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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乡征召二千人一旅,乡良人帅之。乡有十连,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连有四里,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帅之。一里有十轨,五人为伍,轨长帅之,一轨则有五家。这就是“伍其鄙”,轨中的五家,因世代相居处在一起,因为利害祸福相同,所以他们“守则同固,战则同强”。
这是一种社会与军事相结合的战斗体制,算是领先时代的创举了,所以当年齐国才能以三万之众四面出击,做出跨越千里远征山戎,灭孤竹国的举动来。
其后随着齐桓公和管仲的死,这制度一度败坏,但司马穰苴又将其恢复。他作《司马法》传世,使得齐人春以蒐振旅,秋以狝治兵,乡鄙的卒伍集结于里,都邑的军旅集结于郊,效率比百年前的晋楚要高得多。
但或许是赵无恤站的起点太高,当他将齐国人引以为傲的“参其国而伍其鄙”与他的“乡亭什伍”制做了对比后,反而觉得齐人的治兵慢如龟速……
“子有说的没错,现在是七月中旬,齐是大国,南北五百里,东西一千里,边鄙的军队半月能够在边境集结好,中心都邑的或许得一月之久,等到三军全部开拔攻鲁,或许得八月底了。”
比起转身困难的大块头,三邑这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在这方面反而更占优势,尤其是军令政令的效率极高。民心已经渐渐归服,自从有了赵无恤山寨秦汉的乡亭什伍制度后,更是将统治的触须深入了基层。
司马法云,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所以无恤时刻让领邑绷紧神经,大野泽的盗跖就是个很好的征兵训练借口嘛。
计侨统计过,过去大半年里,三邑至少有过两次治兵的演习,因为什伍自有所属,亭长、求盗自是军吏。所以一天时间能集结完一个乡、亭,三天内乡亭卒就能到邑郊和邑兵汇合,五天就能合军为数千之众!
“没办法呀……”无恤想道:“毕竟咱的制度领先时代两三个世纪。”
这一对比,让属吏们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能够及早治兵防备,至少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何况,攻的方面,在卫国濮南那些暗子已经埋下许久,只欠东风了,因为南子的事情,赵无恤近来特别想找卫国的不痛快。守的方面,齐人集结的这段时间里足够让三邑训练好兵卒,修缮好墙垣,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战争阴云到来。
何况,无恤和张孟谈的脚步并未止步于坐待,短短数日,他们便敲定了一个“以进为退”“以邻为屏”的《西鲁联防计划》。
第382章 “西鲁互保”
“武卒虽然擅长野战,但齐人众而我寡,一千武卒外加三千邑兵、亭卒恐怕连齐国半军之众都抵御不了,再强的军阵面对海一般的人潮也会被拍碎。何况廪丘原本就是齐邑,若是野战不利则城内容易生变,故届时若齐人长驱城下,只有守城,才能御数倍之敌。”
针对齐国可能发起的进攻,实力有限的赵无恤决定,以守为主,但如何防守,就有很多花样可以玩了。守城方略不能光凭嘴上说说,还得有具体的细节,这种事情赵无恤只在前年成乡的小打小闹里经历过,但好在军中自有专家。
虎会是赵氏资深家臣,在晋阳的小邑抵御过戎狄攻城,在卫国也打过拔廪丘之战,所以颇有经验。为此七月中旬时,在郓城的他接到通知,与冉求换防,专程被招到廪丘参与公议,负责筹划细节。
虎会是赵氏老卒了,面对齐人的泰山之势却浑然不惧,提的第一个建议却不是如何守城。
他说道:“要下臣说,作战和六博一样,齐侯倒是个赌徒,偏偏挑着秋收时节开战,真是孤注一掷。齐人或是不打算过明年的日子,三邑的民众还得过,食兵,食足,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司寇在战前就得先想好如何蓄粮,守城有时候会长达数月半年,六万人马吃穿嚼用,可不是小数目。”
这倒是点醒了赵无恤,《尚书》也说过,治国之法,一曰食,二曰货。守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积蓄大量粟米,最好能做到“粟支三年”的程度,同时压制民间粮价飞涨,以安定人心。守城之战的长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守方有多少粮食,同时代也只有宋人那样执拗的性格,才能坚持到易子而食尤不投降。
至于几十年后悬釜而炊的晋阳之围,赵无恤不打算让那发生。
“然,如今三邑的春麦和粟米渐渐成熟,就算是十万大军压境也不能耽误,正好让各亭、里组织亭卒收割粮食,运入仓禀,何如?”
