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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可以忘记别人的恩惠,却不会忘记别人的忤逆。
触及他的逆鳞的最终结果,便是为奴为婢的三年契约。
青衣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保持着缄默。
此刻他看向我的眼中难得的有着歉然。
其实他没有必要为着主子的任性妄为感到抱歉。因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家的主子不是一个因别人的几句劝诫而改变主意的人。
况且他只是一个仆人。
如我一般的无力。
只是想到自己留宿他们的结果竟会是连自己也赔进去,未免可笑。
三年么?
一百两换取三年的劳役。其实已是划算。
不过是一个有限的数字,何况比之十二年来说,它短暂的转眼即逝。
但是这种乐观的想法在我驻立于那高耸的红色宫墙前时,彻底的粉碎了。
笑。
大笑。
不在乎自己多年不曾笑过的脸在别人惊诧的目光中显得是多么的扭曲。
怎么能不笑呢?
难道你没发现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玩笑么?
猜测过他的府邸可能很大,却没有料到会是全京城最大的一座——皇宫;也猜测过以他天生的傲气,身份一定很尊贵,却没有料到会是皇帝的弟弟——九王爷,扬昊。
更加讽刺的是,我回到了这里,这座拘禁了我十二年的巨大笼子,又要再次拴住我以后的三年。而距离我当初走出了这里,仅仅不过四个月。
这就是命运吗?
笑到几乎将肺挤空,无法呼吸,却似乎看到扬昊眼中的一抹莫名的深邃。
第8章
青衣不叫“青衣”,青衣名叫柳易。
原来他就是柳易!
我当然知道柳易。
没有人不知道柳易。
三年前平川之乱,顾浔易旗逆反,藩据西南,挥兵北上,直逼京城。
那是皇朝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谋变。
由于顾浔起兵突然,粮草充足,士气高昂,仓促间编成的讨逆大军一度溃败,几员大将先后身首异处,数万士兵染血阵前……最后只剩下不足三万兵马。而顾浔的“白色旗”仅前锋就超过四万。
三年过去了,当今的天子仍然姓“扬”,而非姓“顾”,当年关键的一举在于一个人——
柳易。
那时柳易不过二十二岁,只一员帐下僚属。他仅以五千步兵突然出现在逆军后方,烧其粮草,断其水源,乱其军心,拔其两翼后援,与讨逆大军余部前后夹击,终于平定叛乱。
战事平,龙心悦,封将赏银赐府,一时传为佳话,无人不知这一个少年将军。
柳易是将军。
这个柳易将军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的气质过分内敛得像是影子。扬昊的影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柳易的身份会屈就在扬昊的身边,形如侍卫。正如我不知道扬昊明明已经封王封地,为什么还能住在宫里出入自由一样。
宣兴殿。
宣兴殿是扬昊仍是皇子时候的住殿。
入得宣兴殿已经月余,却似被他遗忘了一般。
想来也是,宫里各殿多的是宫女太监,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宣兴殿也一样。
扬昊是天生的皇族,被人伺候惯了,自小享受的是锦衣玉食、婢前仆后,哪容得我这个“乡野村妇”来污了他的眼?不过是一时兴起签下的契婢罢了。
每天所做的也只是打扫殿前的台阶与平地的粗活。可能因为以前扫惯了,连续扫了两遍也只一个多时辰,于是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很多。
人一旦空闲了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所谓触景生情,尤其是满眼那些熟悉的或是相似的景象,那些原本以为淡忘的记忆便从脑海的深处被挖掘了出来……
刘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糟,稍有不如意的,责骂、处罚毫不留情。有几次连平日里最受宠的碧珠也红肿了半边脸颊,几天都没消肿,发现我在看她,恨恨的瞪了回来。
一时间,碧淑宫的仆众们人人自危,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倒是皇上最近来的频繁了,常常会趁着无事过来坐一会儿,每次都带着太医。
每每摆驾的公公一声传号,碧淑宫里便应声跪成一片。
身体低低的伏了下去,头几乎挨到地面,满眼只剩下地上的青石。我看着青石间细细的缝隙,有时候居然还会走神,猜想当初石匠们要花多少工夫来打磨它们?用的为什么是青石而不是其它?这样想着的时候,随驾的一干人员已经走了过去。耳边的脚步声和衣服的摩擦声连成一片。
什么样的是皇上的鞋,什么样的是总管的鞋,什么样的是宫女的鞋,什么样的是太监的鞋,什么样的是侍卫的鞋,什么样的又是太医的鞋……各各不同。而比起他们的样貌,我却对他们的鞋子更为熟悉。
