大多喜欢那种看起来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女孩,此时一瞧夏莹莹那尖尖的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吹弹得破的雪白肌肤,娇若细柳的袅娜身姿,自然特别对胃口。
不过徐麒云毕竟是国公府的子弟。世间奇花见得多了,只是惊艳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向夏莹莹颔首微笑道:“夏姑娘好。”
“咳!你们打算就站在这府前攀谈么?”那黑衣男子一双星目一直瞬也不瞬地盯在夏莹莹身上,听到这里。忽然上前说了一句。
徐麒云恍然道:“不错不错,徐某真是怠慢了,两位姑娘,请请请,快请府中叙话。哦,对了,我还忘了介绍,这位仁兄姓李,李玄成,乃当今国舅。”
当今皇帝万历年岁也不大。他母亲李太后的这位幼弟年纪只比他大了几岁。李太后能以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身份被选入宫中,直至成为皇后、太后,自然百媚千娇,天香国色。她这幼弟与她一母同胞,又岂能长得差了,当真是丰神如玉,清俊温文。
夏莹莹正有求于人,便没露出她的刁蛮性子,依着中原礼节,向这位国舅爷敛衽福礼。李玄成连忙伸手去搀,手刚伸出去便觉不妥,忙又缩回来,尴尬地笑道:“姑娘不必拘礼。请,快请入府。”
徐麒云看见李玄成的局促模样,不禁暗暗失笑:“这位国舅爷自幼向道,据说早有心出家入道,潜心修行的,不想一见这位夏姑娘竟这般失态。莫非竟是一见钟情,喜欢了人家?”
徐麒云把展凝儿和夏莹莹请进府去,听她们把叶小天的身份、情形说了一遍,压根就没把展凝儿口中这位忠肝义胆、两袖清风、为民请命、耿直忠良,却被奸臣构陷、含冤入狱的青天典史和刚才在轻烟楼前遇到的那个煽风点火、架秧子起哄,害得他不得不与人赌上一局,眼看要赔光所有私房钱的混账王八蛋联系起来。
徐麒云满口答应道:“你们放心,南京城衙门虽多,可有权接收犯官的却也不多。今日天色已晚,此时派人去,恐怕各衙门已经没了人,待明日一早,徐某就派人去各衙门口帮你们打听打听,你们且安心在我府上住下。”
展凝儿也不见外,道:“如此,就多谢世兄了。”
李国舅咳嗽一声,道:“两位姑娘既然久居贵阳,那可难得来南京一趟了。不如李某明日为两位姑娘做个向导,游一游南京城如何?”
夏莹莹暗暗着恼:“小天哥正在牢里受苦,喝着凉水啃着窝头儿,谁有闲心陪你游什么南京城,这个国舅爷好不知道理。”
她不高兴地乜了李玄成一眼,俏颜冷淡地道:“小天哥下落尚不可知,小女子可没心思游览南京城。”
李玄成神色一动,忙道:“小天哥?姑娘姓夏,那人却姓叶,不知姑娘与他……”
展凝儿游历过中原,知道这些中原人规矩多,尤其是达官贵人们,特别看重礼教,如果知道叶小天是夏莹莹的情郎,且两人往来并未得到家中同意,夏莹莹就为叶小天千里跋涉如此奔走,会被这些愚腐的中原人看轻了,莹莹性情天真,不知天高地厚,若为此事起了纠葛未免不美。
她马上牵了牵夏莹莹的衣角,不动声色地道:“哦,叶典史曾经救过夏姑娘的性命,两人结为异姓兄妹。是以这一次叶典史落难,夏姑娘才这般着急。”
夏莹莹眨了眨眼,心道:“小天哥舍命相救的那个人不是你么,怎么编排到我身上来了,什么异姓兄妹,我和小天哥的关系见不得人么?”想是这么想,她也知道展凝儿这么说必有原因,因此就没做声。
李玄成一听,慨然道:“既是夏姑娘的义兄,那明日李某就陪两位姑娘一起去各处衙门打探他的下落。”
夏莹莹一听这话,神色顿时一霁,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徐麒云无奈地看了李玄成一眼,心道:“国舅爷,你凑的什么热闹啊,你从京城来,这南京城里认识你的就没几个,难不成你还每到一处,便亮一亮你的国舅爷身份?
再说了,咱大明的文官最讨厌的就是皇亲国戚和太监。一见到皇亲国戚和太监,他们就跟斗鸡碰见了斗鸡似的,生怕错过这种出名立万的好机会,你以为他们会买你的帐么?”
徐麒云暗暗叹了口气。原本还有点敷衍展凝儿的意思,如今这位不通世务的国舅爷也插了一杠子,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