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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收下了钱。明白了。你,还有你,为什么说不是他们干的呢?”
“他们已经黄了。他那个爹不同意,小伙子还和他争了好些日子,但那个老头子挺顽固,我姑娘也不耐烦了,就跟那小子断了关系。这次她死了,那小子哭得很厉害,觉得对不起我姑娘。他爹就来这里,说当时都怨他,留了些钱给我们,还让我们催你们破案。”女人说。
“心肠不错嘛。”古洛说。
“还行,主要是他儿子爱我们姑娘。”
“那倪雅芸是怎么跟他说的?”古洛一边很感兴趣地问道,一边拿眼角瞟着那个酒鬼父亲,这个倒霉的家伙正用手揉着头皮。
“说有对象了。撒个谎呗。我姑娘说他们家太势利,那个爹一定要让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跟他结婚了也没个好。”
“门当户对?他家是干什么的?”
“就是工人家庭,没啥。可他儿子是大学生,我寻思这门当户对也就是找个有学历的。”这个女人现在头脑清醒得很。
“嗯。”古洛沉思了一会儿,表示可以理解。那时学历已经显现出它的重要性了,当然还没有完全进入现在的学历社会,古洛要想一想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那这么说,给你们钱是同情你们了?”
“我想是吧。他说,养个孩子不容易,都这么大了。再说,孩子和他儿子还有那么一段感情……他还哭了。”
“仁义呀!”酒鬼好不容易插了一句。
“给我拿条湿毛巾来,你这头发有多长时间没洗了?”古洛脸上泛起厌恶的表情,看着右手掌。
“谁知道?有一个多月了吧。”倪雅芸的父亲若无其事地说。
雨还和进这个破败的家庭时一样,死不死活不活地掉下几滴。但天气更阴沉了,路灯都亮了起来。路过的汽车也亮起了前灯,街上行人稀少,走过来的人几乎看不清脸,宽大的雨衣在阴暗中飘荡着,阴森森的,好像不是人穿的。
“这个女人真怪,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胡亮很不能理解。
“这就是女人,尤其是没有教养的女人就是这么……怎么说呢?也是一种任性吧。”古洛很了解这些女人,但他也知道下层社会的男人也是一样。
“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的没说实话?”胡亮带着几分佩服的口吻说。
“他爱他的女儿,不过他是个意志薄弱的父亲,他不敢干涉,也不敢管孩子,但他却会暗暗地关心她。他不会不知道女儿的男朋友是谁,即便是曾经的。虽然他认为收了钱不是错误,但他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就不告诉我们。你说这种人是奸还是傻?快,来车了。”古洛大喊道。
由于雨的缘故,公共汽车上的人很多,空气污浊,人们都不说话,乘务员阴沉沉地看着窗外,似乎把卖票的事忘了。直到古洛和胡亮在忍受了二十分钟的苦难后,要下车时,她突然喊道:“买票!”
胡亮给了她钱,下了车,对古洛说:“开车来就好了。”
古洛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但不久就后悔了。艾家住得离车站很远,没有公共汽车,这让两个警察走了三十多分钟,才站在一栋平房的门口。
“就是这家。”给他们指了路的邻居,从自家院子大门迅速地缩回了头。
这地方是郊区,有的是空间,工厂的老职工住的虽然是红砖的平房,但却是独门独院,每个小院落里,根据主人的爱好和勤劳程度,种着不同的植物。如果阳光灿烂,这洋溢着的绿色一定让人心旷神怡,但在这样阴郁的天气下,又接近黄昏时分,却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古洛推开院门,走到房门前,敲了敲。没有任何声音,房门开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你叫艾祖兴?”古洛猜想这就是那个女人说的“老东西”了。
“是。”男人停顿了半晌,才冒出一个字来。
“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古洛说。
艾祖兴闪开了身子,示意让古洛进来。
这座房子有三个房间,中间的是客厅,窗明几净,自己做的木扶手的沙发上铺着毛巾,旁边有一台黑白电视,电视架也是自己做的。靠墙有张圆桌,上面放着茶具和一个暖水瓶,看样子是吃饭用的。房间不大不小,东西不少,所有的用具都摆放得恰到好处。看得出主人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一个女人悄没声地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经过客厅,走进厨房,一会儿工夫,提着一个暖水瓶走了出来。
“这水是新烧的。”艾祖兴解释后,笑了笑。
“多大岁数了?”古洛最近对人的岁数很感兴趣,尤其是中年人。
“五十了。”艾祖兴说。
“五十了。”古洛重复了一遍,不由得嫉妒起来。艾祖兴中等个头儿,身材匀称,没有一点发胖的痕迹。脸上虽然有很多皱纹,但皮肤依然细腻。他的妻子更显得年轻,根本不像是个大学毕业生的母亲。“我怎么就这么胖呢?”古洛颓丧地想。
“你儿子在家吗?”今天不是星期天,古洛知道不在家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在。昔,出来!来客人了。”艾昔昔的母亲说。“噢!”不光是古洛,连胡亮心里也嘟囔了这么一句。
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出现了。他眼睛红肿,本来应该是红润的脸庞,渗出一些黄色来,黑黑的眉毛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他拿着一方手帕,还擦着眼睛。当他把手帕拿开,古洛看出他的眼睛形状和父亲长得一样,但比父亲的眼泡还要肿,当然这是一时的。
“我想我们要问什么,你们应该心里有数了。”古洛说。艾昔昔刚一点头,艾祖兴就说:“是为倪雅芸的事吧?”古洛注意到他对倪雅芸的称呼是很正式的。
“对。谈谈吧。”
“嗯……其实也没什么。我儿子和她搞过对象,我不同意,就黄了。”艾祖兴看着古洛说。他的妻子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盯着地面。艾昔昔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就这么简单?”古洛说。
“那……我就不明白你要问什么了?”艾祖兴有些恼火地说。
“不是说倪雅芸也同意黄了吗?”
