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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殡仪馆的地下室里,一张张信笺大小的纸从一台复印机中吐出来,然后叠成一份传单。一种甲醛液体的香气四处弥漫着。凯文穿着凯里常穿的高档衣服——带绒皮领的海力蒙毛料外套,深色三件套西服,白衬衫,条形领带——在一群穿着牛仔裤、羊毛短上衣和方格毛呢茄克的年轻人当中,显得很不协调。
“什么事?”这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孩,约二十岁,穿一件四周镶有羊毛的鲜黄色防雨布大披肩。她从复印机上抬起头。“你是里奇兰的人,对吗?”凯文想得到对她的印象,又不想让对方看出他在仔细打量。她长得不赖,虽然稍稍有点胖。他们离家初来这里时,谁不瘦得像根棍子似的。在这里,除了大喝啤酒,再吞进一大堆油炸土豆片之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她有一头看上去挺干净的长长的黑发,还有一张嘴唇发亮的爱尔兰人的脸。
“是的,”他告诉她。“我就是城里来的一个骗子,专门腐蚀你们这些老实巴交、墨守成规的人。”
“真的吗?”她停下复印机。“你准备怎么干?”
凯文耸耸肩。“一张一千元的支票怎么样?别对我说有谁见了它会不动心。”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样,骗子。”
四周有几个人开始围拢过来。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胖子发出一阵狂笑。“嘿,玛丽安,都可是现金呐。”
凯文拿出他的支票簿。“付给谁?KPG吗?”
后面有人发出一声酷似暴徒的干嚎,又如一只公驴“嗬嗬”的吼叫。凯文开始写支票。“一千块,”他高声说道。
“还有一百块的斯特罗勃斯!”一个长着草色头发的胖小伙子叫道,他说的是当地的一种啤酒。他用肩膀挤着穿过人群,走到凯文面前。“出去,你把这个地方弄脏了。”
凯文停住手。“好吧,让我们谈谈。能够谈判解决争端,就不必大动干戈。”
还没容他躲闪,年轻人猛地将他摁倒在复印机上。他撬开凯文的嘴,塞进支票。凯文的牙齿向下用力一咬,年轻人疼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兔崽子还敢咬人!”
后来,凯文按照查理的要求,试着一点点回忆所有要做的事,意识到那帮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他一个也对付不了,更别说是三个了。他们再次撬开他的嘴,用小笤帚把撑着,将支票强行塞进他喉咙,直到吞咽部位以下,他们好像本能地知道那个部位的确切位置;一般只有农场的小伙子才知道的。“下次,”当他们让他自己支撑着站起身时,一个金发小子对他说道,“我们要让支票从你的屁眼冒出来。”
“我希望是用你那样的屁眼,”凯文怒冲冲地嚷道。
那人拍苍蝇似地随手一巴掌,把他推过复印机,跌到那女孩身上。他俩一起倒在地上,翻滚着,像是正在媾和的一对。周围霎时响起一阵唿哨声和跺脚声,凯文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
“谢谢,女士们先生们,”他说着,扶起女孩,掸掸自己的高档外套。“我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孬种。我们愿意跟你们商量重开27、28和29号井的事。我们愿意谈判。我们愿意听听你们这边的意见。全世界都将尊重我们而蔑视你们这帮只会捣乱的乡巴佬!”他转身走出殡仪馆。他想知道凯里会不会这样处理问题。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可却不见轿车的踪影。他站在那儿,很快就冻得浑身冰凉。接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见是那个披着黄披肩的黑头发姑娘。
“车在街拐角,正在加油。我陪你走过去。你跟我在一起准保无事。”她挽起他的胳膊,朝似乎是小镇中心的街口走去。
“别对我说我有危险。”他边走边逗弄她。雪花几乎是在漫天横飞了。
“这里是穷乡僻壤。你会就此失踪,而且谁也找不着。”凯文把那只她没有挽住的胳膊慢慢伸向海力蒙外套和西服上衣里面的肩套里,那儿藏着一支凯里的0。25口径贝雷塔手枪。冰冷的金属把他的手指冻得刺痛。
“请别吓唬我,小姐。我会喊的。”
“他们是当真的。你也最好当真。”
他们拐过街角。在交叉路口对面,他看见了轿车和查理。可在走到亮处之前,他和那姑娘必须穿过通往图书馆后面的一条小路。他们走到那里时,她身子稍稍一歪,把他搡人旁边的一条小巷。凯文撞到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身上,弹了回来,又撞上另一个。第三个年轻人绊了他一脚,他一屁股跌倒在地。凯文猜想凯里能凭借他的口才脱身。也许能。可凯文却没谈话的兴致,他掏出扁平的自动小手枪,朝块头最大的年轻人头顶上方开了一枪。在夹着雪花的冷风中,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声狗吠。三个人都停下手来。姑娘在他们身后喊道:“快点,杰杰,快打呀。”
“是啊,杰杰,”凯里提议道,“你听玛丽安的吧。”
他坐在煤渣上,这时,一个庞然大物砸在他身上,什么人的靴子后跟不断地往他的腹股沟里端。凯文滚向一边,又开了一枪。第四个胖小子整个压到他身上,几乎把他的肺挤扁了。凯文似乎昏厥了片刻。不一会儿,他苏醒过来,发现小巷空无一人,他漂亮的白衬衫上血迹斑斑。别人的血,不过这没什么。问题是凯里永远不会这么解决问题。永远不会。
查理和轿车司机跑过来。“你还行吧?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俯身瞅着他,雪片拂过他们的脸。
“我说我们谁都别去跟他们谈判。”凯文咕哝道,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愤怒的情绪像红色熔岩似地贯流全身。当你成了教授的小跑腿时,就得去吃屎。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们要付出代价!
