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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氏船队单独撤离事件起,知跞便对魏氏的立场和态度怀疑已久,但迫于形势,一直都隐忍不发。自打赵无恤击败齐国,郑、周、中山或中立或倒向赵氏开始,知跞便知道,仅仅靠晋国太行以西,自己是无法独自击败赵氏的,这场仗,已经打不赢了,他不该坐视范、中行败亡,错过了围歼赵氏的唯一良机……
但战争进行到这里,知赵仇怨已深,请平和谈的大门迟迟无法打开,对方的要价是己方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故无失……”
当时,闭着眼念出一句玄而又玄的话语后,知跞决定在这场战争里采取守势,待赵氏自败,而后乘之。
只可惜,赵无恤却稳了下来,两年间没有进行大的战事,让治下的民众土地得到休憩,没有像知氏希望的那样自败,反而愈发壮大起来。当他再度西进时,其势已无法遏止,知跞只能孤注一掷,让素有天才之名的孙儿知瑶为帅,希望他能创造奇迹,再以战促和,与赵氏分太行而治……
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出现,若说还有什么比联军大败更糟糕的事情,也就是知跞即将失去对魏氏的控制。
魏氏的信使抢先归来通报本身就疑点重重,那个浴血的信使入城后大呼小叫,弄得人心惶惶,在敏感的知跞看来,这简直是别有用心!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还在新绛城内的魏侈软禁起来。
知宵领命后立刻带人去魏氏的府邸,然而却发觉自己来迟一步,里面只剩下一些竖人、侍女,魏侈已不见踪影。他连忙乘车回知府,在门口子遇到了朝服衣冠,正准备进宫面见晋侯,解释前线战事的知伯。
“祖父,听说魏侈天没亮便进虒祁宫去了!”
“不好……”知跞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件事。“速速点上族兵两千,随我前往虒祁宫!”
魏侈这时候不好好呆在府邸里消除他的疑心,而是匆匆进宫,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知氏仅剩的同盟魏氏,似乎也不想再与他家相濡以沫,而要相忘于江湖了!
……
知氏祖孙出发时,正值骤雨初歇,朝阳破开云层升起,红光遍洒城中,一路上,道边的榆树、槐树红叶飘零,远望则宫阙如云,后顾则道路宽敞,也是一番壮观美丽的景色,但他们却没心情欣赏,只是让御者加快车速,后面两千知氏族兵也跑得气喘吁吁。
“虒祁宫守门的有司过去是偏向我家的,祖父不必担忧……”
知跞却没这么乐观,一步错步步错,他苦笑道:“老子说过,世事无常,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局势如此,人会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说得清楚呢?”
他们在青石板铺成的中轴道疾上驰,虒祁宫近了,那高亢的夯土台基映入眼中,女墙后的甲兵矛戟依旧。唯一不同的是,眼见知氏的执政车驾旗号靠近,朱红色的宫门却依然牢牢紧闭……
知宵驾车直接冲到正门两侧张牙舞爪的石质雕像“虒”兽边上,仰头大喊道:“执政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无人回应,过了好一会,在知宵吼了数遍后,城头才有人探头出来,拱手道:“还望知伯见谅,今日前线大败的消息传来后,国君十分痛心,决定罢朝反省,虒祁宫也要戒严,还请回去,改日再来吧。”
“糊涂!军情十万火急,罢朝闭宫也得挑时候啊!”
知宵觉得不可思议,知跞却制止了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城之人道:“戴子雍,老朽没认错人罢,为何镇守虒祁宫门的竟会是你?”
知宵也认出了城头的将吏,此人字子雍,其身份不俗,乃晋昭公幼子,当今晋侯的叔叔。晋国从晋献公时起就有规定:国内无公室,不蓄群公子。公子公孙成年后会被赶到外国自己谋生,子雍离开后选择去了宋国,曾在戴邑当司城乐氏的邑宰,便索性以戴为氏,故被称为“戴子雍”。
几年前,因为国内公子公孙不足,无人管理宗室事务,戴子雍便被晋侯召了回来。但他刚好赶上赵氏叛晋,因为与司城乐氏的关系,他被视为亲赵派,便被连累罢用,四年来一直赋闲在家,今日却为何管起宫门来了?
“是国君昨夜的任命……”
昨夜?知跞心中一紧:“为何宫城之守这样重大的任命,不通过我同意就施行?”
“虒祁宫乃国君寝居,任命何人守门不必征求执政同意!”
戴子雍知趣地退下后,另一个声音从城头响起,一位同样穿戴卿士冠冕的中年人站在知氏祖孙头顶与他们见礼,是晋国“中军佐”,魏氏的家主魏驹。
“更何况,知伯,你已经不再是执政了!”
“魏曼多!”知跞面沉如水,“你这是何意?”
魏侈的脸与魏驹很像,只是多了一丝隐忍和老气横秋,他挤出一丝笑容道:“知伯,国君刚刚下了命令,让我暂代上卿之位,与赵氏、韩氏家主一起共逐君侧之恶臣!而这恶臣……”
他居高临下,脸上尽是胜利的表情,对着知氏祖孙重重指道:“说的就是汝等!”
