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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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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陈氏欲贾者非钱帛也,乃民心也!”

陈氏和赵氏的目的,其实都差不多。

奸非小奸,乃朝之大奸,盗非小盗,乃窃国大盗!

子贡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无恤一眼,说道:“故齐大夫晏婴曰,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君子,汝欲无获民,将焉辟之?”

赵无恤哈哈大笑,也不回答,将这个迟早会聊到死胡同里的话题跳了过去。

据赵无恤所知,子贡的师兄弟里,还是有一批人才的,难怪孔丘拉起学生班子,就能从个只做过陈氏家宰的穷士,一路混到鲁国政坛的巅峰。

然自古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时代的儒家已经开始强调君臣尊卑,上下不可易位了。

虽然嘴上说着,但这些起于微末的人一向是口嫌体直。若是孔门和历史上一样,流亡落魄于列国之间,等到无可奈何时,自然会腆着脸凑过来,为赵无恤这等“窃国大盗”服务……

……

到了夏末秋凉的五月底,赵无恤为期两月的禁足思过终于结束了。

在桑羊翁帮助下,改造过的农具已经发放给了窦、桑、甲、成各里。牛马被套上辕,拉着犁,开耕成邑的三万亩土地,开始逐步播种夏粟。

赵无恤在询问了计侨、桑羊翁等人的意见后,总结往年的经验,对每亩播撒的种子数量也做了规定。

“粟米每亩一斗,戎菽每亩半斗,如果是良田,可以酌情减少数量。”

成巫那边,赵无恤也嘱咐他抓紧控制新到手的成氏庄园,那边的数千亩土地种的是春粟,再过上几个月,也要成熟了。只是因为没有使用代田法,看上去颇有些萎靡不振,今年恐怕收成一般。

安排好一系列事务后,赵无恤和子贡一起,出了墙垣,往新绛而去,他们身后跟着十多辆满载麦面麻袋的牛马车。赵广德昨日庖厨时出了点意外,扭伤了腰,只能留在成乡。

在下宫附近大获成功后,随之而来的是这一小块市场的饱和,虽然各家士大夫每个集市日都会购买一定的麦粉,但已经没最初多了。

于是赵无恤和子贡又将目光投向了新绛。

新绛人口,是下宫的数倍,而富裕更甚。晋国做了一个半世纪的霸主,新绛便成了诸夏财富流动的终点。官署区内,卿士大夫的府邸一个挨着一个,连绵不绝,每个家族都有一个或数个封邑乡市支撑,购买力相当可观。

子贡根据自己的从商经验,决定要乘着麦粉大卖,去粟市里烧起一把火,打入新绛粟市这个大市场中!

因为子贡的商队,有一半留在了鲁国中都邑,所以,赵无恤陆续给他补充一些人手。

当然,也可以说成安插亲信,因为其中不少人,正是从正卒更卒里直接挑出来的机灵聪慧者。对于这些,子贡心里有数,觉得可以理解,也不点破。

何况,他还因此得到了意外之喜,有两个计侨学堂里的弱冠少年,也在赵无恤授意下,抱着笔削和简册,加入了商队,向子贡科普如何用“周髀数字”来合理计算账目。

进了城后,在宽阔的大道上,两人的马车即将分别。

赵无恤拱手为子贡壮行,目送他离开前往城南后,车驾转而东行,往官署区驶去。子贡常年在晋、卫、鲁之间行商,对新绛市场也算是轻车熟路,而且有了赵氏背景后,应该不会受到市掾官的盘剥。

而这次来新绛,赵无恤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要前去拜访张孟谈,不仅是为了答谢他上次在泮宫游说韩魏二子的搭救之恩,赵无恤还存了笼络交好的心思。

其二,却是赵鞅在来信中提到过的,国君要在泮宫中举行大射礼,六卿就学的子弟务必参加!

时间,就在明日。

届时,他不仅能够见到晋侯,或许还能和未来的死对头“知伯”打个照面……

第129章 士相见礼

而争强好胜的老爹赵鞅也对赵无恤提了要求:必须赢得大射礼!

因为胜者,入秋后便可以进入虒祁宫陪伴国君,或为黑衣宫甲,或为助祭人。

现任的晋侯讳午,是个刚行冠不久的青年君主,和知氏关系比较密切,对其他诸卿则不冷不淡。这是自然,换了谁都不会对一群天天琢磨着挖自家墙角的臣子有好脸色。

赵无恤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和晋侯关系不善,赵氏在六卿之乱中处处受制,被知氏下了不少黑手。若是自己能够走近晋侯,稍微改善一下赵氏与国君的关系呢?