“你肯定没事吗?我要回曼哈顿。”查理说道,“我愿意你跟我回去,不过我更想让你在这里留一两天,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对付这帮毛孩子。试着解释一下我们的立场。试着说服他们我们不是敌人。看看这样是否管用。”
“你最起码的条件是什么?”凯文问道。
“凯里,这件事情上我和你一样都是新手。看看他们能做出多少让步。让他们开口谈。去见见镇上的警长吧,也让他和你谈谈。有些事情的发展会令我们吃惊。”
第二十七章
禁令解除;
“油井4月份开工”
里奇兰的老板向大家保证
警长年纪很轻,受过大学教育,他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此人道貌岸然、生活奢侈无度。凯文只比他小几岁,他假冒凯里,和他商谈了关于接受一笔以汽车维修补贴为名的贿赂的各项细节。这又花去了一天时间。
在那个貌似圣玛丽斯镇中心的岔路口上,有一家脏兮兮的小咖啡馆,凯文在这里吃了晚餐。店主事先通知他晚上八点打烊。
他举止失措,忐忑不安,非常清楚自己的感受。教授,这个原先从不循规蹈矩的人,让他只管谈判,从而夺走了他与对手扳平的机会。凯文觉得很难相信像查理这样温和的人居然能一直爬到空中一百三十层楼高的地方而且竟能稳稳当当地处在那样的高位。有朝一日……
透过与地面持平,而不是查理那高高在上的居所的窗户,凯文看着外面行人寥寥、白雪皑皑的街道。圣玛丽斯镇的人早在八点以前就睡觉了,不是上床去睡,而是在电视机前。他回头瞥了一眼开咖啡馆的瘦老头,他下嘴唇上正叼着一支香烟。
“他们对我们会有多恨?”他问道,“我是说,现在我们总算赢了。”
“你什么也没赢,”店主语气肯定地说,“你拿到一张纸,说那帮绿色分子不能再管你们的事了。仅此而已。”
“你是说KPG的人不会遵纪守法?”
老人闻言纵声大笑,接着又爆发了一阵狂咳,他那虚弱的身子颤栗不已。“我亲爱的上帝啊,”他最后感慨万端地说。“这个镇子跟你在西宾夕法尼亚到过的任何一个同样遵纪守法。”
“那有什么让你这样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样一个骗子居然会担心别人不遵纪守法。”出于同样暧昧不明的原因,店主又被逗乐了,可他竭力憋住,只是抿嘴窃笑,这才避免了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可他还是行使了肺部的权利,用刚才那支香烟吸剩的烟蒂重新点燃了一支烟。“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生活的嘲讽吧,”他吐出一大口烟说,先前那颗烟蒂仍然在烟灰缸里闷燃。“我是说,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碰上这种事就会忍俊不禁,就是这样。非笑不可。”
凯文耸耸肩。“总比看电视要强。”
“嗬,可不。如果我告诉——”
前面驶来一辆1965年产的雪弗莱轻型货车,车上有人向咖啡馆的玻璃窗扔进一块煤渣砖。那声音使凯文浑身一震。碎玻璃雨点般纷纷落在他身边的货摊上,两个男人连忙闪身躲开。抛出一块二十磅重的很难准确命中目标的砖头,幸亏如此,不然凯文早没命了。
“老天啊!”店主惊叫道,“耶稣基——基督啊!”
凯文一声不吭地冲到大街上,留下老人去捡地上的玻璃。他早已记熟了岔路口的那些街道。凯文怒火中烧,他需要的是报复。就现在!他要去北米歇尔大街上的殡仪馆,但他并不想直接挨近。他再次感到他的行为像他自己而不是他的哥哥。可这都是扔向他的一块煤渣砖造成的。
在他看来,教授办事实在缺乏心计。他把轿车派回来接凯文,可司机却带着钥匙跑开了。
那该死的汽车停在大街上,将因违章停车收到各种交通罚单。随它去吧,他边跑边想:对于一块砰然落在你身上的水泥砖,一纸于“维持宾州绿色”组织不利的禁令绝对算不上胜利。需要新的惩罚,一个曾被逼迫吞支票,后来又在小巷中横遭践踏的人的复仇欲望尤为强烈。
愤怒攫住了他。他渴望去伤害与侮辱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报复是齐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