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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韩氏问曰:“王府待你若何?”苏大娘曰:“若说老王父子夫妻,待我真是恭敬。”韩氏曰:“恭敬便好。倘若怠慢,你即回来,休被他藐视。”大娘曰:“王府众人俱皆恭敬,只有江三嫂小人志见,忠孝王礼待刘氏,他即靠是乳母,便小人得志。”就把他欺藐等情说明,道:“我知他乃小人气概罢了,瑞柳小婢偏不服他,屡次与他争竞。我常叹小姐无福,故使刘氏得为夫人﹔若我家小姐回莱,刘氏就是偏房,江三嫂亦不敢放肆。”韩氏自思,苏大娘与我同心,谅无漏泄,怎好欺骗。乃对苏大娘曰:“你出去看外边有人否?”苏大娘出房秘看,仍进房内曰:“外边并无人影。”韩氏笑笑,低声说:“郦相便是小女。”苏大娘曰:“你怎知其详?”韩氏就把初五日相认之事说明。苏大娘低声曰:“既是小姐,何不及早完亲?”韩氏就把怪忠孝王娶刘氏用八座大轿、半朝銮驾之事言明,道:“我亦为此事激出病来。女儿贪图首相荣华,再过三年方肯改装。”苏爽娘曰:“若不改装,终身何如?”韩氏曰:“忠孝王恋新弃旧,且自由他。”大娘曰:“谢天谢地,小姐已有着落,我亦可免忧虑,只是难得梁小姐,二女成婚,竟无怨言,不知何故?”韩氏曰:“前日匆惶之间,不及问此事,待他出闱,再问末迟。你若回王府时,切不可言及此事,恐小女即不便来。”苏大娘曰:“我从未多言。这女婢瑞柳甚是多言,切勿使他知道。”
且说瑞柳在内屏后窃听,二人低声,听不分明,只听得苏大娘说:“谢天谢地,小姐已有着落,我可免忧?”后边言语听不分明。瑞柳暗思:方才要说话,怕我知道,苏大娘又说此话﹔待我今晚设计问房中女婢,便知实事,好回去襄知忠孝王,与孟小姐完亲。那时刘氏见孟小姐即当叩拜,江三嫂见我大娘亦当跪拜,看他还有威风使势的么?
到了晚间,与三婢饮酒,瑞柳故意甜言蜜语,与三婢说得投机,乘势问曰:“闻得你家小姐与夫人相认,未知几时相认的?”那两个女婢答曰:“我家小姐一向无踪,岂有相认之事。”只有一婢为人诚实,答曰:“只因医病。”那二婢忙向他丢个眼色,那婢就改口曰:“并无相认之事。”瑞柳知有毛病,即正色曰:“我们昨晚结拜,立下千斤重誓,此事夫人日间亲对我大娘说的,已经相认,你们还不实说,不怕鬼神谴责,枉与你们结拜。”三婢只道是真,只得答曰:“非是我们奸诈隐瞒,实因老爷夫人吩咐,若有多言漏泄相认之事,即便处死,故不敢实说。”瑞柳立誓曰:“你们若将实言告知与我,我俩有泄漏,日后死于刀剑之下。”三婢见他立誓,遂把五月初五日夫人诈跌地昏迷及相认等情言明,并再嘱咐曰:“你外边切不可多言。”瑞柳称是,心中暗喜。
到了次早,急要回府说知,使江三嫂失势,诈对苏大娘曰:“这两日天气颇热,棉衣穿不得,小婢回王府取夹袄便来。”苏大娘喝住曰:“不要多事,夹衣就向众姊妹借用,不用回去。”瑞柳只得退出忍耐,侯一同回府说明。
单言韩氏谓苏大娘曰:“我欲备四盘异样小菜,使仆妇送去梁夫人,称是感念郦相治病之恩,特送小莱与梁夫人下酒,就嘱咐仆妇细看梁夫人生得如何,为甚首嫁女儿,并无怨言?”苏大娘曰:“夫人此计极妙。”韩氏令女婢着厨房备四色薪奇小菜,椒料炒好,送进与夫人看过,用篮盛着,差家婆同狄春燕带贴送往。韩氏嘱其面见梁夫人,看他生得怎样?春燕领命,带了名贴礼单,直到相府来见门官,说明详细,门官报迸,此时郦相入闱,素华闲暇无事,与二姨娘茬后花圆看花,女婢执帖报曰:“门官说称孟龙图之妻韩氏,感念郦相治病之恩,特差婢仆送四盘小菜,与梁夫人下酒,并要速来叩谢。”那德姐,柔娘笑对素华曰:“夫人好命,嫁得相国丈夫,荫你做一品夫人。却又会行医,送待小菜谢礼,夫人真好受用。”素华暗想,若使你嫁此中看不中吃的丈夫,只怕要气杀了。回思孟小姐尚可父兄在朝堂,旦夕相会,我岂不可一见仆婢。就令女婢把来人唤进。
未知狄春燕说出何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假孟女庞福施谋 诈王姐项氏设计