“对。”艾祖兴看了一眼儿子说。古洛想看看艾昔昔的眼睛,但可惜那方手帕又被拿了出来,恰好遮住了眼睛。
“那为什么你还要给钱呢?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那倒没有。不过,她好歹和我儿子处了一场,如果不是她……我想你一定知道了,我很看重这一点,也许就是我家的儿媳妇呢。再说,我儿子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听说这事后,已经两三天没上班了,太惨了。所以我想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这可怜的孩子。”艾祖兴动了感情,眼睛红了。一声怪叫吓了被感动的胡亮一跳,是强烈的抽泣,或者说是一种悲鸣,胡亮看了一眼发出这声音的位置,虽然他知道这是谁,但还是被这年轻人的伤心所震撼。
“别哭了!”艾祖兴突然喊道。他的表情是那么愤怒,还带着厌恶的感觉,“一个小伙子,也太……”他没有再说下去。
艾昔昔的母亲搂住了儿子的头,但她的眼睛却是干燥的。“为什么战士要挑男人呢?女人不是更冷酷吗?”古洛纳闷儿地想。
“钱呀钱!嗯……可以理解。你认为这个姑娘最想要的是钱吗?”
“那我倒不这么想。我认为她的家庭需要钱。”
“人是要有慈悲心的。”古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噢,我们明白了你的做法,也很欣赏、同意你表现出的同情心。同时,我也更恨那个杀掉这个年轻姑娘的凶手。你有没有值得提供的线索?”
“值得提供?这主要是看你们的判断了。”艾祖兴笑了笑,说。
“说得对!”古洛诧异地看了看艾祖兴。胡亮认为他的惊异是装出来的。古洛确实不是个好演员。
“这么说吧,她跟你儿子黄了后,有没有再找男朋友?”
“这……”艾祖兴看了一眼儿子。
“听说有一个,好像是外地的。”艾昔昔低着头说。他在父亲的呵斥下,已经止住了抽泣。
“外地的?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中原人。她管他叫大黑子。”
“大黑子?是外号,还是小名?”
“不知道。好像是外号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她黄了后,她说要还我戒指,我就去了。在一家歌厅里,她好像故意气我一样,给一个人打电话,就这么叫的。还说你看你这脑子,和熊长得一样,像黑瞎子似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要故意气你?”
“这……也许不是,也许就是我想出来的吧。”
“没提到对方的名字,也没说是干什么的?”
“没有。”
“你怎么知道是中原人呢?”
“我随口问了一句,说这是你的男朋友?哪儿的?她点点头,也许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说是中原人。”
“理解错你的意思了?有意思。”古洛喝了一口茶,捻灭了烟,看了看胡亮。
“我们走了。”胡亮站起身来。他虽然为刚才艾昔昔提供的信息振奋不已,但这也没有影响他无与伦比的反应。
走到门口时,古洛忽然回头问道:“倪雅芸是在十一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的,你们那天都在哪里?有人证明吗?”
“十一号?”艾祖兴愣了愣,但立刻就开始思索起来。艾昔昔脸色变得苍白,说:“你们该不是在怀疑我们吧?”
“不,不是,不过是例行调查。”古洛笑着说。
“我在银行宿舍,旁边屋子的人可以证明。我和他们打扑克来着,大约从十点开始的,十一点半睡的觉。”艾昔昔想了一下说。
“我在家。嗯……也没人来我家,我也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