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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的学院,可主管学生资料的和蔼老头却告诉我一个令我吃惊的消息,他早就休学在家,有将近两个月了。我呆在那里,直至对方善意地干咳了几声才回过神,什么事情重要到可以让他暂停学业,我要找到他的家,我要见到他。但当询问他的联系方式时,老头问,你是他的什么人?我们不能随意把学生的私人资料交给别人。我冲口而出,Girlfriend,我是他的女友,是他爱的并深深爱着他的人。忽然,老头用一种异样的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是啊,一个飞过广袤海洋来寻找爱的女人,大抵确是有令人怜悯的理由吧。
拿到了那个电话和地址,抑制着自己马上就乘车而去的冲动,还是先拨了个电话给他的姐姐家,铃声响了一阵,心在胸腔中狂跳着,多希望电话那头是他熟悉的轻快的声音,电话被接起的那一刻,紧张得几乎昏厥,可,那不是他的声音。
听得出对方的英文很生硬,一位年长的男士,声音低沉,他问我是谁。
“您能讲中文吗?”我问,猜测大概是他的父亲吧。
老人听到我的京片子很惊讶:“能啊,你是建华的朋友吧?”建华是他的姐姐。
“不,我是建国的朋友,我叫张聪慧,从北京来看他,您是?”似乎只有这样的一鼓作气才有勇气表明我的来意,原本觉得自己此行势在必行,可是真的到了这里,与他的亲人交谈,真的不知道怎样说明自己的来意,说什么呢,说他不知去向让我担心,还是说我的思念令我作出飞越重洋的疯狂举动,似乎都无法让人信服。
电话那端一下子静默了下来,让我难堪的沉默,是我太唐突了么,是啊,我是他的什么人,什么都不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承诺,我在以什么身份来探访他?良久,对方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我是他的父亲。聪慧啊,建国经常提起你,可是……哦,他……你在哪里?留下电话,我让他姐姐回来打给你。”接下去又是沉默。
我想,对方意欲结束谈话了,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心更加忐忑,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需要这样的匆忙躲闪,留下了旅馆的电话,便挂掉了。
又是难挨的等待,痛恨这种全无希冀的被动的等待,让人感觉无助,盯着那台似乎根本也不打算响几声的电话,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情绪这样无奈地悬在一通电话上,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也死得。
看着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一点点由耀眼的晶亮,转为灿烂的金黄,破败的暗红,并逐渐暗淡下去,就这样滴水未进等了一天,终于,在最后一缕阳光被吞噬的那刻,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心脏超负荷地剧烈搏动着,血液全部涌向大脑,压迫着神经,头也随之巨痛起来。“Hello!”
“你好,请问是张聪慧小姐吗?”对方直接用纯正的京腔打着招呼,倒让我有些惊愕。
“我是,您是……”
“朱建华,建国的姐姐。”
“哦,你好……”除了这个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不打给我,而是他的姐姐,在我置身于一片陌生之中的时候,他连这点熟悉都不肯给我。
“你在×××镇?去学校找过他了吧,建国他……休学了。”
“是的,去过了,他为什么休学?”本想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可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这似乎更应该当面问他。
“他……他准备定居,前一阵子一直在筹备结婚的事情,他……聪慧,我想见见你,你待在那里,我明天一早去见你。”他们姐弟说话都有种很自然的笃定和自信,让人不能拒绝。
我想,有些话大概只能当面说,定居?结婚?这些从未在他口中出现的词汇让我懵住了,地覆天翻,未给我任何反应与理解的时间,便将我置于绝望之地。在这异国异样的空气中,
我找不到他,甚至找不到自己了。
曾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足够粗壮到认为未知的就不要白费心思去想,可太多的未知已令我如惊弓之鸟般脆弱不堪一击,在过于松软的床上,我为每一个令我困惑的未知设想着一切的可能,然后再寻个更强势的理由推翻了它,这些曾被我鄙薄的小女人思绪已深深地占据了有限的思维空间,头颅拥挤得几乎爆裂。忽而顿悟了,如何一个女子遇到了命中的他,便可以低到了泥里,仍旧从泥里绽放出花朵来。
黑夜没由来地漫长,生命在昏暗低迷中枯萎,天明的一刻才惊觉已有两天两夜未曾真正睡过了,挣扎起身,眼前一片金星飞舞,险些摔倒,身体里的力量已经快要耗尽,但我要撑下去,还没有见到他,还没有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走到卫生间,镜中的憔悴的女人吓了自己一跳,脸色不健康地蜡黄着,这两天的光景,已有些消瘦了,朝自己勉强笑一下,拍拍腮帮,“张聪慧,还好没有一夜白头,不然想嫁出去都难了。”
敲门声,门口站立着一个端庄的女子,三十几岁的样子,一眼便看得出她和朱建国的血缘关系,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上翘的嘴角。我愣住了,呆呆地在这似曾相识的面孔上寻找着他的影子,倒是她大方地打破了窘境,“聪慧吧,我是建国的姐姐。”
忙将她让进门来,她亲昵地拉住我的手坐在床沿,自然得就像早已认识,他们都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飞了很久,很累吧?”
