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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鞭子,将无恤穿越后的无助、惊惧、以及这些天受的窝囊气,全都释放了出来。他决定了,不再畏首畏尾,若是那些烦人的礼法再来束缚他,就统统碾碎好了!
成何彻底被打懵了,仲信也一时震惊,受这剧变影响,车队的众人有些发愣。他们甚至没发现,宋国大司城的仪仗已到绵上,赵鞅的车驾正靠了过来。
在为阵容不整而生气的赵鞅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在吃惊之余,也听到赵无恤那依然带着些少年稚气的声音。
“我母亲是狄女又如何,你竟然为此而小瞧我?”
无恤昂着头,用带血的鞭子指着成何训斥道:“你可知道,先君晋文公,也是大狐戎女的儿子,流亡十九年,受尽屈辱,可当他城濮一战,制霸天下时,还有谁敢看不起他?”
“你可知道,我的先祖赵宣子,也是狄女季隗的儿子,地位卑贱,可当他日后被立为宗主,权倾晋国威行诸侯时,还有谁敢看不起他?”
这话指桑骂槐,明显是说给赵仲信听的。
还得感谢前世爷爷经常读给他听的那本赵氏家谱,别的不敢说,晋国赵氏的大概历史,赵无恤可以闭着眼睛背出来。
他调整了一下因为激动而剧烈的呼吸,“当着儿子的面,非议母亲,大不敬,身为家臣,侮辱主君的儿子,大僭越。仲兄,弟就替你教训这无礼的御戎了!”
一阵唇枪舌剑喷得成何魂飞魄散,而一向以言辞自傲的赵仲信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上半句。
老祖宗赵盾的事迹都抬出来了,能反对么?能贬低么?算起来,他们赵氏所有人身上,不也都有部分戎狄血脉么,鄙视赵无恤的血统,就相当于自打脸啊。
他只能握着弓箭,恶狠狠盯着赵无恤看,只想把他射出几个窟窿。
嫡长子伯鲁见状,连忙让御戎将战车插到中间,将剑拔弩张的两个弟弟隔开,但这样一来,赵氏车队的秩序越发混乱,家司马连连斥责也控制不住。
小阴谋家赵叔齐嘴角露出了阴险的笑,尽管无恤的表现让他始料未及,但不管怎样,他的诡计至此已经得逞了一半。
此时,却听到一声愠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连忙下车的下车,躬身的躬身。
来者正是面如冰霜的赵鞅,他的美须在生气时微微颤动,原本有些闹哄哄的车队顿时鸦雀无声。
“人言我赵氏族兵最讲究秩序,是好整以瑕。”
“可瞧瞧你们的样子,哪里是什么好整以暇!分明是‘阵而不整’,和当年在鄢陵之战,被我晋军打得抱头鼠窜的郑国人一个样。”
居然让主上如此生气,赵氏的家臣们都面露惭愧,君辱臣忧,君辱臣死,那位刚烈的家司马甚至准备拔剑自刎。
赵仲信咬了咬牙,抢先一步说道:“禀报父亲,乱序者为无恤!”
“是这样么?”
“你的御戎就没有罪过?”
成何已经顾不得脸颊上的剧痛,连滚带爬下了战车,趴在冰冷的泥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仆臣该死……”
“刚才无恤说的对,成何妄言,是大僭越,大无礼。”
“但按照家律,你罪不至死,今日有宋国贵客在场,不便行刑罚,就先削去你一百户封邑,其他的事情,回去后再与你算账!”
成何松了口气,再拜稽首,顾不得心疼封邑被剥夺,只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狗命。
赵鞅的目光转向了赵无恤:“至于你这庶子,田猎之日,却单骑走马而来,犯我车阵,乱我秩序,你可知罪?”
成何脸上的伤痕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流到了地面上,现在却悄悄抬头,和自己的车主赵仲信对视了一眼。
赵仲信清楚自家父亲的脾气,赵鞅最痛恨卒伍失序,成何已经受了罚,那个贱庶子作为乱序的首祸,肯定也逃不掉!
晋国军法上可是用刀笔刻着的:乱序者,当斩!
听说四妹季嬴为那贱庶子求了情,他才得以出现在今天的田猎中,可一转眼就惹下了祸事。虽然赵鞅不至于真的大义灭亲,但一顿鞭子,肯定少不了。
贱庶子,在成年冠礼之前,就老老实实在肮脏下贱的马厩里铲粪吧!
第7章 车骑之争
面对赵鞅的质问,赵无恤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赵鞅果然是位枭雄,一怒而诸侯惧,何况是他的家臣下属,也只有董安于和尹铎这两位老臣敢触他虎须。
无恤的表现还算好的了,他的副贰圉喜和牧夏则早已滚鞍下马,稽首在地。
赵无恤斟酌着语气说道:“父亲,无恤没有符令,未能调到战车,所以才擅自做主,单骑而来……”
面对强势的赵鞅,硬碰硬是不行的,先放低姿态绝对没错。
眼看赵无恤低头认错,嫡长子伯鲁也乘机插话道:“无恤年少不更事,请父亲不要责罚他……”
比起仲信和叔齐,他的确是位温和厚道的长兄,赵无恤只能记在心里,暗暗感激。
但原本属于伯鲁的世子之位,他却也会毫不客气地夺过来,不会礼让半分!
