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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役,便打听各处“草地”的情况。
“你听着,孩子,”雅克·柯兰出现的时候,“丝线”正以教诲的口吻对他说,
“勃勒斯特,土伦和罗什福尔之间的区别嘛,就在这里……”
“请讲吧,长辈。”年轻人怀着初出茅庐者的好奇心问。
这个被告是富家子弟,被控告伪造文书。他就住在与吕西安牢房毗邻的那个自费单
人四室里。
“我的孩子,”“丝线”继续说,“在勃勒斯特,到小木桶里去捞的话,第三勺准
能捞到菜豆;在土伦,要到第五勺才行;而在罗什福尔,除非你是老手,否则永远也捞
不到。”
说完这些话,这个深藏不露的哲学家又跟拉普拉叶和“雄邮戳”凑到了一起。拉普
拉叶和“雄邮戳”看到“野猪”后心神不定,便向放风院子的下首走去。雅克·柯兰怀
着痛苦的心情向院子上首走来。“鬼上当”满腹愁思,这是丢掉王位的国王的思绪。他
没有想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大家注意的对象。他缓慢地走着,抬头了望吕西安
·德·鲁邦普雷上吊的那扇不吉利的窗子。囚犯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因为吕西安
邻室那个伪造文书的年轻人,对这件事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什么原因大家马上就会明白。
这三个兄弟会成员排成一排,挡住了教士的去路。
“这不是一头‘野猪’,”拉普拉叶对“丝线”说,“而是一匹‘回头马’,你瞧
他拖着右腿走路的模样!”
所有的读者不可能都异想天开地去参观一所苦役犯监狱,所以这里有必要作一些这
样的说明:每一个苦役犯都被铁链与另一个苦役犯拴在一起,结成一对(总是一个年纪
大的搭配一个年纪轻的)。铁链系在脚腕上方的一个铁环上。一年以后,铁链的重要使
苦役犯走路时落下一个永远改不了的毛病:他走路时必须在一条腿上比在另一条腿上使
更大的劲,才能拔出这个“防护套”这是苦役监狱里的人给这套铁具起的名字。犯人
便养成了走路时这种不可克服的使劲习惯。他以后不带铁链时,他的感觉也和截肢的人
一样,仍然会感到腿痛,总感到“防护套”还在那里,永远改不了这个走路的习惯动作。
用警察的话说,就是“他拖着右腿走路”。这个鉴别方法,苦役犯彼此都知道,警察也
知道。如果不能靠它辨认一个同伴,至少能作为一个补充材料。
“鬼上当”越狱已有八年,这个动作已经不大明显。但是,由于他当时正在专心思
考,步伐极其缓慢而庄重,虽然这个走路的毛病十分轻微,但也逃不过像拉普拉叶这样
老练的目光。另外,人们很容易理解这一点:苦役犯在监狱里总在一块儿,他们只能互
相进行观察,充分研究外表,熟知某些习惯,而他们经常的敌人:暗探、警察和警察分
局局长都可能不了解。塞纳省兵团中校、著名的古瓦涅尔就是被派去阅兵时,他的左颊
颌肌肉的某种痉挛动作被一个苦役犯认出后而被捕的。在这之前,虽然比比一吕班已经
完全有把握,但是警方不敢相信蓬蒂·德·圣赫勒拿伯爵与古瓦涅尔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们的老板!”“丝线”看到雅克·柯兰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后,说。
雅克·柯兰沉浸在绝望中,对周围一切投以这种心不在焉的目光。
“啊,真的,他是‘鬼上当’!”“雄邮戳”搓着两手说,“哦,是他的身材,是
他的块头!可是,他怎么啦?他可是大变样了!”
“哦,我知道了!”“丝线”说,“他在谋划什么,他想重新见他的‘姑妈’,大
概快要处死那个姑妈了。”
“为了使人们对隐修士、小狱吏、看守所称的“姑妈”这种人物有个粗浅的概念,
只要转述一下一个中央监狱的监狱长对已故的杜尔哈姆勋爵◎说过的那句精彩的话就行
了。杜尔哈姆勋爵在法国逗留期间,参观了各个监狱,饶有兴趣地研究了法国司法的各
个细节,甚至叫已故行刑者桑松架起断头机,轧死一头活活的小牛,以便了解这机器的
用法。法国大革命已经使这种机器名扬四海了。
◎杜尔哈姆(一七九二—一八四○),英国政治家,当过加拿大总督,曾于一八三四年来法国。
监狱长带他看了监狱、放风院子、苦役作坊、牢房等,最后用手指着一个地方,作
了一个表示厌恶的姿态,对他说:
“我不带大人到那儿去了,那是‘姑妈’区……”
“什么?”杜尔哈姆勋爵说,“这是什么意思?”
“是第三性,勋爵先生。”
“要让泰奥多尔‘入土’(上断头台)了!”拉普拉叶说,“多么可爱的小伙子!
多有手腕!多有胆量!这对社会造成多大损失!”
“对,泰奥多尔·卡尔维在吃最后一口饭。”“雄邮戳”说,“啊,他的那些后侧
风该大哭一场了。她们很爱他。这个小流氓!”
