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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庭院中,汪大锤下车去通报,董祖常很快就出来了,两个光棍将范昶拖下马车,也不摘去麻布袋,范昶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一听董祖常开口说话,就叫道:“董祖常,果然是你!”
董祖常一愣,他与金琅之虽是同县诸生,但县儒学他没去过几次,不认识哪个是金琅之,何以这金琅之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董祖常?
既然已经认出。那就不必遮掩了,董祖常喝道:“摘去麻袋,让他跪下。”
两个光棍先将范昶按着跪倒,再扯去那麻布袋,范昶身体瘦弱。被按跪在地上挣扎不得,昂着头,双目直yù喷火,怒叫道:“董祖常,你这般辱我,我与势不两立。”
“咦?”董祖常奇怪了,对汪大锤道:“让你们去抓金琅之,你们抓这个人来干什么!”
汪大锤道:“这人便是金琅之——”
“胡说。”董祖常喝道:“这人是范昶。”
那个认得金琅之的光棍探头一看,这发现抓错了人,便松了手,说道:“还真是抓错人了,这不是金秀。”
范昶站起身,怒视董祖常:“将绳解开——董祖常,公堂上见。”
两个光棍迟疑着,待董祖常示下,董祖常破口大骂:“hún账,大活人还能抓错,你们都是吃屎的吗,hún账东西!”
辛辛苦苦还要挨骂,汪大锤很不痛快,分辩道:“这人就是从金琅之宅出来的,拿把扇遮着脸,当然就抓他了。”
范昶心道:“董祖常要抓琅之兄定然也为了是那篇倒董檄文,我得告知琅之兄近日莫要出道:“既抓错了人,还不放我!”
董祖常问汪大锤:“你说他是从金琅之家里出来的?”
汪大锤道:“正是,不然的话我们怎么会抓他,又是秀衣冠。”
董祖常冷笑一声,退后几步,立在檐荫下,手摇倭扇,说道:“既这么说,也不算抓错人,范昶,你从实招来,那篇狗屁文章是不是你和金琅之密谋张贴出来的?”
范昶也冷笑道:“那篇文我是看到了,乡贤祠和县儒学都贴着,果然是绝顶妙文,只可惜不是我写的。”
董祖常喝命光棍揪住范昶跪下,范昶奋力挣扎,干脆坐倒在地,怒骂董祖常:“董祖常,天必殛汝,天必殛汝!”
董祖常走过来一脚踢在范昶脸上,骂道:“我就知道你是金琅之一党,待我把金琅之抓来再一齐审问,你们诽谤我父,罪不可恕。”对汪大锤道:“赶紧再去守着,把那姓金的也抓来。”
汪大锤领着两个光棍去了,董祖源踱了过来,见抓了范昶,便与董祖常密语几句,让人取纸笔来,对范昶道:“你写个认罪书,只说是受张原、金琅之等人的蛊huò,一时糊涂诬蔑我父,写了就放你回去。”
范昶“呸”的一声,咬牙切齿道:“要我认罪,休想!董祖源、董祖常,你们伤天害理,坏事做尽,必遭天谴。”
董祖常大怒,又要上来殴打范昶,被董祖源拦住,董祖源道:“让他在炎阳下暴晒一回,何时认罪,何时放他回去。”
这盛夏的烈日如火,范昶是文弱书生,又气又恨又屈辱,在烈日庭院中坐了不到半个时辰,汗出如雨,口干舌燥,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站起身要走,就有董氏家奴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倒在地,喝道:“想出去,先认罪。”
范昶心头烦恶,头也痛起来了,喉咙里要冒出火来,嘶哑道:“给我水,我要喝水。”
董氏家奴冷眼旁观,没人理睬。
范昶呼吸逐渐急促,头痛yù裂,抱头痛苦地呻yín,在烈日下扭曲转侧。
董氏家奴却笑道:“装疯卖傻吧,看你装。”
过了一会,见范昶呕吐了一地,昏mí过去了,一个家奴便上前轻轻踢了范昶一脚,不见动静,便伸手探鼻息,只觉呼吸急促,呼出的鼻息烫手,这招呼人把范昶拖到荫凉处,一面让人去禀报董祖常——
董祖源和董祖常一起来了,见原本是白面书生的范昶这时面赤如关公,呼吸如扯风箱,昏mí不醒。
一个仆人道:“大公、二公,这人应该是中暑了,不救治的话怕有xìng命危险。”
董祖常骂道:“救他个屁,死了就好。”
董祖源皱眉道:“好歹是个生员,出人命就有些麻烦,灌他一点水,让人驾车送他回去,丢在他家mén口就是了。”
两个董氏家奴撬开范昶的牙关,灌了一些凉水进去,然后抬起范昶上了马车,驶到乡贤祠附近,将范昶丢在一株大树下,掉转马车就走。
有路人见一辆马车丢下个人来,过来看时,认得是范生员,赶忙跑去范家报信,范家人赶来时,见范昶这般模样,一面急忙延医救治,一面派人去质问金琅之,范家人知道范昶是在金琅之那里用的午饭——
汪大锤和两个光棍还在金宅前候着呢,听说范秀出了事,很多人来围观,心知今日不便抓那金秀,只好撤了。
金琅之赶到范宅,见范昶高热昏mí,惊道:“范兄大约是未时三刻离开敝宅的,中午只小饮了两杯,毫无醉意,怎么会倒在乡贤祠前至今被人发现!”
