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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托鲁培库目瞪口呆。
他见过那女人,是常来教会的忠实信徒江原康子。有人告诉他说,她是热心教会工作的忠实信徒,很有学问,目前正在和毕里艾神父用日语合译拉丁文《圣经》。但是,托鲁培库还没跟她说过话。就在这时,他俩的视线也移向停在路边的雷诺轿车,凑巧目光相对。
托鲁培库主动笑笑,还朝他俩挥手致礼。
可是毕里艾神父一脸复杂表情,也许是阳光的缘故,脸刹那间暗了下来,尴尬地举手回礼。
托鲁培库推门下车,慢慢地向他们走去。
“他是新来我们教会工作的托鲁培库神父。”毕里艾神父向呆愣在边上的江原康子介绍。
“我知道他。”江原康子湿不经心地说,“我在教会里经常见到他。”
托鲁培库也理解这句日本话的意思,彬彬有礼地朝江原康子点头。
“托鲁培库神父,你也知道她吧?”
“是的,知道,毕里艾神父。”托鲁培库答道,朝江原康子伸出手。
“她是我的助手。”毕里艾神父说,“我在这里与她合译《圣经》。哦,她家是我的工作场所。”
不知为什么,毕里艾神父说这番话的时候用手帕擦起了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棕色眼眸里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他是我喜欢的男人模样。”江原康子仔细打量托鲁培库,直截了当地说,“哎,毕里艾神父,也让他上我家玩吧!”
毕里艾神父一脸苦涩的表情,但是没有反驳江原康子的话:“托鲁培库神父,就按她说的做,你也常来这里玩。”
“是,谢谢,毕里艾神父。” 托鲁培库表示谢意,同时向江原康子弯腰鞠躬。
江原康子开口大笑,露出红色的牙龈。
“我正要回教堂呢,一起走吧!”毕里艾神父朝停放自己轿车的地方走去。
“怎么,回去?”江原康子不解地朝着毕里艾神父问。
“喂,有点事。”毕里艾神父当着托鲁培库的面皱起眉头回答,“分会长找我有要紧事。”
江原康子险些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提醒他说:“那么谈完事情就立即回来是吧?原稿还没处理完呢。”
“是的,是的。”毕里艾神父频领点头。
“托鲁培库,好,走吧!”他说完,坐上自己的轿车。
“再见!”托鲁培库笑着问江原康子告辞。
“哎,你也常来玩哟!到教会工作,没有散散心的地方是吧?那就请常来这里换换空气!”
江原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年轻的托鲁培库说,那表情仿佛毕里艾神父和她是一家人。
两个神父各自驾驶轿车,以光芒闪烁的十字架为目标朝杂树林里驶去。
“托鲁培库。”等到托鲁培库下车后,毕里艾神父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江原康子是个好女人!可你还没习惯教会工作,因此在没有习惯之前,你即便受到邀请也最好别去她家。”
托鲁培库感觉到了前辈神父忠告里的某种意思,脸色通红。此时此刻,他的眼前浮现出坂口良子那张可爱的脸蛋。
那以后,托鲁培库与坂口良子迅速亲近起来。
对于托鲁培库来说,那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愉快。他是在西方某国的贫困家庭长大的,经济拮据。哥哥也是巴奇里奥教会的神父。他少年时代是在没有自由的环境里长大,孩提时候就没有理想。进入神校后立志当神父,那是受哥哥影响以及因家庭贫穷而不能继续升学的缘故。他头脑聪明,经常受到学校老师的表扬。
来日本后就读的神校生活也没有让他树立自己的理想,也许《圣经》里的天堂美景才是他的理想,但还是觉得那里面缺少了什么。自从接近了坂口良子后,他才终于明白了。望着她的眼神,握着她柔软的手指时,才有了与异性亲密接触后亲身感受到的快乐滋味。《圣经》里的天堂没有动摇过他的情感,而这种与女性直接接触的愉快让他怦怦心跳。
每天早晨去达米尔那幼儿园做弥撤的前后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间,一回到教会便加倍回味。
与神校相比,这里有摆脱《圣经》禁领的自由。但是,那种自由随着时间推移又让他觉得格外空虚,那种最初得到的快乐迅速减弱。因为,不能充分地享受自由。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很高的自由价值。
巴奇里奥教会的神父们的口袋里连一日元也没有,所有日用品和交通费都由教会供给,即使上街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无钱购买。在他看来,这好像是不自由的“自由”。他们现实生活里的唯一快乐,也许仅仅是睡觉和吃饭。
不知不觉的,每天的美食把营养积蓄在神父们的肉体里,加之严格的清规戒律,那样的堆积硬是强加在他们身体里。于是,托鲁培库跟坂口良子之间变得更加亲热了。