虎会笑道:“善,待秋收后再将其中一半亭卒调拨到邑郊训练,农事与治兵两不耽误,此乃妙法。亭长、求盗则领着剩下的人和地方宗族配合,维持治安。至于邑中不务农事的邑民则先充当劳役,负责修补加固墙垣,门楼、岗哨、水井等要加速修建。”
无恤补充了一句:“还有厕溷,让工匠按照邑内的公厕修建,要做到城中每个里闾都有,排污要合理,切勿沾染水源!凡是有病症者,俱送至医官子豹处隔离治理。”
历史上类似的战例极多,到时候别城墙没被攻破,邑内却被滋生的疫病击垮,那赵无恤曾经“指导”神医扁鹊的名声就成大笑话了。
虎会称善,继续说道:“守城之法,在城外箭能射到的地方,要把房屋和门楣统统推倒,以免被敌人利用来作为防御工事。十里以内,所有柴草树木一律砍伐运进城内。在城内,凡是城内可能射入箭的地方,一切屋顶都要抹上一层泥防火。还有一月时间,众人见寇久久不至,未免会懈怠,还要让各邑的守吏每日视察岗哨,巡视河沟城防。”
“此外,所有氏族要供应部分战争所需的粮饷钱款,一切有手艺的工匠都要各施所长,打造守城器械。还要加强亭舍的过往行人检查,防备齐人奸细混入。让骑从斥候四散领地,阻塞和监视敌人可能会经过的偏僻小道。”
这些事情,无恤不必亲力亲为,交予邑大夫和邑守们去组织即可。在有了这些准备后,他更有信心了。
“有句话叫做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齐人不攻西鄙则好,若是敢来,准保叫他们在城下枯耗,只要入了冬,他们就算是不想走,冬日的雨雪天气也会赶他们走!”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众人闻言后愣了半晌,虎会过了一会直赞此言精妙。
“司寇此言总结得极好,的确,比起谋略和外交,还有武卒最擅长的野战来说,攻城的确是最下乘、最伤人也伤己的作战之法。下臣在军旅多年,所见过闻莫不如此。”
“这倒不是我说的,而是孙武子的一句话,之前在陶丘听吴人们说起过……”无恤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孙子兵法上人尽皆知的这一句还没流传开来么?
这只是应对齐人兵临城下的最坏情况,除此之外,他与张孟谈还备下了伐谋、伐交、伐兵三种计策,有的已经完备,只待事起,有的还在策划中,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实施……
……
除了在内部做好长期守城的准备外,赵无恤还让人彻夜兼程去晋国新绛送信,向赵鞅通报此事,让老父做好应对之策,这便是“伐谋”之策。
齐国再次发难,短期目标是为了夺回卫国,惩戒鲁国,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和晋国争霸主之位。六卿即便内斗再严重,面对外寇也得捏着鼻子共事,好歹做出点反应。
但赵无恤观察晋国内部形势,觉得像去年那样中军、上军直趋濮上,将齐人吓退的场面可能无法再现了。他也不希望赵氏主力被抽调出国,但若是齐人攻来,赵鞅以温县少量兵卒东进威慑卫国,让他们无法从西面骚扰甄邑是完全可以的。
同时还可以遥控邯郸氏,试一试他们作何反应。
“光有这一计策还不够,等消息传到晋国,晋国六卿再商量出决议,集结好军队,或许都到九月底了。在齐晋出兵的一个月时间差里,齐师指向哪儿,哪儿就得承受巨大压力。虽然三邑做了充足准备,但兵灾若起,民众死伤,田亩荒废,商旅百工之业凋零是少不了的。必须设法御敌于邑外,避免司寇的领地成为主战场。”
张孟谈还是老样子,谨慎持重,想出一个计策后又接着冥思苦想另一个,这,便是“伐交”之计了。
无恤这几天看地图看得眼睛都花了,他如今闭着眼都能背出鲁国地势和城邑情况。
“齐人主攻的方向无非是西、北两处,北境的郕邑和灌城现在是公敛阳主事,阳关一带则是子路在守,那边就交给三桓自己操心去罢。西鄙这边,以我对三桓的了解,恐怕无法指望他们半分,只能靠自己。但北面的秦邑、范邑、郿邑、须句,还有廪丘和郓城之间的高鱼,乃至于汶水以南的中都,都不是我的属地……”
张孟谈颔首道:“秦邑在甄之北,范邑在廪丘之北,郿、须句在郓城之北。齐人若来,最先承受冲击的不是吾等,而会是以上诸邑,若是不能协调好,彼辈投降资敌,反倒会成为司寇的累赘。”
无恤却成竹在胸:“过去半年里,让计先生心疼不已的一车又一车礼物可不是白送的,给西鄙各邑大夫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孟谈且看好了,不出数日,他们必慌不择路,纷纷来向我求助!”
张孟谈道:“鲁城那边,司寇也得放低姿态,假意向国君、三桓求助一番……”
无恤点头:“吾知之,无论如何,尊君的态度要做足,一定要先让三桓不仁,吾等才有理由不义!”
……
七月底,不同于赵无恤势力的有条不紊,在齐国开始集结乡鄙之民,欲观兵于鲁国的消息传到鲁城后,曲阜公宫内外,朝堂上下是极其慌乱的。
最后还是小宗伯孔丘一席话让鲁侯和三桓镇定了下来。
“君上!齐桓公时齐师何其强大,尚且在长勺被鲁人击退,鲁国昔日与齐国的龌龊都是阳虎之过,如今齐人却听信那叛臣之言来伐,是为不仁不义之师,必败。鲁国虽小,却有持戟数万,虽是周礼敦敦之邦,却不可轻辱。还请君上令诸卿大夫各守其境,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