第806章 覆手为雨
知伯在虒祁宫门吃了闭门羹后第三日,新绛已经被流言和惶恐充斥,五千知氏族兵艰难维持着城内的秩序,同时还要与与宫中两千公室、魏氏之兵对峙。
随着消息不断传来,丹水、长平一战的原貌也渐渐呈现在知氏祖孙面前,魏驹的“义在东军”,知瑶困守光狼城,赵军先锋进逼上党……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用这个词来形容魏氏作为,再适合不过!
这些消息差点将年迈的知跞击倒,他意识到,自己的隐忍被魏氏利用了,他们在最关键的决战上背叛了誓言,狠狠捅了自己孙儿一剑!
让他痛心的还有另一件事,因为与晋侯关系亲密,国君没旁人时还会称呼他为“仲父”,所以知跞一向将虒祁宫视为自家后院,将国君视为子侄辈。同时也让这个地方变成了他的灯下黑,被魏氏找准,成为给知氏致命一击的地方。
“四十年隐忍不发,换来现在的众叛亲离,四年苦心经营,结果却是今日的功败垂成……哈哈,哈哈,果然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本以为知氏是特殊的,受昊天眷顾的,谁料和范、中行并无差别。”
知跞毕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在众多打击下,一下就病倒了。
他在床榻上喘息,但局势等不了他,第三日时,知宵全身披甲,进来请命道:“赵军前锋已经抵达上党,南面也有数千安邑魏卒兵临城下,不能再拖了,祖父,下令进攻宫城罢!”
知跞无力地睁开垂老的眼睛:“且不说能不能攻进去,攻下后损失多少,若我进攻宫城,叛晋之名便做实了……”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
“我这后两年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没有被赵氏轻易消灭,没有被魏侈轻易取代,靠的就是一个国君认可的执政之位,以及征伐叛臣的大义名分。若没了这些,国人是不会追随我的,进攻虒祁宫,只会加快去知氏的灭亡,万万不可!”
“那该如何是好?”知宵急得都快跳脚了,过去一向智计百出的祖父,如今却显得束手无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谋的作用并不大。
“扶我起来。”知跞让孙子将自己搀扶坐起,喝了一口药汤道:“还有一个法子,吾等主动退一步,离开!阿瑶在光狼城,能拖住赵无恤大军一些时候,魏氏的安邑兵数量不多,无法阻止吾等行动,你立刻下去做准备,后日便带着全部族人和五千兵卒撤离……”
“撤离新绛?但是祖父,吾等能去哪儿呢?太行山的屏障已经没了,上党、霍太山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加上有魏氏在内作梗,恐怕连老家知邑都不安全,吾等还能去哪呢?”
知跞无力的手指着朝西的窗口,低声说道:“去河西,去辅氏邑,你阿叔知果在那为宗族经营后路,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
“纵然在晋国大势已去,吾等可以战败,卿位可以丢,赵魏韩也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借口,将内战的全部过错推到我头上,但知氏绝不会就此灭亡!”
……
虒祁宫门已经整整关闭四天了,却未曾受到攻击,宫墙内的魏卒和宫卫也很知趣地偃旗息鼓,只等这场对峙结束。
面对这种情形,每天都会到城头巡查一番的魏侈也不由赞叹道:“知伯是个聪明人啊,他知道进攻虒祁宫,只怕会让国人坚定站到反对他的立场上,那样反而败亡得更快。”
刚被任命为虒祁宫守的戴子雍斜目看着这位临时的“执政卿”,虽说不认可魏氏的手段,他却也不得不佩服这魏侈的隐忍和胆大心细。
原本早在两年半前,赵氏击败齐国归来,魏氏便可以叛了,但那时候若抢先发难,必然会在河东内部与知氏打成一团,到头来反而便宜了赵韩两家。于是这两年魏侈和他儿子魏驹便隐忍不发,父子二人轮流在新绛为质,让知氏放心地与其合军,结果就有了丹水长平之战的“义在东军”这出闹剧。魏氏在实力未损下,完成了阵营的转换,同时也为三家灭知立下大功。
留在新绛的魏侈也没闲着,他借着常出入虒祁宫的机会,与晋侯搭上了线。面对赵氏的步步紧逼和知氏的屡战屡败,晋侯午是深为忧虑恐惧的。在丹水之战尘埃落定后,他开始明白,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否则,要么只能逃亡国外,要么等着赵魏韩三家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晋侯午不想逃亡,他放下了与知氏的私谊,猛地跳到了魏侈的船上,关闭虒祁宫门,任命魏侈代理执政之位,与知氏公然决裂,还在魏侈劝说下,认可了昔日叛党赵韩两家“清君侧”的口号。
比起罪己,君主们更乐意选择责罪他人,原本执政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背锅的么?
不过也算魏侈大胆,他一头钻进虒祁宫寻求庇护,若知氏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猛攻宫城,只怕大家都要同归于尽……
幸好知氏里还有个理智的知伯,随着魏侈早已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