这就是跪着时唯一的视野。
宫女也是分等级的。越是靠近内室的,等级越高。而我所站的地方只在大殿门边,与内室还隔着几层纱幕。所以皇上的龙颜是不曾细见的,也不敢偷看,那是一种冒犯,是一种禁忌。偶尔在跪着的时候,眼角能瞟到一角龙袍的金黄,已是极至。
那是那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清晨起来时,入目的便是满眼的银白。
可惜对于别人是一道风景。对于我,却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拿了扫帚立在殿前,台阶上的积雪还没扫尽,便见一顶四人软轿从里面出来,连忙退到一边。伺在轿边的是碧珠,后面跟了三五个宫女太监,捧了一袭裘毯几样糕点。一队人浩浩走过,在雪地上留了一排凌乱的脚印,也不知通向哪儿。
低头继续扫着,可是进展却慢得很,时常要停下来搓手呵气,暖着冰寒麻木的手指。北方的冬天来的很早,干净却寒冷——然而比起半个时辰以后所发生的惊动整个后宫的事件来说,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
扬旭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日子。
但是这个日子却因他的出生变得不再普通了。
碧淑宫是混乱的。如果不是皇上在座,怕惊了圣驾,碧淑宫可能会更加的混乱。
但是太医、产婆、宫女、太监一干人等焦急着,筹措着,进出着……整个碧淑宫仍然笼罩着一股沉重的不安。
一个时辰前,从外面匆忙的回来的碧珠一群,簇拥的抬着的是已然痛厥过去的刘妃。直到他们过去了,我才发现尚未扫净的雪地上,几滴殷红的血,衬在一地的银白中。
扫帚遗忘在了台阶上,雪地中。
来不及细想间,已经进进出出的送着热水来回不知几趟了。
内室的气氛依旧沉重的令人难以呼吸。我进不了内室,但是每次出来接水的碧珠的面色都会更青上一些,只是机械的接水、进去,那平日里高昂的身影像是突然萎缩了一般消失在纱帐的另一边。
热水,热水,需要更多的热水。
再一次提了水桶进去,突然瞟到在漫天铺地的银白中,一个女人赫然跪在殿前,一身赤黑的单衣映在雪地中鲜明得刺目。
第9章
刘淑妃的国葬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所有的情绪,最终沉淀下来的,还是理性。
圣旨。
圣旨有时候是一种绝然的东西,因为崇高而溶不进多少人情。
刘淑妃被追封为太成妃。但是这一道清冷的圣旨,比之漠北的战事,比之襄安的水灾,比之西北的隐患……它显得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唯一为了这个香消玉损的年轻灵魂悲伤的或者只有那个称为“母亲”的人了。葬礼前,她静静的整理着刘妃的遗容,不假他人之手,流不出眼泪却比泪水更深的哀痛从眼中映现了出来。
而那个因为特许进得后宫的刘丞相,背负着双手笔挺的站在旁边,精矍,严肃,冷傲,面上是一贯的紧绷,看不出情绪。
退出去的时候,听到身后刘母悲切的声音:“这下子你满意了吧?为着你的一手权贵,连女儿也赔进去了……”
那一日,孩子的哭声是在近黄昏时才响彻的,像是一柄利剑,将那笼罩在碧淑宫的沉重的死寂生生划破。
众人是喜庆的。欢呼的。为着皇朝的第一个皇子的诞生。
没有人记得诞生背后的逝去。
而那个万人之上的国君,听闻了刘妃的死讯,面对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太医产婆,也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突然想起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女人。
女人是美丽的。
那样美丽的女人,脸上却带着哀伤的颜色,像是一株遗世绝花,盛开在冰寒之中,娇柔,孤傲,然而脆弱,格外的惹人怜爱。
一个公公从我身边擦了过去,进了内室,附在那一抹隐约的金黄身影耳边说着什么,似有若无的向着殿外张望了一下。
纱帐内,无措的一刻,人群惊惶的一刻,竟能听到那透过纱帐传来的深深叹息:“一只不懂人情的畜生犯的事,处死就算了……你去让她起来吧。”
那女人也好,刘妃也好,对于君主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我想。
突然替刘淑妃悲哀起来——那个她依附了一生的男子,枕首结发的男子,付出所有换取的,不过是他的一声叹息而已。
他投射在纱帐上的侧影,完整的,棱角的,像是幼时看到的皮影戏,单薄得缺乏立体感。
扬旭,这个早产儿,这个皇上的第一个皇子,显得脆弱而易碎。
皇上看了一眼,便招来了侍从,将婴儿送到了景贤宫。景贤宫的林贤妃身体弱,一直是没有孩子的。
没了主子的碧淑宫里,有如死寂般异常的冷清。
负责最后清理的七八个宫人,围着偏殿的一个火炉,断断续续的轻轻说着什么。
这也是最后的一夜了吧。
明天。明天我们这些剩下的人也会被“司庭轩”负责提调的公公分配到各个宫院去伺候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