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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咽尽最后一团难嚼的麦饭后,老仆取了一个挂在屋檐下的木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恭敬地递给主人。庚舆接过一口饮尽,这才满足的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屋内挂着的那把剑。
庚舆不说话,老仆也不说话,只是不急不缓地过去将带鞘的剑取下,双手奉给主君。主仆俩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主君的习惯他了然于心,朝食过后,就要开始擦剑了。
庚舆爱剑如命,爱它胜过了美人,胜过了神明,甚至爱过了邦国。他在莒国时暴虐而好铸剑,四处寻找吴越的工匠,亦或是楚国的相剑士,每铸成一剑便常拿人来试剑锋利与否,一开始是用隶妾,再后来是用宫婢,最后是上街斩杀看着不顺眼的国人,甚至是大夫家眷……
他因剑失国,逃亡时别的不带,却紧紧抱着这把从越国购来的宝剑。几年来,为了在莒国收买支持者,庚舆卖掉了所有的珠宝。到如今,连贱卖贴身玉佩所得的钱帛也全部花光,唯独这把价值连城的宝剑他死也不卖!
长剑横于膝上,庚舆看它的眼神,就像血气方刚的青年看着怀中少女一般,长满斑点的手拿着柔软的皮革,轻轻地磨擦它,擦去那些在雨季里长出的暗淡铜绿。
他能老,但它不能老!
待到摩擦数遍后,剑身上暗淡的光芒仿佛一扫而空,上面布满了规则的黑色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琉璃,背面镶有绿松石。剑身修长,有中脊,两从刃锋利,前锋曲弧内凹,茎上两道凸箍,圆首饰同心圆纹。
这是正宗的吴越宝剑!能换有市之乡一、骏马百驷的宝剑!
至此,白发苍苍的庚舆才吁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手里的宝贝,感慨道:“剑者,百兵之君也!可惜不能亲眼目睹传闻中的天下十大名剑。”
然而就在他这声赞叹响起的同时,几顶黑雨伞正好在他的小院门口停下来,数人也不敲门,直接大剌剌地推门而入!
……
披着蓑衣清理院内沟渠下水的老仆手持木棍,警惕地盯着来者,但却被庚舆喝止了。
赵氏入主曲阜后,内城治安极好,盗匪窃贼绝迹,一般这种情况,应当是幕府僚吏在办案。
果然,庚舆沉默地看着一只干净的官靴从其中的一顶雨伞下方伸出,在曲阜这黑云压衬的色彩中,显得异常夺目。
官靴之上是黑色的官服,再往上,则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刻薄的嘴唇,两撇矢状的胡须,鹰勾鼻子,锱铢必较的眉毛,还有深邃冷酷的眼神。
此人面相叫人难以忘记,但庚舆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来者腰间,除却佩剑剑鞘外,那根帛带上还拴着一只漆成黑色的獬豸牌。
传说獬豸具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于是幕府的士师门佩戴白獬豸,负责在公堂上判人清白;监察吏们则佩戴黑獬豸,负责巡视各县,惩戒贪官奸邪。
来人正是让鲁国群吏闻风丧胆的幕府监察署长吏,阚止!阚子我!
阚止从黑伞下走出,任凭秋雨淋湿官袍,他脚步轻盈的走进屋檐下,然后对着庚舆行了一礼,说道:“阚止见过莒君。”
他身后跟着数人,腰间都带剑,深衣里甚至披着甲。没看错的话,个个都是武卒里的使剑好手,而且经验老到,一进院子,他们就分列站开,堵住了任何一处可以夺门而逃的破绽。
庚舆目视老仆,摇了摇头让他退下,自己则又看了看手里的铜剑,这才回答道:“我哪还当得起莒君的称呼,只是一个落魄而逃的失国之人而已,这半年来若非大将军在巷外派兵庇护,别说每餐能加条鱼,只怕我早被莒狂派来的刺客杀死几次了。”
“原来莒君知道。”阚止一笑,刚入曲阜,赵无恤就将庚舆等别国流亡到鲁的人好好保护了起来,一开始他觉得这是养一群闲人吃白饭,直到今日才知晓主君的远谋可不是自己能揣测的。
庚舆张开嘴惨笑道:“失国之人若是再不敏感些,在这异邦里难免尸骨无存。阚长吏嫉恶如仇,杀贪官污吏如屠狗的名声,连我这个隐居在陋巷的老朽都知道,但你我却是第一次相见,无事不登门,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来慰问下莒君。”阚止见庚舆比自己想象的要淡然许多,不免有些无趣,或许二十年的流亡磨去了他的所有锋刃棱角。
他微微停顿,又接着说道:“并替大将军向莒君借一样东西。”
庚舆眯起了老眼:“不知大将军所需何物?”
阚止也不言语,而是解下佩剑,左手平举剑鞘,右手轻轻将它抽出。
庚舆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那把剑才抽出了少许,他便觉得炫目不已。
剑身上面遍布结晶龟甲纹理,这是无数次糅合锻打造成的,它刃如秋霜,寒光闪闪。以庚舆多年的玩剑经验,这把剑应该不是金锡铸造的,而是用恶金锻造的,和他一比,庚舆手里的青铜剑顿时不够看了。
望着看见名剑就陷入呆滞的庚舆,阚止露出了惨白的牙齿,笑道:“大将军欲借的,正是莒君的项上人头!”
