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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出半数伤亡,终于冲破国人们的防线后,蒯聩才发现他们走的仓促,甚至连卫侯夫人、太子都来不及带上……
发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后,蒯聩扶着车栏,捶胸顿足道:“寡人侍奉神明时满心虔诚,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众人不言,最后还是御者叹了口气:“君上虐待国人,君上一人对神明的虔诚,哪里敌得过千万人对君上的诅咒呢?”
换了往常,蒯聩肯定暴跳如雷了,这会他竟无言以对。
“千万人诅咒又如何?寡人一定会回来的!来夺回属于孤的一切!”他咬牙想道。
对于卫国而言,被驱逐的国君归来复辟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两百年前,卫惠公被左右公子作乱驱逐,过了几年流亡生活后,又在齐桓公和诸侯联军的支持下杀了回来,诛杀左、右公子,赶走了伪君。
而在七十年前,蒯聩的曾祖父卫献公也因为对大臣不敬,被孙文子、宁惠子二人联合驱逐。过了十二年后,他终于在晋、齐两国联合干预下成功复辟,族灭“祭由寡人、政由宁氏”的宁氏。
他的父亲卫灵公,虽然蒯聩与他素来不亲近,但灵公的事迹,才称得上是惊人。
灵公继位之初,就遇到四家卿族叛乱,都城时局已经失控,灵公只得带少数人逃至城外,然而在他的胆识和对国际形势的利用下,竟然借助齐国逼迫叛党就范,18岁的卫灵公顺利度过危机,稳定了局势,又做了二十年安稳国君。
想到这些先君的先例,蒯聩就信心满满,他的情况比他们好多了,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赵氏这个大腿可以抱,只要借到一千武卒,便足以将叛军杀得血流成河!
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然而就在蒯聩用复辟的希望和报复的怒火来勉励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咯噔一声,前面的地面突然陷落,数辆战车冲进了陷阱里,御者和车左车右直接被削尖的木桩戳死!
“有埋伏!”
……
虽然有示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御者很努力地转弯,但蒯聩所在这辆车也没躲过厄运。他们绕开陷阱后,却被突然拉起的绊马索拦了个正着,整辆车在半空转了个圈,重重地砸到地上,也把蒯聩压在了下面。
他腿上剧痛,晕头转向,只能知道周围尘土大作,杀声四起。
这里离城还不太远,敌人藏在路边的小丘和灌木中,连跑带跳地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身形精瘦,穿着硬皮革和抢来的不合身的衣服,狰狞的面容上是披散板结的头发。
是戎人,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这些戎人在百余年前随着迁徙大潮来到卫国,本来居住的城边,与卫人共生,却因为卫侯看不顺眼而被驱走。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形形色色的武器,有老朽的长剑、长戈,磨利的镰刀,还有木棍,同时人人都手持弹弓,一边跑一边开弓,碎石如雨般朝卫人撒来,不少人第一波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远处,更有十来匹马的蹄声快速逼近,在赵氏骑兵横行中原后,这些原本车骑并用的异族纷纷效仿起来,转眼间戎人骑兵的铁蹄便踏破夜色,轰然而至。
这场战斗没有旗帜,没有号角,也没有金鼓隆隆,大家都在凭借本能作战。卫人这边不多的宫卫弓弦砰然声,另一边则石弹如雨,随后是马儿受惊的尖叫,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夜色里,战场的情形乱成一团,到处都充满了呐喊和尖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世界一片混沌。
蒯聩被压在马车下动惮不得,只能抱着一个小盾护着胸,死死把头埋在地上,也不管吸进了多少尘土。利箭咻咻飞过耳际,在石头上弹开,一支流矢甚至擦着头皮飞过!
等打斗声渐渐平息后,他抬起头,就着帝丘城墙上的火光,看到了战场的情形。
卫宫甲士毕竟人少,又连续战斗了几天,身心俱疲,被百余戎人伏击,抵抗了一阵后很快就全军覆没。
只剩下壶黡被打下战车,他两手各持一剑继续作战,身上沾满了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力战不休,杀了好几个戎人,最后,还是一个披着虎皮的高大戎人首领手持长戟戳死。
壶黡的尸体被甩了出去,一切都结束了,戎人们飞快地收拾战场,捡起武器,脱下卫人的甲衣,还有几个人朝卫侯华丽的战车围拢过来。
“下面有人。”百余年交流后,他们说的不再是地道的戎语,而是夹杂了帝丘话的方言。
战车被合力搬开,卫侯的大腿骨已经被压折了,根本走不动路,他便像一只小鸡一般被拎了起来,由两个人拽到戎人首领面前。有人将火把凑到他跟前,松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咳嗽不已。
“这不是卫国的君上么?”那个一戟杀了壶黡的戎人首领络腮胡里带着笑,眼睛里有几分惊喜。
“石国卿安排吾等在此等待,果然逮到了一条大鱼!”
卫侯蒯聩心里暗恨,这个戎人首领似曾相识,好像是叫“己氏”?将他安排到这里埋伏,果然是石圃老儿搞的鬼……
但他也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候。
于是他飞快拽下自己腰间流光溢彩的玉璧,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戎人首领说道:“此乃隅支宝玉,价值百金!释寡人性命,寡人便将此璧赠汝!不仅如此,待来日赵氏助我复位,自然忘不了你的功劳!”