赵鞅却不肯就此作罢:“尔等噤声,让他自己说下去。”
此时的赵无恤,心中飞速思考对策,前世那些关于赵鞅的故事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某个关键的点。
这位日后被尊称为“赵简子”的赵氏宗主,并不是个保守的旧贵族。
相反,赵鞅十分好学,真正做到了不耻下问。他是晋国第一个在领地内颁布成文法的上卿;也是中国一个宣称,奴隶有军功也可以受赏、获得封地的改革者。
唉,事到如今,只能赌一赌了。
他整理了下思路,解释道:“父亲,小子乱序,有罪,但是无恤并不觉得,单骑走马是低贱无用。相反,我觉得它比战车更适合狩猎与作战。”
一石惊起千层浪,士大夫们都看了看自己华丽伟岸的戎车,又望了望那三匹看上去略显薄弱的单骑,简直难以置信。
赵鞅也有些怀疑,并不是他思想守旧,毕竟骑兵取代战车,还要经过三百年的漫长历程。
赵无恤指着马背上的马鞍道:“父亲请看,无恤在厩苑时,突发奇想,做出了这一物件,名为马鞍,从此骑手在马上可以稳如磐石,松开双手也不会轻易落马。”
小阴谋家叔齐越听越感觉不妙,事情随着赵无恤的那一鞭子,开始脱离了他的预想。他正算计着自己是不是要说点什么,然而从小被家师、家傅灌输战车优越论的赵家老二仲信,却第一个听不下去了。
仲信义愤填膺地指着无恤斥责道:“荒谬!狩猎作战,以堂堂正正之师布阵,御戎、多射、车右三人各司其职。这是上古以来的传统,你身为卿族君子,不务正业,却去研究单骑马具,成何体统?”
赵无恤不卑不亢地反驳说:“仲兄此言差矣,无恤要是真的对马匹马具不上心,那才是数典忘祖呢。”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仲兄可不要忘记了!我赵氏的祖先伯益、费昌、造父,都是做什么的?”
赵仲信顿时哑火了。
伯益是嬴姓上古先祖,因为擅长养育马匹牲畜,被舜帝提拔,赐姓嬴,授予封地;费昌是殷商勇士,善于驾车,曾载着汤武参加了灭夏桀的鸣条之战;赵造父则是西周时的大夫,穆天子西行前往昆仑山,幽会西王母时,就用他为御戎,据说三天三夜就能往返两万里。
可见,赵氏的历史,无不与马匹息息相关,甚至是赵氏的老亲戚秦国人,祖上也是靠着秦非子为周孝王牧马而阔起来的。
这赵氏子嗣瞧不起老祖宗的看家本领,可不是“数典忘祖”么。
赵仲信又在擅长的赵氏典故上,被他向来瞧不起的无恤抢白得灰头土脸,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无恤倒是清楚得很,比起仲信,他今天要过的,可是赵鞅那一关。他索性再次翻身上马,持弓左右比划,展示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
“父亲请看,若是能在狩猎中拥有一支骑兵卒伍,便能策马越过沟堑,攀登丘陵,冲过险阻,横渡河水,追逐猎物,何乐而不为?”
说这话时,无恤一边偷眼去看赵鞅的脸色,发现他美须不抖了,看来怒气已经消散,他正晓有兴趣地看着马鞍,以及马背上的无恤。
其实刚开始时,赵鞅是准备过来好好教训下这个乱序的贱庶子的,甚至想把他扯下马来,绑在战车后拖上一阵子。
然而接下来,年轻的无恤却说出了一番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春秋之人好言志向,当赵无恤拿自己与晋文公、赵宣子相提并论时,赵鞅便开始对这个“贱庶子”刮目相看了。
他以往对赵无恤没有任何关注,甚至有些厌恶疏远。但此刻,那单骑走马的健壮少年,虽然还长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却有一股昂扬向上的气魄,能看出,日后必然是一员善战猛士。
和年轻时候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像啊?
也亏得他过去十多年对赵无恤几乎没有关注,不清楚他的脾性言谈,否则肯定会对儿子前后的性格剧变大生疑窦。
此时赵鞅爱才之心顿起,却对赵无恤所说的话依然有些不确信,于是他低头问自己的御戎:“子良,我这庶子说的头头是道,你觉得如何?只更换了一件马具,单骑走马就能有如此效果?”
虽然赵氏世代善马,可毕竟做了几百年养尊处优的卿大夫后,祖传绝技有些生疏了。
可下大夫邮无正却是玩马的专业人士,号称再世伯乐,对马匹脾性用途比对自家床上的妻妾还熟悉。
长着一张络腮胡脸的邮无正刚才一直在眯着眼睛观看,他评价道:“主上,小君子说的没错,车阵行动迟缓,这是缺点,而单骑快速敏捷,这是优点。我认为,可以让骑士作为大部队的眼睛,用来侦察警戒,跟踪追击目标,袭击散乱流窜的猎物敌人。”
见玩马的专家邮无正没有否定赵无恤,赵鞅也作为了决定。
“既然如此,你做出了这马鞍,也算有小功劳,我就暂时饶了你乱序之罪!”
这回,轮到赵仲信和他的御戎成何傻眼了,事情就这么一笔揭过啦?
无恤松了口气,总算忽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