医生正为范昶诊治,说道:“范秀这是中暑了,中暑极重,先给他喝点盐水,再抓yào煎服,若不能出汗退热,怕是很危险。”
金琅之一直守在范昶身边,到了夜里,范昶高烧不退,人醒过来了,却是疯魔一般,喊叫着:“董祖常,天必殛汝——董祖常,你bī我写认罪书,你休想!”
金琅之拉着范昶滚烫的手,问道:“范兄,是董祖常抓你去问话了?”
范昶面sè赤红,瞪着眼睛,却不是看着金琅之,只是叫喊着,叫了一阵,又昏mí过去。
那医生又是针灸又是灌yào,却退不了范昶的烧热,jiāo三鼓时,范昶暴毙,范宅哭声一片,好好的一个人,半天不到就暴死,其亲人哪里承受得了!
金琅之痛悼良友惨死,范昶是未时初离开他家的,申时末被人看到从马车丢下,这期间一个半时辰范昶在哪里?
范昶临终时痛骂董祖常,那定是董祖常因为张贴檄文的事抓了范昶去,致使范昶中暑,却又不及时施救,终至范昶死亡——
……
那董祖常一大早得知范昶死了,却道:“还好把他送回去了,不然死在我宅里岂不是晦气。”一面命人去监视范宅动静,县衙、府衙也派人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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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吴龙恶手
雅sāo222;雅sāo正文第二百二十二章吴龙恶手
张原一行六十余人分乘两艘三橹làng船,卯时末从青浦城南埠口启航,顺大黄浦而下,巳时初在华亭北仓码头上岸,除陆韬、张岱、张萼、柳敬亭外,还有杨石香、洪道泰、金伯宗等二十余名青浦生员,另外则是诸生的仆从,一个个健壮结实,都带着棍bāng,这是为了防备松江打行的青手——
张原诸人一上岸就听到码头上的脚夫、挑夫在说董祖常打死了一个生员,那生员的友人正在告官,生员的母妻呼天抢地要去董府哭闹……
张原大吃一惊,忙问那生员的名字,一个脚夫回答:“就是范秀,住在乡贤祠那边的范秀。「域名请大家熟知」”
洪道泰对华亭很熟悉,与华亭诸生也颇有jiāo往,道:“莫不是范昶范生员,与琅之兄同住乡贤祠那一带。”
张原问那脚夫:“范生员是怎么死的?”
脚夫答道:“据说是董祖常看上了范生员的一个小妾,就率领奴仆冲进范宅抢了那小妾,还打伤了范生员,范生员一气之下,昨夜三更死了。”
另一个脚夫道:“昨天码头上不是出现一张骂董翰林的榜文吗,打行和董家的人到处在找那张贴榜文的,有人说范生员被董祖常打死就是因为那榜文。”
这个脚夫说得更可信,张原问:“那榜文呢?”
脚夫道:“早被董氏家人揭走了。”
洪道泰道:“我们这就去琅之兄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原一行人赶到乡贤祠,正遇从城隍庙赶来的翁元升和蒋士翘,董祖常打死范秀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翁、蒋二人听闻,大惊失sè,范昶昨日中午还与他们一起饮酒,怎么一夜之间就死了,所以二人各带数名健仆保护,赶来乡贤祠这边探望——
翁元升向张原、陆韬等人匆匆说了昨日与范昶相见的情况,洪道泰已经从金琅之宅回来了,说金琅之已去松江府衙为范昶申冤。
正说话间。听得哀哭声一片,一群fù人披麻戴孝走了过来,正是范昶的母亲冯氏、妻龚氏以及范府其他nv眷,后面是范氏仆人抬着范昶的尸首,要去董府哭诉理论——
张原上前向范昶之母冯氏深深作揖道:“范老夫人。晚辈与范兄是好友,范兄不幸遇害,晚辈不胜悲愤,老夫人年高体弱,莫要去董府理论,董府若能理论,就不是董府,董氏父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还是先去官府告状。”
范昶母亲冯氏由两个仆fù扶掖着,哭道:“可怜我儿惨死,老fù定要那董祖常偿命。”拄着拐杖“笃笃”往前走,范昶的妻和一众范府亲戚nv眷都哭哭啼啼跟上。
张原见劝阻不住,便对杨石香、洪道泰等人道:“杨兄、洪兄,你们与青浦诸生都去松江府衙为琅之兄壮声势——姐夫,你也去府衙告状。我与大兄、三兄、翁兄、蒋兄为范老夫人助威,莫让董府的人伤害到范老夫人。”
去府衙不需要太多仆从,陆韬、杨石香等人便留下十来个健仆保护张原他们——
天气闷热无比,整个华亭城好似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中,热雾弥漫,阳光虽炽,却有些昏méng。高天上有云层堆积,一场暴雨将至。
穆敬岩肩着哨bāng,目光如鹰,扫视围观和尾随的民众,叮嘱nv儿道:“真真。护好介少爷,寸步不离,董氏的人最恨介少爷,打行的人到处都是,你要打起jīng神,严加提防。”
穆真真腰肢一tǐng,郑重点头道:“nv儿晓得。”紧紧跟着张原。
董祖常豪