“老朋友,你也到这里来了?”拉普拉叶对雅克·柯兰说。
拉普拉叶与两个同伙一起,臂挽臂地拦住了这个新来乍到的人的去路。
“啊,老板,你当上‘野猪’了吗?”拉普拉叶又加了一句。
“有人说你‘逮走了我们的菲利普’(窃取了起们的金币)。”“雄邮戳”摆出咄
咄逼人的姿态说。
“你还给我们钱吗?”“丝线”问。
这三句问话就像发射出来的三颗子弹。
“你们不要跟一个被错关到这里来的教士开玩笑。”雅克·柯兰刻板地回答。他立
刻认出了这三个伙伴。
“确实是那个铃铛声音,如果说不是那张小脸的话。”拉普拉叶把他的手放到雅克
·柯兰的肩上说。
这个动作,加上三个伙伴的面貌,有力地使“老板”从沮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恢
复了对现实世界的感受。因为,在那可怕的一夜中,他在无边无际的情感世界中翻滚,
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不要引起别人对你们老板的怀疑!”雅克·柯兰用黑话低声说。他声调粗重而具
有威胁性,仿似一头狮子的低吼,“警察就在那边,让他们受骗上当吧!我是在为一个
走投无路的兄弟唱这出戏。”
他说这番话时,摆出一名教士竭力要使不幸者皈依宗教的热情,同时用眼神扫视着
整个放风院子。雅克·柯兰看到看守在拱门下,他便嘲讽地向三个伙伴指了指看守。
“这里没有‘厨师’吧?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再也不要显出认识我的样子了,
我们要小心提防。你们要把我当作教士,不然的话,我就毁了你们,你们自己,你们的
后测风,还有家当。”
“这么说,你不信任我们了?”“丝线”说,“你是来救你的‘姑妈’的!”
“玛德莱娜已经打扮好,要上沙滩广场了。”拉普拉叶说。
“泰奥多尔广雅克·柯兰说,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狂跳和惊叫起来。
这是对这个垮台的巨人的最新打击。
“就要把他“撑”上去了!”拉普拉叶重复说,“二个月前他已被判了死刑。”
雅克·柯兰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双腿发软,站立不住,幸好被三个伙伴扶住。他
马上灵机一动,双手合十,作出仟悔的样子。拉普拉叶和“雄邮戳”恭敬地搀扶着这个
渎圣的“鬼上当”,“丝线”便向在外边门值勤的看守跑去。这扇门通向会客室。
“这位可敬的教士想坐一会儿,给他一把椅子吧!”
就这样,比比…吕班策划的圈套失败了。像拿破仑被自己的士兵认出一样,“鬼上当”
获得了这三个苦役犯的服从和尊敬。他说这几个词已经足够用了,那就是:你们的后侧
风和你们的家当,也就是女人和金钱。这两样东西概括了男人全部的真正爱好。对三个
苦役犯来说,这一威胁便是最高权力的标志,“老板”仍然把他们的钱财握在手里。从
外表看,他们的“老板”一直是强有力的,并没有像某些假兄弟说的那样背叛了他们。
另外,他们这个头目名不虚传的灵活和机敏激起了三个苦役犯的好奇心。在狱中,好奇
心成了这些憔悴的灵魂的唯一兴奋剂。雅克·柯兰作了大胆的化装,直到被送进附属监
狱都没有被识破,这也叫三个犯人惊讶不已。
“我被单独关押了四天,不知道泰奥多尔那么快就要进‘修道院’……”雅克·柯
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昨天四点钟上吊死了,就在那儿!我现
在又面临另一桩祸事。这下我是山穷水尽了!……”
“可怜的老板!”“丝线”说。
“啊!‘面包师傅’(魔鬼)把我抛弃了!”雅克·柯兰大声说,一边挣脱了两个
伙伴的胳膊,精神抖擞地站立起来。“有时候,世界比我们这些人厉害!鹳鸟(司法大
厦)最后都会把我们吃掉。”
附属监狱的监狱长听说西班牙教士晕倒,亲自来放风院子窥察。他叫犯人坐在阳光
下的一把椅子上,一边用骇人的洞察力审视着一切。这种洞察力隐藏在漫不经心的外表
下,在履行这种职务中日益增强。
“哦,我的上帝!”雅克·柯兰说,“跟这些人,社会渣滓、罪犯、凶手、混在一
起,真是够受的!……不过,上帝绝不会抛弃他的仆人的。亲爱的监狱长先生,我要用
慈善行动来铭记我在这里的逗留时刻,人们一定会怀念这种善行。我要使这些不幸的人
信仰宗教,他们将懂得:他们也有一个灵魂,不朽的生命正在等待他们,如果说他们在
人间失掉了一切,他们还可以争取天堂,只要真心诚意悔过,天堂是属于他们的!”
二、三十名犯人跑过来,聚集在那三个可怕的苦役犯身后。那三个人的凶残目光,
逼得看热闹的人站在他们三尺之外。他们听见了传播福音般的热情演说。
“戈尔先生,这个人呀,”令人生畏的拉普拉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