毕竟赵鞅在表面上,还是很公忠体国的,平王子朝之乱,召陵之会,都尽心尽力。他对为晋谋求霸主地位十分热心,这方面甩了“卿无公行”的范鞅和中行寅几条街。

当然,这只是在朝堂之上,暗地里,老赵家也没少挖晋国墙角,毕竟六卿相争,如同六舸争流,势力不进则退。

另一方面,只要晋侯首肯,赵氏解救乐祁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无恤往日也仅仅是在路过时,仰望过虒祁宫高大的墙垣和门楼。他的准岳父乐祁,正是软禁在里面,若能顺利进入虒祁宫,不知道能否探望探望他。

……

官署区内,早有张氏的竖人在外等候,引领赵无恤的车驾转过两条巷子,入了一个偏南的里闾。

春秋时讲究士相见礼,初次登门拜访,有一套严格的礼制,丝毫马虎不得。

理论上,赵无恤作为卿之庶子,地位比大夫庶子的张孟谈高,本应该是其主动上门。但赵无恤想以朋友之谊相交,而且还欠了他一个人情,少不得要屈尊拜访下。

实际上,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两人就多次以简册来往,无恤说自己要去拜访,张孟谈则屡次推辞。按照惯例辞让三次后,才正式邀他前往家中,手谈象棋。

“客气”这东西,中国人从殷周时代就开始讲究了。

所以,赵无恤今天总发梳理整齐,用玄色的锦带捆扎,披于肩后。穿着黑白相间的君子田猎纹深衣,腰束革带,下裳佩红锦黄穗的白玉环,踏葛布履。

这有匪君子的打扮,要多正式有多正式。

周礼规定,相见礼:“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骛,工商执鸡”。后世中国人走亲访友必带礼物,就是这么来的。

赵无恤尚无职位,平日是被当做大夫一级的,而张孟谈身为张氏庶长子,被当做士一级。所以赵无恤登门,不能执雁,而是要执雉,用士的规格对待张孟谈。

士相见的礼物,冬季用活雉,夏季用干雉。雉,也就是野公鸡,是取其“交有时,别有伦”之意。

现今已经是盛夏时节,肉食不易保存,这个时候就需要送风干的雉,也即“倨”来做礼物了。这个“倨”是赵无恤差人半月前就在山上打了,腌制风干好的,以帛布缝衣束其身,用绳索系联其双足。

无恤在张氏的里闾门外下了车,因为他地位比张孟谈高,所以一路上不需要亲手执雉,而是可以交给随从。

赵无恤今日到新绛中来,带的随从是野人出身的井。井为人谨慎低调,目前是更卒两司马,渐渐得到了赵无恤的器重。

他让井抱着雉行於街上,里闾内的经过的士大夫子弟望来,认出他卿子的打扮,皆知他这是去走亲访友了,纷纷行礼,又相互交谈道:

“张孟一日之内,竟能得两位卿子先后亲自登门拜访……真是了不起。”

无恤跟着张氏竖人,往一条巷子里走去,先到的,却是铜鞮大夫家的宅院。

老熟人乐符离打扮规整,在自家府门外等待,他与赵无恤已经成了一同打架一同受罚的铁杆,自然不必谦让虚礼太多。

见乐符离走路一瘸一拐的,赵无恤玩味地笑道:“两月未见,乐子可是清减了不少。”

乐符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若非赵无恤差人去铜鞮向自己老爹说情,他估计还会被收拾得更惨一些。

他之所以在此等待,是因为理论上,他要作为赵无恤和张孟谈相见的“媒介”。

诗言:“匪我愆期,子无良谋。”春秋时不仅男女婚约需要媒介,正式拜访交友也需要,不管之前两人认不认识。

“赵子这边请。”

他走在无恤身后半步,又微微凑过来说道:“听闻君子今日要拜访张子,魏驹便也过来凑热闹,现在已经进了张府。”

“哦?”赵无恤一愣,那个扮猪吃虎的家伙来做甚?

走了两步后,铜鞮大夫宅院旁,就是张氏在新绛的府邸了。

比起富丽堂皇的铜鞮大夫乐氏府邸,张府就显得有些寒酸了,敞开的大门只刷了一层漆。

张氏历代都担任赵氏军“侯奄”之职,这一职务负责先锋部队,侦查敌情与探察地形。张孟谈的父亲现在和赵鞅一同南下勤王了,所以家中应该是以长子张孟谈为首。

果然,张孟谈也穿着一身月牙白的深衣,佩玉玦,手拢在宽袖之内,恭敬地在门外等候。

张府的下人们早就在踮着脚等待,只有张孟谈依然是不紧不慢,看到赵无恤一行人拐过里巷现身后,才缓缓下了台阶。

在乐符离的“引荐”下,赵无恤也整肃衣襟,迎步上前。

按着流程,他的台词是这样的:“余久欲拜见张子,但无人相通。今乐子转达张子意旨,故余前来登门。”

作为主人,张孟谈的答辞是:“乐子命在下前往拜会,但君子却先屈尊驾临。请君子返家,在下将前往拜见。”

几次推让寒暄过后,张孟谈下了台阶屈身两拜,赵无恤微微拱手答以两拜。

拜罢起身,张孟谈又以左手压右手,手藏袖中,放到额上,向着无恤弯腰行揖。礼毕,直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放下。这是一个主人揖礼的过程。

张孟谈揖罢,从东边入门,赵无恤接过井奉上的干雉,双手捧着,由西边入门。入到庭中,两人站定,无恤使倨的雉头向左,奉给张孟谈,作为礼品。

之所以不能在堂上送雉,是因为国君是在堂上受礼的,士大夫不能比拟於国君。

张孟谈再三辞谢,最后收下了,又对赵无恤的屈尊驾临一拜表示谢意。

这是主人迎客、客人奉礼的一整套礼仪,至此,总算告一段落了。

赵无恤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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