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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在日暮里的酒吧里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非法滞留者了。这时,某个婚介所找到我说,如果你愿意跟维拉亚假结婚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一笔钱。这个婚介所实际上是黑社会操纵的,专门组织外国女人从事色情行业……”
在日本,在色情行业干的外国女人大多是持旅游签证入境的,因为在酒吧和泰国浴打工申请不到工作签证。旅游签证最长滞留期间是90天,也就是说,这些外国女人最多只能在日本干90天。当然她们可以在签证到期之前回国,重新申请签证,但那样做一来非常麻烦,二来很可能被拒签,于是就出现了非法滞留。不过,非法滞留者一旦被警察发现,立刻就会被强制遣送回国。被遣送回国的,就很难再次踏上日本国土了。
为了解决非法滞留者的危机,假结婚应运而生。跟日本人结婚以后就可以拿到配偶签证,但结婚对象并不是那么好找到的,于是就出现了由黑社会操纵的婚介所。婚介所专门找那些经济困难的独身男子,对他们说,只要你答应假结婚,就给你相应的报酬。所谓报酬从几十万到一百几十万不等。当然,这些钱都由非法滞留的外国女人支付,除此之外还要向婚介所支付相当的手续费。即便如此,她们剩在手里的钱还是比在本国多。尽管东京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指数跌破了1万日元大关,尽管失业率超过了5%,日本这个国家还是满富裕的。
“但是,我的情况有所不同。”老安开始了他的长篇演说,“我的条件是,钱我一分不要,只要求那个外国女人跟我一起住。我都50多岁了,一次婚都没结过。比起金钱来,我更想尝尝结婚是什么滋味。维拉亚同意了。既不用支付报酬,也不用支付房费饭费水电费了,她可以节约一大笔钱呢,比起别的假结婚来合适多了。
“我呢,没有别的奢求,只愿意家里有个女人,只要她能跟我坐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电视我就满足了。我不要求他做饭,也不要求她洗衣服,当然也没有性生活。如果我强迫她,不是跟要钱一样了吗?
可是,俩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就主动要求跟我睡一个床了。也许是日久生情吧,不,大概是她可怜我。于是呢,她就怀上了孩子,我以为她肯定要堕胎,但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绝对不堕胎的。
“千绘生下来以后,我过了半年多的幸福生活。维拉亚很快就回她的酒吧打工去了,我照着《育儿大全》竭尽全力养育千绘。维拉亚不管回来多晚,都要抱抱孩子,我呢,就给她做一碗热面条。节假日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超市买牛奶,买一次性尿布,跟一家人一样……
“幸福的日子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维拉亚提出跟我分手。她没有说具体是为什么,但我可以猜得到。大概她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跟这个老男人在一起呢?本来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她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女儿的名字是我起的,她可能很后悔同意我给女儿起了这么个日本味儿十足的名字吧。我要是再年轻一些,长得再帅一些,挣的钱再多一些,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维拉亚正式跟我分手以前就跟那个叫三宅的人好上了。虽然我认为就算三宅不出现,维拉亚也会跟我分手,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偷偷去看了三宅的家。人家比我年轻得多,而且是大田区一个小工厂的老板,每个月都给维拉亚母女生活费,几乎可以说是她们母女的监护人。维拉亚找了个好男人,她和千绘跟上这个男人会得到幸福的。”
老安一口气把他的这段经历说完,呈大字形躺在了榻榻米上。
“对不起,我逼着你把不愉快的往事说了出来。”我说。
老安一骨碌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您说什么哪老师,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把这么奇怪的事情拜托给您,让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到处帮我找千绘。谢谢您!累坏了吧?走,喝一杯去,我请客!”
我制止住他:“不不不,请客的事嘛,找到千绘以后再说。”
“不是没戏了吗?”
“没戏?到名古屋就能找到!”
“您肯替我去名古屋?”老安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当然!不就是名古屋嘛,坐新干线,用不了俩小时就能到!”
“可是,老师,不知道住址,您怎么找啊?”
“您放心,找得到的!我以前是小林少年※!”
“小林少年?”
“我呀,以前在侦探事务所干过!”
“嘿——是吗?您是什么都干哪!走!咱们喝一杯去!”老安站了起来。
“事情还没办成……”
“为预祝成功干杯嘛!”
吹牛谁都会,问题是,怎么才能找到千绘呢?
回家以后,我问绫乃:“你对名古屋熟悉吗?”
“一点儿都不熟悉。”
“咱们家有住在名古屋的亲戚吗?”
“没有。”
“你在名古屋没有朋友?”
“小虎,你想去名古屋旅游?”
