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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感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之于这样颓败的我已是幸运,还能再要得了许多么?定了定神,走出去,他正在床上躺着沉思,一脸的凝重,见我进来起身环住我,脸上的轻松来得有些牵强。他恰恰高过我一个头,总是习惯性地将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这样,我只能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丝毫捕捉不到他的目光。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听着他坚定的心跳,感觉自己被呵护、被保护,更让我觉得无助。我这样的女人,多悲哀,生怕泛滥的柔情击碎了多年来铸就的坚硬外壳,生怕暴露自己的柔软和羸弱。遗憾的是我身边停留过的男人都十分反感我这种蜗牛的特质,女人大抵不必像我一样顽固地活着,可要放开,谈何容易。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喜欢先发制人,这大概也是一种懦弱的自我保护。
他低下头盯住我:“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这不正是有话要说的姿势么?”
他居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聪慧,你活得那么明白,不累么?”
我有些哑然失笑,这,也许就是我不能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小鸟依人、天真烂漫的原因。活得太明白了,其实是太执著了,执著于自己的一些自以为正确的偏执想法和所谓信条,自以为特立独行地活着。但当回首遥望走过的路程,却异常崎岖与颠簸,问题在我,但最令我绝望的是,我已经不能改变什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或者为自己辩解,除了叹息。可怕的是,他一击中的,而我一箭穿心。
“我姐姐又打了电话过来,说父母不断催促我过去,学校和签证都联系好了,聪慧,我不愿意回避问题,更不许你再逃避,跟我一起走吧,你可以陪读或者找个学校念书。”他再次紧紧地握住我的肩膀,就像上一次,每当他想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我,总会用手指牢牢扣住我的臂膀,弄疼我,仿佛不再相信言语的力量,必须借助肢体将讯息传递给我,是因为我的固化和顽劣吧,我定是个让男人感觉劳累的女人。
我低下头,拒绝不是件能够从容的事情,尤其是拒绝一个与你同床共枕的男人,怕面对他的目光,怕被那滚滚的热情灼伤,一不留神焚化了自己。沉默的杀伤力尤胜于那个冰冷的“不”字,因为,沉默更能拒人千里。
长久的沉默定是深深刺痛了他,原来,从一个人的眼中可以那样分明地看到伤痛。“她不去?那我也不去!”那一刻,居然仿佛听到了泰坦尼克里面那句有名的“You jump,I jump”,我为自己的走神而讶异,惊讶于自己冷酷的心。
“别再为我付出什么,你给了我太大压力,而我是个不懂得报恩的人。”声音就像我的身体一样冰冷,发丝黏在头皮和脸上,我想,我要感冒了,屋子像冰窖般寒冷。人类发明的沟通方式其实有很多功用,比如说……伤害。刺人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双刃剑,无情地刺入他的心灵,但也深深地伤了自己。
“你真是一个妖精,一时让我快乐地飞上天,给我催我奋进的希望;转过脸又让我绝望,将我打入地狱。聪慧,我一定是中了你下的蛊,什么叫报恩,难道我们生活的日子里,你都在报恩么?我对你有什么恩情?没有,你在我身边,给我快乐,拥着你,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属于了我,那种满足感和自豪感全是你给我的恩情,是我在报恩,你知不知道?可是,你只分了心灵的一小块领地给我,其余的部分,却不为我敞开,你的痛苦挣扎全都关在那里,可你知道么,我在你身边日夜不离地守着你,就是想将你肩上的担子分一大半给我,帮你承担,在别人眼里,你独立无所畏惧,可我知道你比别人承受的更多,每一次生活对你的挫折你都像拾荒者一样捡起来,背在身上,苛求自己,为难自己。聪慧,把你的痛苦给我,你只需要做个简单快乐的女人。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美国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说我胸无大志也好,我就要陪着你,因为我心疼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心疼”,就像打开了泪腺的阀门,刺痛了心底最脆弱的伤,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心疼”的男人,他定是知道我的命门,总是用这个来催我融化,眼泪决堤般涌出,恨自己太软弱。颓然倚住他的臂膀,嚎啕痛哭,他的话,勾起了心灵最深处隐藏了多年的旧患,扯开了的伤口,鲜血淋漓。他柔柔地拍着我的头,安抚孩子般抚慰着我,那刻,我前所未有地享受着恣意的泪水、肆虐的脆弱。