却说相府女仆领命,引那狄春燕来到花园,指着素华曰:“那亭上坐着的便是我的夫人。”狄春燕举头一看,早认得是苏映雪,素华办认得是狄春燕,遂诈为不识。春燕来到亭上,放下盛篮,跪下叩头曰:“夫人在上,小婢叩头。”素华曰:“免礼起来。”春燕起来曰:“我家夫人感念郦相救命之恩,持备四色小菜,与下人下酒,望夫人休要见笑。”素华曰:“你回去多多拜上夫人,多蒙厚爱,消受不起。”回顾女婢,收下小菜,备了回贴赏封。狄春燕收了回贴赏封,叩头谢赏,取了盛篮回去。至孟府避入后衙,见韩夫人呈上回贴。韩夫人闷曰:“你曾见梁夫人么?”狄春燕就把粱夫人言语禀明。韩夫人曰:“梁夫人生得若何?”春燕笑曰:“甚么粱夫人,明是苏映雪姑娘。”苏大娘闻言,慷喜欲狂,忙问曰:“你看得真么?”春燕曰:“果是苏姑娘,身材比当年长大了。”韩夫人曰:“闻得景夫人乃贵州人氏,必是江中救了苏姑娘,认为义女,怪不得与小女相得。原来是二女叙旧。”苏大娘不信曰:“世上哪有如此凑巧之事?孟小姐相认,已是奇事,小女哪有这等造化,女婢之言难信。”韩夫人曰:“候小女出闱,请来问明,便知真确。”苏大娘称是。谁知瑞柳在外窃听,暗喜苏映雪既有梁相仗倚,将来必为次室,刘氏室做第三小妾,江三嫂更加失势,侯回即便说明不表。
且说上年成宗降诏天下,寻访孟氏,恰有湖广武昌府江夏县民庞福,年三十一岁,为人奸狡多智,娶妻毛氏,在城内开杂货店,其母路氏,有一兄弟名知遥,住在通城县。这路知遥乃是饱学书生,只生一女,取名祥云,生得眉清目秀,容颜美丽。五六岁教其读书,过目即能成诵,至十二岁,诗文皆精,金莲不及四寸,颇称才貌双全。不幸是年母死,明年路知遥故,庞福母子前往殓葬,遂带路祥云回家抚养。不料庞福之母亦亡,其妻毛氏刻薄,不管粗细工若,俱着路祥云勤做,闲瞄又着他怀抱儿子。路祥云自知命苦,甘忍勤作。时年十九岁,庞福欲将祥云卖与富户为妻,一时未有人家。
这一日中午时候,庞福见了榜文,心中暗喜,表妹才貌双全。可假作孟丽君,谅孟丽君不是身亡,便是改嫁,不然前年忠孝王征番封王,天下周知,孟氏若果守节,定往京城相认。今将表妹充作孟氏,送进京去。若是收留,吾便可得赏金,后日完亲,即认为姑表大舅,何等威风。想到快活处,不觉手舞足蹈,即奔回店来。进房对毛氏说明要扮孟氏的事,毛氏大喜曰:“此计甚妙,当速行之。”即叫曰:“姑娘请进,有话商量。”路氏进房间曰:“哥嫂何事呼唤?”庞福夫妻一齐起身,迎接曰:“姑娘请坐,有事与你相商。”路祥云疑惑。今日何故,如此厚礼相待,即坐下问曰:“哥嫂有事请说,庞福就把朝廷挂榜,寻访盂氏,并自己要把你假扮孟氏,进京以图富贵。”路氏曰:“但面君怎样说法?”庞福曰:“只说你主仆假扮书生,主仆二人,行到湖北武昌府客店,遇着秀才路知遥,认为义子,同往家。后因患病,继母察出改扮女装,诈称章氏。”路氏曰:“倘官府问起荣兰女,怎样回答?”庞福曰:“路途遥远,荣兰受不得辛苦,逃走无踪。”路祥云心想:“孟氏必有父兄亲戚在朝,定然认出真假,若悬败露,我即实奏父母双亡,为表兄所迫,无奈假扮欺君,谅朝廷亦必赦有,倘得瞒过,终身受用不尽,即便应允。”庞福曰:“来日我即备轿送你见本县。”路祥云自思:“有福归我,有罪自有庞福抵挡。”
到了次日,路氏小心梳装,毛氏取出儿件新衣首饰,打扮定当,加倍美丽。那庞福夫妻大喜,遂上轿来江夏县衙外停住,庞福来见把门人说过,诏送孟小姐筋来见老爷,劳烦通报,把门人报与本县主知道。这婉县姓廉,当时闻报,令传进。庞福来到后堂拜见,廉知县答了半礼。庞福立在旁边,县主问曰:“孟小姐怎能与你相见?”庞福曰:“小人有一母舅路知遥,住在通城县,乃是秀才,夫妻二人,年将半百,并无男女。因四年前路遇一书生,主仆二人,乃云南章姓,因父被屈官司,拘禁牢狱。他主仆逃难无依,母舅收为义子,归住家中。不久那书生犯病,露出绣鞋。母舅细问,又说是章氏女子,因父在日,将他许配王文隆为妻,这王文隆出外四年,并无音信,故末完亲。后娘贪图人家厚聘,迫其改嫁,伊愿守节,主婢假扮主仆逃走。母舅伶其贞节,认为义女并主仆改换女装。荣兰见母舅家事清淡,遂逃出无踪。一年后母舅夫妻双亡,我母遂带章氏回家照顾,已经两年。近因黄榜寻访孟小姐,章氏说伊系兵部尚书孟士元之女,原名孟丽君诏乃忠孝王之妻。小人不敢欺君,特备轿送来,现在大厅外伺候。”廉知县大喜,令开中门请进,小轿从后堂落轿。廉知县见其容颧秀娇,只道是真,即请小姐坐在中央,廉县词庞福坐在旁边。-家童献茶,知县问曰:“前年忠孝王回朝,天下周知,小姐因何不说,缓到此时才说?”路氏曰:“前年忠孝王回朝,妾探其有无诚意。今挂黄榜寻访,谅必有情,奏请天子,故有此诏。若无此诏,奴家虽屈身在小户,断不实说,有失本志。”廉知县赞曰:“难得小姐果然有志。请小姐暂回,待卑职禀明上司,亲同庞福送小姐进京。”路氏称谢曰:“若得进京,自当重谢。”即辞别上轿,起身回家,庞福夫妻更加养敬。
且说云南府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