“不是旅游,最近我大概要去一趟。”
“给我买一套御园座的最中冰激凌来!”
“什么?”
“御园座剧场!那里卖一种特制冰激凌,把冰激凌夹在酥脆的糯米饼里,可好吃了!”
“先别说这个,我问你在名古屋有没有朋友呢。”
“有啊。”
“你怎么早不说呀?我有个问题,你能替我打个电话问问吗?”
“后天见面。”
“啊?”
“住在东京的名古屋人不行吗?”
“行啊,行!”
“他是我们这个业余歌舞团的成员。”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后天我们有活动,活动结束以后我可以安排你跟他见面。”
“一定啊。”
“他呀,是洋子的男朋友,叫加贺见!”
“嘿——”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让我大吃一惊。”
“嗯。”
“洋子喜欢上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在团里老是在一起粘粘糊糊的,影响多不好,特别是女的都喜欢加贺见,影响就更不好了。”
“你呢?”
“什么?”
“你有男朋友吗?”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团里谈恋爱,影响不好!”
“团外呢?”
“他呀……”绫乃目光迷蒙地看着天花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他会偏向哪一边?”
两天以后,下午,在白金台白金大道的露天咖啡馆,我见到了加贺见。
加贺见高高的个子,脸盘不大,丹凤眼,英国人似的高鼻梁,谁见了都不会觉得讨厌的适中的长发,两侧挑染,脖子上围一条葡萄酒红的围巾,的确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加上吉他舞蹈样样在行,不可能不招女人喜欢。
相互介绍以后,我把绫乃和祥子赶到别的座位上,跟加贺见单独谈。
“在名古屋,有没有一个相当于东京的筑地的市场?”我说话的口气比较傲慢。这倒不是因为对方看上去年龄比我小,而是因为他长得比我帅,我有些嫉妒。
“您指的是中央批发市场吗?”
“在什么地方?”
“在金山。”
“金山?”我从口袋里把地图掏了出来。
“名古屋火车站南边。对不起,请把地图给我。”加贺见接过名古屋地图册,翻到金山那一页,把中央批发市场指给我看。中央批发市场在名古屋棒球场和热田神宫之间。
“这里是名古屋最大的批发市场,此外还有两个相当于东京的大田市场的批发市场。”加贺见指给我看另外两个市场,一个叫高田市场,一个叫北部市场。前者位于名古屋西部,后者位于名古屋机场附近。
“还有,那种一般人可以买东西的市场,比如说东京的阿麦横市场,大阪的黑门市场那样的市场,有没有?”
“有,柳桥中央市场。”加贺见把地图册翻到柳桥中央市场那一页指给我看。柳桥中央市场就在名古屋火车站附近,步行大概只需要5分钟。
“这里有酒吧什么的吧?”
“市场里边有没有不好说,附近到处都有。”
“也有外国女人打工的酒吧吗?”
“肯定有吧。”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所谓市场,绝对不是什么批发市场,而是这个柳桥中央市场。批发市场跟维拉亚对不上号。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加贺见说话了:“您打算去名古屋进货?”
“不,找人。一个从东南亚来的女人,在名古屋的什么市场的酒吧里当女招待。”我简单的做了个解释。
“如果是那种酒吧的话,很可能在柳桥中央市场附近。”
“你也这么认为吗?”我开始对这个帅哥有好感。
“批发市场不合情理。另外,名古屋也有一个叫市场的地方,是不是跟您要找的市场有关系呢?”
“除了刚才说的那个市场还有别的市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地名?”
“什么?”
“想起来了,在守山区。”加贺见翻着地图,指着名古屋室内棒球场北边的一个地区,那里有两个黑体字:市场。
“地名?”
“对,名古屋市,守山区,市场町。”
“噢,地名也有叫市场的,这个市场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我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我也想起来了,千叶县的船桥市也有一个“市场町”。
“不过,成濑先生,我得向您说明一下,”加贺见歪着头说,“这一带是郊外,当然不能说绝对没有那种酒吧,至于是不是有外国女人在那里打工,就很难说了。”
“不一定非得有外国女人打工。”我说。店名叫“山下”,应该是一家比较朴素的小酒馆,而且,个人经营的小店,从经济方面来考虑,郊外应该比繁华区合适吧。
“另外,还有一个叫市场木町的地方,不知您是否需要了解。”
“还有啊?”
“西区的市场木町。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区,不过比起守山区的市场町来热闹些。”
“谢谢你!有了你的指点,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对了,你跟洋子进展得怎么样了?”我觉得加贺见这人挺不错的。
星期天,我搭乘早晨7点零3分的新干线从东京站出发了。
从星期二到星期五,我在东京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我先上网在名古屋市守山区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