那一夜,我们头一次像热恋中的情侣一般相拥着入睡,他像只八爪鱼似的牢牢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沉沉睡去,微微的鼾声和沉重的心跳声规则地此起彼伏,我快要窒息,手脚笔直地伸着,已经僵硬,可动也不敢动,生怕扰了他的好梦。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醒,刚才的情景在眼前清晰地重放着,忽而是浓浓的痛,忽而又是淡淡的喜。被人爱着,是温暖的,心底的最深处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人,就像那个埋藏了很久的愿望,一个爱我的男人,一段平淡和谐的人生,似乎近在咫尺,伸出手,指端即能触摸到那温柔和暖的触觉,这是我的将来么?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一定可以打造一片豁然的天空,让他流连于温柔之乡,他会后悔么?也许此时此地,他有足够多可以挥霍的热情,但他仍有自己的抱负与人生,他不属于我,就像我不能保证属于他,在这样事无定数的年代,没有人真正地属于另一个人。我想,我只能放他走,也同样应该让他走,为了未来的不后悔。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做到两不相厌?再过一个七年,也许什么都会回到原点,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第三部分女人处心积虑地想赶走身边的男人
清早,我们像两个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人,绝口不提昨夜的事情,照常各自上班,开始忙碌的一天,可那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像蚂蚁一样缠着我的心,要劝说他离开我。你可曾见过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想赶走身边的男人,那就是我。我甚至为自己异于常人的心理而有些好笑,张聪慧,莫非你真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项目处于需求调研阶段,奔波于各个政府机关,每天接触着长相各异、性格迥异的人,但提供的是一样的笑脸,一样详尽的调查。
今天调研的部门科长接待了我,跟一个对技术似懂非懂的人沟通技术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个可能上过几天计算机基础培训班的小老头莫名地关注实现细节,问了我一些近乎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在我拼了老命、说干了口水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我们将要开发的系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便捷,但也许这反而是个噩梦吧,毕竟,要将他们习惯了多年的工作模式彻底颠覆。这就是信息时代带给国人的尴尬,一辈子靠了过硬的基本功做到了某种行业专家的中年人,却一夜之间需要面对长相怪异的一台机器,这个“呼呼”地吹着热风的傻笨家伙却狂妄地试图取代他们已经重复过千万遍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手工操作,在经历了生填硬灌的培训和手忙脚乱的实践之后,系统不堪一击的脆弱和层出不穷的问题让这些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们开始抵触高科技带来的所谓的快捷和便利。很多系统被弃而不用,或为了更接近他们脑中固化的业务模式而一改再改,直到开发方和客户最终都身心俱疲,而这,就是现实中最真实的客户反映。
走出那幢颇有些富丽的办公大楼时,天还亮着,我喜欢和机关单位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从不知加班的概念,到了下午五点钟,便已心神不宁,再大的事情也可以明日再议了,不像我们做项目的人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人家是我崇尚但久觅而不得的风格。
提前回家,便顺道去了菜场,最喜欢菜场里和小商贩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闲情逸致,让我感觉生活的恬淡与真实。卖鱼的小妇人与我相交甚好,每次都老远地招呼我,给我点分分角角的折扣,虽说不多,但也都是辛苦与汗水,所以,这样的温情格外温馨和感动,大多要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也乐得享受那一角钱的友谊、小人物之间的温情。离开菜场,便备齐了一顿丰盛晚餐的材料。我喜欢做饭,长时间的酒肉应酬让人厌烦,自己备下简简单单的一顿,反而能带来更多的愉悦。一桌鲜艳的美味只是一种风景,我只享受制作的乐趣,而看着一个男人狼吞虎咽地消灭掉它,是成就感。
拨通他的手机,提醒他回来吃饭,奇怪,只是说回来吃饭,并不是“回家”。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关系,承受不起“家”这么沉重的字眼,反而让我害怕。他很高兴,这个根本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人啊,一厢情愿地快乐着。
在厨房中忙碌着,像个快乐的妇人,经营着如家一般的温馨,我陶醉于这样的简单幸福。这样欢快地准备一顿有企图的晚餐,我沉思着该如何劝服一个这样固执的人。
他开铁门的时候,汤在锅中热烈地翻滚着,饭已飘出香甜的米香,菜已摆在餐桌上,一切刚刚好。他没有脱外衣就走进厨房腻住我,连体婴儿似地环住我的腰,亦步亦趋地随着我搅搅汤,瞧瞧饭。我被他的无赖烦坏了,转过身刚想呵斥,却被深深地吻住,他的舌尖急切地在我口中探寻着,身子也火热了起来。
“乖乖地去餐厅坐着,马上开饭了。”绯红的脸颊下,话语也有些故作镇定。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你就是红烧蹄膀,你就是清蒸鱼。”他还不依不饶地向我的脖子里吹着气。
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这两道菜。”
“因为下午我一直在给你发送脑电波啊,默念一百遍‘聪慧我想吃红烧蹄膀清蒸鱼聪慧我想吃红烧蹄膀清蒸鱼’,你就收到了。”
滑头,将他推出厨房,省得扰我清静。
还没有动筷子,我就已经被授予特级厨师的嘉奖,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