当然去异性的房间,大凡是坂口良子邀请托鲁培库的。她对年轻且纯洁的外国神父持有无限憧憬,双眼含情脉脉,还冲动地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指绕在一起。
最初,托鲁培库一结束达米尔那幼儿园的弥撒就径直返回教堂。可后来那种规律渐渐消失了。弥撒结束后不再是立刻运回教堂,而是磨磨蹭赠的,装作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似地留在幼儿园里,也不再从时间上约束自己。
达米尔那幼儿园的女教师们都住在幼儿园里,宿舍就在建筑物背后,两个人一个房间。
托鲁培库开始接受她们的邀请去狭小的宿舍里玩,有时候听她们讲不常听到的日本故事,有时候自己也说一些神的教义和母国的故事。女人们大多先是两三个人听年轻神父讲故事,听着听着,由于各自有要做的事情而不得不离开,于是有时候变成一个人听他讲故事。
也就是那时侯起,托鲁培库开始约坂口良子外出兜风。
“没关系吧?”托鲁培库为慎重起见,确认是否可以约她出去玩。
“没关系。”坂口良子回看了托鲁培库注视着自己的蓝眼睛后笑着说。
那天晚上,托鲁培库驾驶雷诺轿车来到小山丘下面。达米尔那幼儿园就在那一带的山坡上,黑暗里亮着圣灯的小山丘宛如万神殿。但是托鲁培库不需要驾车去那座山丘上,因为坂口良子在小山丘下面光线暗淡的地方等他。他让坂口良子坐在助手席上,自己则手握方向盘。坂口良子扁平的脸虽长得不怎么漂亮,但此时此刻的托鲁培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去哪里?”他一边嗅女人身上的芳香味,一边欣喜若狂。
“不管哪里都行。”她笑着说。
托鲁培库由于对东京都内的路线不了解,于是选择自己熟悉的路行驶。高耸的树林里黑压压的,住宅灯火犹如星光变得微弱,白色道路在黑暗里变得模糊。他全神贯注地在那条路上行驶。
来到河畔,水面朦胧地映出远处射来的灯光。
“啊,风景美极了!”她惊叫。
托鲁培库停下轿车,关闭车内灯光和车头行驶灯。
周围的夜景仿佛模糊的舞台幕布在昏暗的光线里飘来荡去。黑色树林将夜空隔开,空气里散发看清香的草味。
他浑身颤抖,像平时那样与她紧握着双手,他们沉浸在诗情画意的夜晚里,甜美的激情在体内蔓延。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神圣职业,考虑到万一出现的尴尬场面,没有出其不忘地去抱坂口良子的身体,而是战战兢兢地把手绕到她的背后。
她目不转暗地望着夜景,此时此刻,她开始呼吸急促起来,托鲁培库自己的胸部起伏也开始加速,那只绕到女人背后的手依然保持刚才的状态,没再动弹,他是在窥探对方的反应,极力控制着即将燃烧的激情。
托鲁培库望着女人的脸,随后在刚才徐徐绕到她背后的手上注入力量,使劲将她柔软的身体移到自己的怀里。
坂口良子没有出声。托鲁培库好像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于是再也忍不住了,将她按倒在自己的怀里,嘴凑到她的脸上。
坂口良子伸出手,礼貌地将他的嘴唇推回去。由于在黑暗里,她的脸色和表情看不大清楚,因为黑夜掩盖了一切。
“回去吧,神父先生。”坂口良子说这话时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托鲁培库也同样颤抖,觉得自己的手因为女人的背凉而冻僵了,并且在自己嘴唇被推回的一瞬间感到了恐怖。
“回去吧,神父。”她的话拒绝了托鲁培库的冲动。虽说是外国人,但这句话的意思是理解的。
年轻的神父把颤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黑夜里的绿色树林也好,发出响声的河流也好,光线暗淡的天空也好,似乎没有为女人的激情助一臂之力。此刻托鲁培库感觉到的是,刚才诗画般的夜景转眼间变得漆黑而又凄凉。
“回去吧。”托鲁培库传动方向盘,手上还残留着刚才触摸女人肌肤的涣香味,使劲搂过女人身体的手上还残留着像音乐余韵般的跳跃。
托鲁培库专心致志地驾车返回达米尔那幼儿园。山丘上,幼儿园灯光依然亮堂堂的。刚才来的时候,他觉得这里的丘陵是如此美丽。现在归来的时候,他感到这里的丘陵又是如此凄凉。
托鲁培库把车停在山丘下,坂口良子走下车。丘陵上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背上,淡淡地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这里也是出发时相互等候的地方。此刻,女人在淡淡的反光里鞠躬告辞。
“再见!神父先生。”坂口良子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晚安!”托鲁培库回礼。这是他平时已经用日语说习惯了的晚上问候语,调转车头后驶回原路,但是心跳依然还在继续。不用说,与刚才她坐在旁边时候的心跳是两码事。
他感到恐惧,一是惧怕神;二是惧怕坂口良子把自己的越轨行为告诉别人。
路,在黑暗里像一条模糊的白色丝带向前延伸。托鲁培库全神贯注地借助车头灯光摸索着前进。还是走近路好,他想提前回到教堂。
黑压压的杂树林里弥漫着白色夜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