我摇摇头示意不累,无数个问题涌上喉咙,却淤积在那里,不知从何说起,不适当的地方,而她也不是我想要询问的人,只得木讷地呆坐在那里,无助地扭着手。
“虽然初次见面,但我们一家早已认识了你,这次要你过来找建国,建国也要我转达歉意,是他自己处理欠妥当了,没有及时和你沟通。”
尽管话大可以讲得如此委婉,但似乎终掩不住背后真切的现实。我仍旧沉默。
她停顿了一下,等待我的追问,以便作出相应反应,开始下面的话题,毕竟,有些事情很难直露地表述。见我没有提问的意思,便也只得继续,她的语速很快,有时这也未尝不是减少尴尬、降低痛苦的方式之一。
“他休学了,这你也知道了,是因为他……度蜜月去了,和一个美国女孩,聪慧你先别着急,他不是不肯当面跟你说这些,他真的不在,去了欧洲,他……”
就这样继续呆呆地麻木地听着,看着对方的嘴唇怪异地蠕动着,仿佛仅仅是述说着与我毫不相干的事情。一定是梦吧,从未做过这样真实的梦,这,似乎是过往每一个噩梦的根源,奔跑,迷雾,寒冷,荆棘,那样深切地感觉到了刺痛,尖刺刺穿了我的手指,血淋淋火辣辣地痛。
她忽而惊呼一声,掰开我的手指,“聪慧,你别着急,你别……伤着自己!”
低下头,那枚他临走时套上我手指的戒指已深深地嵌入手掌,滴滴殷红的血滴渗出来。静静地看着那两三滴血珠,凝固般安静,是啊,伤到了自己,除了自己,谁还伤得到我?我始终是个不能自保的人。
“哦,对不起。”忽然发现人体之所以会流泪,只不过是身体里沸腾的液体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而是血是泪,从哪里汩汩而出,并不重要。此时,我竟无泪。
她忽然将我一把揽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背:“对不住的是我们啊……是建国辜负了你……”
脊背像是僵直了一样,就这样直挺挺地坐着,任由她搂着我的肩,越过她的肩头,窗外,上午的阳光淡淡地透着些深秋的暖意,暖和得仿佛从丝绒外套静静地透射进来,天气真好,忽然很想到那阳光下去走走。
她扳正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姐姐冒昧地请求你,不要恨他……”
我笑了,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我不恨他,一点也不……其实,他已经给予我很多,是我自己没有珍惜。”
她那样看着我,这大概不是个足够适当的反应,或许应该哭喊的,应该顿足捶胸的,可心里异样地平静,平静得就像窗外纯净无邪的阳光。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手心里的血滴滴在了她的手上,“他很幸福,一定……是吧,蜜月里呢。”
她竟然哭了,这泪水大抵是为我而流的,一个连爱情都丢掉了,却不会流泪的女人。
她的泪水竟有那么多,多得流满了面颊,从不愿看到别人为我而悲伤,我别过头,给她时间擦去同情的泪水。
“那……我就回去了。”既然来得便已不对了,还是早些回去,远离这边不属于我的地方。人,到底还有些野兽般的本能深藏在内心,即便是舔舐伤口,也要挣扎着回到自己的领地去,我不愿带着这遍体鳞伤流落在异乡。
“那也得……我也不留你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跟我回家去住,顺便订返程机票。”
“不麻烦了,我在这里挺好,您回去吧,订好票我就直接回国了。”我甚至有些惊讶自己的冷静和淡然,连自己都听不出言语之中的颤抖。
“聪慧,恳求你,你也让我们心里好过一些。”她的泪又扑簌簌地滑落下来,我有些不知所措,被判了死刑似的连一滴泪都流不出,而这宣判的人却哭得一塌糊涂,世界定是疯了。“这样吧,你跟我去家里坐坐就回来。”
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拒绝,曾经,急切地期盼着到达他的家里,可现在他在美丽浪漫的欧洲度过他的蜜月,我的到访还有什么意义,真是讽刺,在我辗转痛苦于对他的思念之中,他在筹划他的婚礼。和朱建华走出旅馆,明媚的阳光温和地抚摸着皮肤,在这样的天气里,真的很难去恨一个人。
一路上,我们没有交谈,各自静默着,车窗外,风景飞一般掠过,忽而树林,忽而河流,瞬息变幻就像人的一生,一些曾经认为永恒、美好的东西轰然倒塌于眼前,突然得让人手足无措,呆住了,无所适从,手心的痛楚提醒着我,这才是最真实的。
她的家是座很温馨的房子,前面的小园子打理得十分雅致,她说家里人都出去了,让我坐在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