己氏戎人首领盯着那枚玉璧看了又看,发现它在昏暗的夜间,甚至能自己发出微弱的荧光,一看就知道是难得的宝贝啊,他点了点头,意有所动……
蒯聩心里刚刚一松,腹中却传来一阵剧痛,一低头,却是戎人首领已经将戟刺入了他柔软的肚子。
他难以置信:“为何……”
“杀了你,玉璧不就归我了么?”
戎人首领搅动沾满血液和粘液的戟,让卫侯更加痛苦,他则面露狰狞的笑:“更何况,君上不记得吾,吾却记得君上。去年汝登城眺望,见戎州而心怒,下令驱逐吾等。我携妻儿入宫求情,汝非但不心软,还将吾妻的一头漂亮乌发剪光,给君夫人做假发。无论是对吾族,还是对我本人,都是奇耻大辱,你当日高坐君位,不屑于看吾等一眼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长戟猛地抽出,鲜血四溅,也仿佛抽干了蒯聩的性命,他倒在黄土道上挣扎了一会,就死了。
“一国之君,死了跟条狗彘也无甚区别!”
朝蒯聩尸体呸了一口,己氏满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玉璧,恍如银月,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真是美玉啊。
此物的确可以换取许多帛币了,但他还不满足,因为他去过宫内,知道卫宫中像这样的宝物数不胜数!
虽然石圃要他埋伏了外逃者后原地待命,但如今城中正值大乱,正好进去抢个痛快,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女人孩子,都是他们部落迫切需要的。
“看,城里起火了!”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起来,己氏和众人一同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夜色中,卫侯蒯聩耗费千金修建的宫室,燃起了大火……
第918章 眼看他楼塌了(下)
最初是谁放的火已经不得而知,也许是惊慌失措的卫国宫女撞翻了一个烛台,也许是觉得泄愤还不够痛快的国人扔了一根松木火把,再或许,是藏于一片乱象中,一个蓄谋已久的纵火者……
事后活下来的人只知道,火势是从卫宫内部蔓延开的,那些刚修建没几年的亭台楼阁,用的是上好的木质材料,上面染了黑色或红色的漆,这些都是易燃的东西,火苗在上面一沾,便“呼”地一下抖动起来。半晌之间,一个阁楼便被火焰点亮,红的火,黄的火,橙的火,在屋梁和帷幕上争奇斗妍。
它们慢慢蔓延,给被攻破后的卫宫更添一份混乱,火焰所到之处,将触及的一切东西烧成灰烬。但没有人救火,卫宫之中,卫侯的亲信还在负隅顽抗,诸卿的家兵一边与他们战斗,一边忙着寻找卫侯。国人们见了眼前的礼器帛币,奇珍异宝,纷纷停住了脚,争相抢夺,在他们心里,这些东西都是国君过去几年里搜刮的民脂民膏啊,本来就属于自己!其中不乏有人追赶尖叫的宫女,杀死怯懦的寺人。
折腾到后半夜,零星的战斗才平息下去,直到这时候,诸卿才能腾出手来,去搜救被囚禁的公子公孙们,在他们看来,那可是未来国君的候选者。
然而等他们走到卫宫监牢一看,便全部傻了眼,刚好吹起了晚风,火势越发旺盛,这里已经烧成一片白地,地面的石块被烤得滚烫,屋梁上窜着火苗,深不见底的地牢向外喷射着骇人的热量。
至于在里面的人,绝无生机!
卫灵公在私生活上是位多产的国君,一共生了十多个儿女,其中儿子六人,加上孙子就更多了。
然而这些昨日不可一世的公子贵胄,今晚竟糊里糊涂地被烧死在卫宫监牢里。火舌之下,锦衣裘服一点不比粗麻葛布容易幸存,一直到次日,他们在火舌灼烧下扭曲得千奇百怪的焦黑尸体才一个个被运出来,惨不忍睹……
“这下该如何是好?”卿大夫们手足无措,他们支持的公子无一例外都死了。
石圃倒还算镇定:“卫国的公孙还少么?就算灵公一脉断绝,还有襄公之族,献公之族,甚至是定公之族,只要未出五服,都可以作为国君继位!”
“如今的首要事情,是找到昏君!”
但除了冤死的公子公孙们外,诸卿将整个卫宫搜了一圈,却仍然没找到卫侯身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叛乱的领袖石圃十分着急,他们红着眼四处搜捕,随后接到了城外己氏首领的消息,说蒯聩已死,他要带着戎兵进城,献上卫侯蒯聩的尸首。
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放下来了,石圃十分高兴:“善,大善!放他进来。”这是石圃承诺过的,戎人帮他伏击蒯聩,他也会回馈他们礼物,让他们在一片乱象的帝丘城内劫掠一番,子女玉帛任其所需。
至于国人、百工、商贾的利益?在石圃眼中,这些人已经是被利用完的棋子,可以摒弃到一旁了,动乱后的卫国,自然还是诸卿把持朝局,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