……
“以爱剑而闻名天下,因剑而失国流亡,最后又死于名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赵无恤合上了装首级的木盒,不再看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庚舆可有什么遗言?”
阚止道:“主君的确是很懂庚舆,他死前是带着笑的,说能死在干将剑下,比老死床榻要好多了,于是慷慨赴死,只求能善待那老仆,他还说……”
无恤想到盒子里首级嘴上的那丝笑,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复杂和惆怅,或许这就是霸业的代价吧,问道:“还说了什么?”
“他诅咒莒狂一定会失国,还恳求大将军兵临莒国的那天,将他的尸身带回莒国。”
赵无恤将目光投入远处暮雨中重重叠叠的街巷:“唯,我答应他,若有朝一日我能亡莒,一定将他厚葬于琅琊台之上,以名剑祀之!让他能随我一同登琅琊山,观沧海之大!”
现在,只需要将这份首级用石灰腌制,送去莒国。这便是赵无恤向莒狂展示的“诚意”,莒狂恨他这位流亡鲁国的叔叔入骨。至于能否从莒国得到想要的东西,就看子贡的了。
……
到了六月中时,子贡风尘仆仆地从莒国归来,驱车径直驶向大将军府邸,他手里还紧紧握着签着鲁莒密约的帛书。
通过半真半假的外交欺瞒,付出了不值一提的小小代价后,子贡从莒国诓骗到了赵大将军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次丰收献给主君了!
等他在漆万引领下走进大将军府厅堂侧屋时,正好听到赵无恤同宋国来的乐氏家臣陈定国商量事情。
在与外人商量事情时还允许进入旁听,这是心腹之臣才有的待遇,以往有次礼遇的只有张孟谈,现如今,子贡也享受到了。他虽知道这是赵无恤事先嘱咐好的,心里也不由一阵激动。
但随即子贡却耳朵一竖,神情专注起来。
因为大将军和陈定国商量的,是牵动所有幕府僚吏心思的事。
是关于赵无恤与乐灵子大婚的事!
PS:子贡的职业是纵横策士,在外交场合说的话自然七分假三分真,书里配角信就行了,读者可别全信了。
第597章 婚姻大事
“早在今年一月初,乐伯的三年之丧结束后,我父便请宋国皇氏为媒人,去向乐氏纳采,问过灵子的闺名和生辰八字后报归报。我父又在温县的招数祖庙卜问婚事吉凶,得到了上上大吉之兆,这才派使者向乐氏报喜……”
赵无恤一边说着,一边想起那些冗长的婚前程序,不由头大无比。他前世没结过婚,却也知道这不容易,回到春秋后,更为这时代繁琐的礼俗咋舌。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秦时期的人们因为重视婚姻,把缔结双方的婚姻关系看的十分严肃。因此,逐渐形成了一整套有着固定的仪节和庄重的形式的婚姻礼仪,称之为“士昏礼”。
《卫风》有曰: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这首诗讲的就是从找媒人纳采,一直到纳吉、请期、亲迎的一系列婚礼程序,这还只是平民的,贵族的更为复杂。
这些事情赵无恤不能自己做主,都得听老爹赵鞅的。于是乎媒人和使者在商丘—曲阜—温县—晋阳之间来回跑,一不小心半年就过去了,总算办完了前三件事。
这之后,还得做完“纳征”和“请期”两项。
纳征,也就是男家向女家致送聘礼,相当于后世的订婚仪式。聘礼倒不用花太多心思,只需要准备形式化的币帛,一般为黑色或浅绛色的绸五匹,鹿皮两张。
而请期,则男家派使者向女家告知选择好的结婚曰期,在女方家长笑纳聘礼后便能定下婚期,女子正式待嫁闺中,等着新郎来亲迎。
至此,结婚准备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不知大将军将婚期定在何月何日?”乐氏派来的家臣陈定国殷切地问道。
陈定国是亲眼看着赵无恤崛起于东方的,也很清楚司城乐氏能有今天,靠的是谁的支持。他兄长陈寅多次交待过他,两家关系一定要维持好,依靠的手段自然是联姻。近来外间有传闻说,大将军的妾氏有孕,他很快就要有一位子嗣了,虽然是男是女也要出生后才能确定,但对君女的地位也是一种威胁。
所以赵无恤与君女早点成婚,他们才能早点安心。
无恤沉吟后道:“婚期定在明年,春以为期……”
“要到明年春天!?”陈定国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岂不是意味着,还得再拖上七八个月?赵氏究竟在想些什么,这种事情岂不是越早越好?
无恤解释道:“是这样,我父在请史墨、史赵两位博学的先生推算吉凶后,认为三月初十为良辰吉日,于是便定了下来……而且成婚的地点不会选在鲁国,我父打算让我归晋,在温县的赵氏祖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成婚。”
他诚恳地说道:“能娶到灵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